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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地重游遇故人 ...


  •   三封信大致内容相同,常若愚坚信季常棾就是自己不慎“遗失”的儿子。季常棾思维混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常棾!常家……”
      季三爷道:“因为手镯上常棾二字,所以给你取名季常棾。是我太自私,咳咳咳咳,只道你在我季家一样能够衣食无忧,便极力否认事实,并以手段……咳咳咳……并以手段让常若愚相信你是我季家子,不成想你和季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
      季常棾赶紧丢掉手中的信,给季三爷顺气:“父亲,先别说了。”
      季三爷咳得满面通红,眼角的泪也流了出来:“我儿,事已至此,为父再不能护着你。常家是京城有名的大户,你回去后吃穿用度只比季家更好,不比季家差。为父已经修书于那常若愚说明原尾,你拿上这些东西去京城,常家必来人来接应你。”
      季常棾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说什么:“父亲……”
      季三爷大口喘着气,道:“为父已为你安排了车马,明日你就走吧。你自幼聪慧,只是缺乏历练,也怪为父没给你机会……咳咳……到了常家,遇事切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咳咳咳,要记住你将是一家之主,多少人盯着你指望着你。”
      季常棾急道:“父亲病未痊愈,儿怎能就离开……”
      季三爷摇头,凄然道:“为父已是油尽灯枯,药石无灵,你在与否都无甚改变。”
      季常棾流泪道:“儿不走,父亲在我为父亲端汤送药,父亲不在我为父亲养老送终。”
      季三爷上气不接下气,吼道:“我有儿子,谁要你养老送终!”
      季常棾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父亲……”
      季三爷伸出干瘦的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我儿不必难过,生死有命,世人皆如此。你我有十八年的父子情已是修来的福气。你也不必念着季沄,他为了什么,你也明白。”
      季常棾低下头拭泪,声音似低语:“儿有一事不解,论亲疏,论经商之道,季沄都是家主的最好人选,为何父亲宁愿再过继一个不通经商的季桐,也不肯……”
      季三爷凄然道:“傻孩子,他这么待你,你还要帮他说话吗?”
      季常棾:“儿只是就事论事……”
      季三爷暗暗叹息,道:“若论经商之道,你和季桐两个自是比不上季沄,咳咳咳……只是他的品性,我怎么能放心把……咳咳咳……把偌大家业交给他。这其中也有你的原因。”
      季常棾不解。
      季三爷道:“我知他必负你。然你是常家独子,日后毕继承家业,那时若他为季家家主……”
      季三爷没有说出来,季常棾却是明白了,若季沄做了季家家主,将来难保季常棾不记恨他而对季家不利。
      季三爷抓住他的手,又道:“作为一家之主,首要考虑的就是家族利益和兴衰。我儿,别怪为父挟恩图报,他日,若季家有难,你一定要帮季家渡过难关,若季家人有什么不对之处,也望你能看在为父当年对你尚可的份上,不要计较。”
      季常棾看一眼季三爷抓在自己手背上、青筋暴起的手,郑重点头:“儿记得了。”

      第二日一早,天依旧阴沉沉的。小厮推开侧门,季常棾裹着狐裘,缓缓步出。一辆宽大马车早已候在门外,几个家丁轻手轻脚把几个箱子等物搬上车。
      季常棾立在风中,望着偌大的季府一言不发。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所有的记忆全都在这门里,如今要一朝舍弃,他怎舍得。
      四方上前:“二爷,该走了。”
      “知道了。”季常棾道,依然默默站着没动。
      门内仍然没有任何人出来。
      季常棾缓缓跪下,俯身磕下三个头,四方也跪在旁边跟着磕头,磕完头,他扶起季常棾走向马车。

      水生一路小跑着奔到季沄卧房门前,稳了稳气息,低声唤道:“少爷?”
      季沄的声音传来:“进来。”
      水生立刻推门进去,卧房里没点灯,晦暗不明,他不敢像往常一样到床榻跟前,只小心翼翼往里挪,隐约见榻上似有个躺着的人影,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家少爷。
      季沄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走了?”
      水生寻着声音看过去,见季沄披着件袍子立在窗前,整个人几乎融在阴影里。他立刻走过去:“回少爷,走了,在门外站了好久呢,等人似的,后来对着三老爷屋子方向磕了头才走的。三老爷还能出来送他不成?”
      “他是常家人?”季沄自言自语似的,他声音无异,水生却知道他此刻心情极不好,需得小心伺候。只听他又道:“走了好,走了干净。”继而向床榻走去。
      水生很有眼色地默默退出来,关门之际,室内隐约传来榻上那男子压抑的惊呼声。
      雪花终于落了下来,昙花似的,还来不及落地便消失不见了。
      太阳始终没出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三年后
      郊外广袤的平原上,一辆马车颠簸在官道上,远处城邦渐渐清晰。四方回头对着马车内道:“大少爷?”
      车内一道温柔男声道:“要到了吗?”
      四方难掩欣喜:“是,已经看得见城门了。”
      车内人声听不出波澜,道:“知道了。荣成给你的地址可记得了?”
      四方:“我虽然不是这里人,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找个地址还是容易的。”
      车内人没再说话,四方惊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
      进了城,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到了府宅门外,荣成带着小厮家丁早候在门口,四方扶着车内人下了马车,众人立刻行礼,齐呼:“恭迎大少爷。”
      一别三载,故地重游。常棾环顾四周,心中感叹,脸上辨不清是喜是忧,他径直往门内走去,众人立刻跟着。
      来到正厅,常棾坐定,早有婢女端了茶上来。常棾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并没有喝,轻声道:“即刻送拜贴去季府,记着,拜见的是家主季桐,别弄错了。”
      荣成立刻应是,常棾又道:“我此次转道而来,只为祭拜故人,生意上的应酬能免则免。”他抬头扫一眼屋内众仆从,缓缓道:“还有一事,我在此处或需耽搁些时日,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们辛苦些,待回了京自有你们的好处。期间有向你们使银子、行贿赂的,你们只管收,交代的事也只管做。”他放下茶盏,发出轻轻的一声响,接着道:“只一件,我需得把话说在前头,别让我知道,但凡传到我耳朵里,别说你是谁的子,谁的孙,有些什么体面,别想在我常家多留一日。”
      众人战战兢兢,平日只道自家大少爷是个面软恩宽的,再想不到他还有绵里藏针的一面,纷纷应是。

      一连几日,荣成打发人去季府送拜贴,均被挡了回来,问原因只道家主不在,问家主去了何处,何时回来,只道不知。荣成犯了难,只得一五一十说与常棾。
      常棾正在案几前绘画,顿了片刻,缓缓道:“罢了,再等几日无妨。”
      荣成道:“大少爷,还有一事。”
      常棾搁了笔,细细端详自己的作品,似是并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才道:“何事?”
      荣成偷瞄一眼那画,见画的是一辆马车渐行渐近,路旁山坡上,一株老梅映着晨阳,开得正盛。他道:“是张家老爷说要宴请大少爷,本来我想推了的,但这张家老爷和老爷有些交情,三年前还合作过,我私下想着见见也无不可,来问问大少爷的意思。”
      常棾把画递给荣成,淡淡道:“既如此,你安排就是。”
      荣成笑道:“我这就去给张家老爷回话。”又看着手里的画。
      常棾:“你喜欢就拿去吧。”
      荣成喜出望外:“多谢大少爷。”

      宴会安排在望江楼,张家好似有意做顺水人情,凉州届内有头有脸的大商户请来了好几个。
      常棾来到望江楼,立刻有侍者引着他登上三楼。门一推开,一屋子人纷纷站了起来,彼此引荐、寒暄过后,张家老爷赞道:“世侄一表人才,常家后继有人啊,哈哈!”
      周围一片赞誉之声。
      常棾谦和道:“世伯过誉。”
      张家老爷:“你父若愚老弟三年前还来过凉州,怎么这几年不见过来了?腿疾可好些了?”
      常棾:“劳世伯垂询,家父因有腿疾,行动有碍,路程远的地方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生意上的事也都交给我和表兄经营。”
      正说话间,侍者来报:“季家沄小爷来了”。
      常棾心里一紧。
      张家老爷立刻笑道:“快请进来。”
      门又被推开,但见来人一身雪青色华服,右手握扇,腰悬玉佩,发束玉发冠,三分风流,三分不羁,剩下四分全是贵气,正是季沄。只听他爽朗笑道:“我来晚了。”
      张老爷打趣道:“沄哥儿,今日的宴会你也敢来晚?来人,给沄小爷上罚酒。”
      季沄目光扫过众人,在常棾身上稍作停留一带而过,笑道:“是我的错,认罚。”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立刻有人道:“沄小爷豪气。”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好不热闹。
      常棾曾是季家养子,在场好多人虽不一定认识季常棾是何许人也,却对常家长子的过往多少有些耳闻,因此不少人想趁机拉关系,以期攀上常家这棵大树。
      张家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慨道:“商界有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回家养老喽。”
      常棾笑道:“张世伯老当益壮,才是商界的常青树。”
      张家老爷哈哈大笑:“贤侄越发对我老头的心思了。冒昧问一句,贤侄可曾婚配?”
      常棾道:“尚未,此事全凭家母做主。”
      另一人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
      张家老爷点点头,又道:“贤侄此次来凉州可是有什么事要办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常棾笑道:“多谢各位盛情,此次之行无甚要紧,只为私事。”
      众人闻言暗暗叹息,然也无可奈何。
      在场的都是凉州商界有些脸面的人物,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季家家主季桐来。常棾诧异,尽管来之前已经打听过,季家明面上的家主是季桐,大小生意上遇事决断的却是季沄,季家在他的带领下也确实更胜往昔。
      席尽,众人一一散去。常棾故意待众人都走了才下楼。见他出来,四方赶紧上前扶住:“大少爷脸红得很,我备了醒酒汤在马车上,一会儿喝吧”
      宴会免不得喝酒,常棾虽不喜,也知道宴会本就如此,只得忍耐。上了马车,喝了醒酒汤,常棾闭目靠在一旁等着马车启动,只听荣成马车外道:“大少爷,有人求见,说是季家的。”
      常棾闻言睁开眼睛,轻声道:“你去告诉他,适才饮了酒,我头疼得很,不便见客,让他改日再来。”荣成应声去了。
      片刻后,只听马车外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季沄恭请二叔移步一见。”
      常棾知道来到此处免不得见上一两面,却不想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拦了马车,此时正处在闹市之中,他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只好下了车。
      季沄毫不避讳地打量他再三,才笑道:“三年未见,二叔安好?”
      常棾由着他打量,淡淡道:“安好,劳烦挂念。”
      季沄打量他绷着的一张脸,笑道:“我知道一个雅静去处离这里不远,二叔必是喜欢。”
      常棾:“不知沄少爷找我有何事?”
      季沄:“站在大街上岂是说话的去处!”
      常棾看了看四周,道:“劳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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