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麒麟有种武安侯 ...


  •   琼华楼的雅室内,一娇艳女子正在抚琴。这女子正值妙龄,容色美丽,体格风流,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艳而不俗,妖而不媚,是位难得的美人。
      宾客们听得陶醉,室内不闻人语,只闻琴声缭绕。
      黎鸻亦左手拇指拨着退了色的骨串珠子,一颗一颗,百无聊赖,匀速而单调。他转头看向一侧的常棾,常棾也恰时看过来,两人很默契地一起起身。
      琴声戛然而止,那女子有些无措地看着台下的贵客。
      黎鸻亦道:“屋子里闷热,常公子陪我出去透透气,诸位自便。”
      常棾向韩士端等人点点头:“侯爷有伤在身,想是不宜久坐,我陪侯爷出去走走。扰了诸位听琴雅兴,还请见谅。”
      众人不好说什么,只得目送二人出了雅室,重新回去坐定继续听琴。
      常棾频频回头,像个顽皮的逃学书童,见没人跟过来才放下心似的露出得逞的笑。
      黎鸻亦看着他带笑的眼睛,看了几眼才道:“不怪我拉你出来吗?”
      常棾笑道:“我早就想出来了,看侯爷听得认真还道侯爷喜欢。”
      黎鸻亦:“我一介武夫,这些风雅之事不适合我。”
      常棾:“只是现在出来了,侯爷打算去何处?”
      黎鸻亦似是早有打算:“去郊外骑马如何?”

      黎鸻亦打发贴身随从安冶琛回候府牵马,两人则坐着马车先出了城。不久,安冶琛牵着马送到两人面前。
      那是一匹高大健壮的深棕色马,四蹄皆白,周身毛色发亮,观之不俗。常棾不懂马,却也知道这不是一匹普通的马。
      黎鸻亦抚着马背,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京城的马多为域外的马和本地马杂交而来,既没了野性,也失了灵性,成了彻头彻尾的畜牲。这匹马虽不及我边疆的战马,却也是上过战场的。”
      常棾:“侯爷是爱马之人,想必有灵性的马也愿意听侯爷的话。”
      黎鸻亦浅笑:“要试试吗?”
      那马乖顺地站着一动不动,常棾伸手摸了摸马颈侧:“我自幼体弱,家人管教严格,骑马这种事是断断做不得的。不怕侯爷笑话,我至今也不曾骑过马,教我只怕要让侯爷费心了。”
      黎鸻亦并不言语,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动作,立刻让常棾意识到他那种英姿飒沓、意气风发的模样才是他身为将军原有的样子。
      黎鸻亦脸上带着自如的笑,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上来。”
      眼下只有一匹马,而且常棾对骑马毫无经验,根本不可能自己驾驭一匹马,犹豫一下,抓住他的手动作缓慢却并不笨拙地爬上了马背。
      那马吃重,在原地踏着步。
      常棾心里一紧,身体前倾,两只手僵硬地抓着马颈不放。
      黎鸻亦一手抓着缰绳护在他身侧,另一臂拦在他腰上,让他的背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别怕。”
      这一声在耳边想起,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人的胸膛穿过他的脊背,在胸腔回响,让人觉得安心。
      黎鸻亦双腿用力,那马得了指令,慢慢跑动起来,很稳,常棾慢慢放松下来。
      身后是浓郁的药香味和坚实的胸膛,如此近距离的相贴,常棾微觉不自在。
      黎鸻亦突然加快了速度,那马撒开四蹄奔跑起来。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两侧的景物追赶着向后掠去。常棾顾不得腰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撑在马背上不敢动。
      跑了一阵,黎鸻亦驭着马慢慢降下速度,停在一片草地上,两人先后下了马。
      艳阳当空,身后的树林郁郁葱葱,眼前是一大片茂盛的田地。
      常棾微觉腿软,正要寻找可以坐着的东西,黎鸻亦已经矮身坐在草地上,迎上常棾的视线,不在意道:“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
      常棾席地坐在他旁边:“侯爷有伤在身,还是留意着些才好。”
      黎鸻亦随手拔了一棵草在指上摆弄,双眼微眯看着远处的晴空,感慨地说:“我自十七岁上战场,便知道这一身一命都是朝廷的,再由不得自己。我本庸人,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寻一美人,觅一幽静处,安安静静地过这一生,偏偏造化弄人。世人都道我是为国为民才去的边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为了家人平安、为父兄的仇才去的边疆。”
      他微仰着头,下巴到脖颈挺起坚韧的线条,又在浓烈的阳光里模糊到有些柔和。
      常棾:“侯爷自以为是为了家人才上的战场,可侯爷真正守护的是千千万万如我这般的平民百姓,正因为有侯爷的舍身忘我、守护边疆,才有我们这些小民的平安富贵、安居乐业,侯爷是我们心中的大英雄,是我们真正的守护者。”
      黎鸻亦闻言侧头:“你是我愿意守护的人。”
      常棾对上他看过来的灼灼目光,下意识地别开头:“侯爷亦是我敬佩之人。”

      回去的路上,两人仍然共乘一匹马,黎鸻亦似是觉察到他的不自在,没有再用手臂拦着他,也没有让马跑得很快。
      放了城门口,换马车入城。分别之际,黎鸻亦很有兴致地说改日邀他去候府做客,常棾欣然点头。

      过了两日,常棾果然收到黎鸻亦送来的请帖,邀请他去候府一叙。
      来送请帖的竟是黎鸻亦的亲随安冶琛,他面无表情地平铺直述:“侯爷说,唐突来请,也不知公子闲暇与否,若不得闲,改日也使得。若公子实在不得空,不去也无妨。”
      若不是和安冶琛接触过几次,知道他天生不善言辞面部表情匮乏,真要以为他对自己心有不满了。但黎鸻亦派了自己贴身随从来传话,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他的传话内容透出来的小心翼翼也让常棾心有戚戚焉,或许是那日骑马,他的有意躲避让黎鸻亦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想他黎鸻亦,一个被世人敬仰一方守将,当朝武安侯,竟然如此照顾他的想法,想到此,常棾当即表示明日必会去。
      翌日一大早,常棾便开始忙碌府里的事,待到脱开身到了候府已经是巳时。
      下了马车,有些老旧的大门上是颇有气势的“黎府”两个字。进了大门内,整个府宅占地还不及常府,亭台楼阁虽然谈不上破败,却也是多年微修缮的模样。
      常棾心下诧异,堂堂武安侯,守护一方百姓,居功至伟,住的府宅竟然还不如一个商人之家。一路上,府里的下人也明显少很多。
      正诧异着,黎鸻亦迎了出来。他穿着居家的袍服,头发很随意地束着脑后,发不戴冠,腰不束带,只左手腕上带着骨串,一眼看去难免觉得朴素得过了头。然而他随意地这么一身却比他平时的装扮多了几分活泼和懒散的随性,少了几分严肃和刻板,似乎更易亲近了些。
      及到跟前,他眉眼不易觉察的笑意也让他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黎鸻亦先开了口:“常公子拨冗前来,有失远迎。”
      常棾:“侯爷拳拳诚意,常棾岂能辜负。”

      黎侯爷的书房布置很别具一格,或者说更像随心所欲的结果,既不像文士那样处处文雅,也不像武人那样悬弓挂刃。室内装饰摆件一个也无,只有椅、桌、案几、书架等常用物品,书架上大半是空的,墙上杂乱无章地挂着几幅字,看字体都是出自一人之手,那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一笔一顺婉若游龙,颇有气势,一看可知写字之人兴趣在此。
      常棾:“原来侯爷写得一手好字。”
      黎鸻亦:“无事时的消遣罢了。我幼时不喜读书,诗词歌赋样样稀松,唯识得几个字。”
      常棾道:“侯爷谦虚了,单单这一手字便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他提笔在纸上随意写下几个字,摇头苦笑道:“我苦练多年,写出的字依然春蚓秋蛇,毫无风骨可言。”
      黎鸻亦扫了一眼,也无评价也不指点,只接过笔写下一个“棾”字:“万事随心罢了,不必强求。”端详半天又道:“‘棾’,树也。你父亲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字?”
      常棾在他的字旁边也写下一个“棾”字,声音轻缓地道:“‘树’,木也,主仁,曰曲直,曰柔和;音同‘情’。是希望我常怀仁心,坚韧,且有情有义。”
      黎鸻亦念了两声:“常棾!长情!如此,倒是相宜。”

      不久,下人们便摆了饭上来。因着黎鸻亦有伤在身,饮食上诸多忌讳,两人简单的吃了饭都没有喝酒。
      饭后,又有下人服侍黎鸻亦喝了汤药,两人又重新回到书房。黎鸻亦提起让常棾作画,常棾只得应了。
      黎鸻亦笑着打趣:“你不必顾虑,左右我是不懂的,你只管画来,不好也是好的。”
      常棾失笑:“这话我只当侯爷是夸我了。”

      夏日午后,一室阳光。
      常棾不经意的一眼落在窗边的黎鸻亦身上,他正在看书,一只脚踩在椅子边,胳膊架在支起的腿上,另一条腿随意地伸着,浑身散发着闲适的慵懒和不经意释放出来的气势。
      常棾心想,记忆里的季沄也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只是他的慵懒常常透着三分痞气和三分玩世不恭,而黎鸻亦则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随性。提起季沄,不由想到那人已经离京一段日子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可是他回来又能怎样?不过距离近一点、偶尔遇到一次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而已呀!
      黎鸻亦觉察到他的目光:“画好了?”
      常棾回过神来,不答,只示意他过去看。
      黎鸻亦走过去拿起那画,先入眼的是一大片绿意浓浓的麦田,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男子懒洋洋地半倚在山坡上,他赤着脚,身侧随意散落着战袍、战靴和头盔,身后是一匹大头打马悠闲地吃着草。
      黎鸻亦凝眸看了半天:“这画可有名字?”
      常棾略一沉思:“《归田》如何?”
      黎鸻亦眼底漾出清浅笑意:“甚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