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逢元》亦归不寻

45、暗中之人

　　肃远王有宴客的传统，今日也不例外，不同于以往，殿中宴请的都是武将，没有文臣。

　　慕阳侯依旧缺席，肃远王全然不在意这些，徐白钰将慕阳侯之子元上朗送来，他便也不顾旁人，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让元上朗坐在了身侧。

　　这可是连肃远王世子也没有的待遇。

　　元上朗年方十岁，模样不像慕阳侯，也不知像了谁，今日与肃远王在一处，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只是不敢言明罢了！

　　“上朗，来了王府也不必拘束，就当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下人便会送来。”肃远王宠溺的说着，巴不得将王府里的东西全给出去。

　　殿中的南宫上仪黑着脸，心中的恨意翻滚，看向元上朗时，那杀人似的目光很是可怖，见肃远王看过来，他赶紧恢复了正常。

　　“父王，不如让慕小侯爷跟着孩儿吧！他独自住在殿中，也需人照料。”南宫上仪佯装着对元上朗的看重，心中另有谋算。

　　肃远王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能教他什么？先顾好自己再说。”

　　南宫上仪不敢反驳，只能受着，见父王对元上朗格外的恩宠，让他的恨意抑不住的生长着。

　　南宫上仪失神的看着桌案上的佳肴琼酒，没有半分动筷的心思。

　　众人奉承着肃远王，夸赞着元上朗，全然忘了南宫上仪才是世子。

　　南宫上仪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想着自己没了世子的身份，日子会如何的惨淡，他眼神冰冷的看向殿上的二人，学着众人的模样上前敬酒。

　　南宫上仪行至殿中，持着酒杯，弓着身子，讨好道：“上仪恭贺父王大业将成，早日如愿。”

　　肃远王应付似的尝了一口酒，似在打发他，只顾着一旁的元上朗，他将近前的美食全都放在了元上朗那处，眼中未有世子。

　　南宫上仪如此被冷落，以往的苦楚尽数忆起，心中的恨意滋生，不可自拔。

　　他沉声回了自己的位置，肃远王对元上朗的看重，似一根毒刺长在他心里，连带着对那位不长命的肃远王妃的思念，南宫上仪虽是纨绔，却也不傻，若没了世子之位，他无疑是个废人。

　　他一向没个长处，世子的名号，是他保命的法子，南宫上仪瞥了一眼元上朗，心中有了主意，他攥着手中不成样的白纸，神色难定。

　　趁着众人谈的正欢，他起身离席，朝着偏院而去，今早收了封密信，那人约他来此，南宫上仪本是不愿理会的，不过那人说过有扶他上位的法子，他自然愿意听上几句。

　　偏院外有个小门，不远处停着些放着玉石的推车，还有几个大木桶盛装着的凉茶，府中的下人正搬着，南宫上仪没瞧见人，很是不悦的皱眉，转头之际，见身后出现了个黑袍人，他心下一惊，想着面前的人，应是有些本事，否则如何能越过守卫，来此见他。

　　“你想见本世子，是何居心？”南宫上仪武艺不精，对黑袍人很是防备。

　　黑袍人轻声笑道：“你大概也知世子之位不稳，与其怀疑我别有居心，不如先顾好自己。”

　　黑袍人说中了南宫上仪的痛处，他咬了咬牙，这般不可自控的情况，似乎还是头一次。

　　“你能帮我巩固地位？父王他并非一般人能对付，你又哪来的胜算？本世子可不是谁都能摆布的！”南宫上仪试探道。

　　黑袍人平静视之，淡淡说道：“你难不成想当一辈子的世子，这王位，你就没有半分期望？指手可得的权柄若是易了主，可就什么都没了。”

　　南宫上仪本就有一丝想法，只是没有与肃远王相拼的实力，黑袍人的出现，无疑让他有了抉择。

　　“本世子没有母族扶持，你选我上位，不算是明智之举。”

　　“世子承爵，乃是正统，扶世子上位，远比元小侯爷要容易的多，世子倘若对我有疑虑，大可另寻谋士。”

　　黑袍人倚着墙，那般轻松没有防备的姿态，让南宫上仪觉得此人定是有几分本事。

　　可惜他一向是个犹豫不决的性子，又是个贪生怕死的，哪能短时间去决定这日后的事。

　　去夺那王位，万一败了，可是要丢了命的。

　　“王府内高手如云，京城外也不缺兵马，你当真有把握扶我上位？”南宫上仪眯着眼，想到方才在殿中之事，他心中很是不甘，若是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都给了元上朗，他怕是会一无所有，无处安身。

　　“世子不信？”

　　“你我不过今日才相识，说起信任，为免可笑了些。”

　　黑袍人上前几步，冷声道：“瑞州城外，行刺世子之人，是我所派，也该让世子明白，肃远王待你，并非是一心一意。”

　　南宫上仪瞳孔微缩，面上有了怒气，想到自己不是黑袍人的对手，他恢复往日的神态，说道：“那些高手更胜于狼卫，你的人有这般本事，杀我不过是举手之间，你留我一命，就是为了今日？”

　　南宫上仪将两件事相连，顿时发现莫名的契合，黑袍人也没辩解，默认了此事。

　　南宫上仪平复着心绪，从瑞州城逃回京城，他吃了不少苦，比起对刺杀之人的痛恨，他更怨肃远王的不闻不问，两两相比之后，南宫上仪低声说道：

　　“父王他仇敌颇多，阁下可是其中之一。”

　　黑袍人未急着作答，只见那宽大的袍子下格外的安静，她压低声音，以男子的音色说道：“哪有什么仇怨，不过是……不满肃远王的做派，想换个人罢了！世子若是无意，我去寻旁人也是无碍的。”

　　黑袍人说的轻快，眸中却满是寒意，肃远王非是善人，她要成事，而今还是不够的，只能利用其子。

　　野心生长不去抑制，便会渐渐生魔。

　　南宫上仪一听要另寻他人，赶忙说道：“阁下可否给我一些时日，父王实力之强，我……”

　　见南宫上仪不能决断，黑袍人故意说道：“世子怕了？世子需明白肃远王看中元上朗，都是亲子，他大可选个自己宠爱的儿子继承王位，而你只会是弃子，正如昔日的王妃，他从未在意过。”

　　黑袍人的话，南宫上仪静思了片刻，此言的确有理，让他不得不多想，正当他犹豫时，殿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欢笑之声，肃远王与元上朗的声音犹为刺耳。

　　南宫上仪恶狠狠的抬头，坚定的说道：

　　“阁下若是真能助我上位，本世子犯险一次也无妨，我是世子，那王位便只能是我的！”

　　南宫上仪终是下定决心，许是不知有几成胜算，他面上依旧带着几分犹豫。

　　黑袍人暗中笑了笑，与她意料之中的结局没什么差别，只见她一跃就消失在了原地，南宫上仪回过神来，不由得一惊，他竟没发觉那人是何时离开的。

　　南宫上仪在原地无声笑着，想着此人不凡，所谋之事应当可成，他一改方才的怨恨不平，带着以往对肃远王讨好似的笑，又回到殿中。

　　他不知墙后的黑袍人正卸着伪装，黑袍下是女子的装束，那人正是送玉石而来的长孙意欢。

　　利用肃远王世子，也是谋划中的一环。

　　当推车上的凉茶与玉石都搬空后，长孙意欢才现身，这时机算的正好，无人怀疑起她的身份。

　　西景帝要拿下肃远王，忠君之人自是不会推辞，南宫逢元暗中布下人手，对西景帝的护卫又了几倍，在对付肃远王的迷局中，长孙意欢的确立了不少功劳，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当日，汐妃派人传与肃远王，西景帝有废后之意，欲立其为中宫，肃远王大喜之下，只道时机正好。

　　京中皇室分为两派，不出几日便会有个成败，第三人坐山观虎斗，却不知早已身在局中。

　　京城外的一处客栈内，温扶南自顾自下着棋，黑白两分，棋数相当，而他自认为是胜者。

　　那扇有些年头的窗户被推开，温扶南不悦的抬起头来，执起黑棋猛的一扔，窗户外的脚步声依旧未消，反而更近了些。

　　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温阁主，是我。”

　　来人推门而入，手中拿着温扶南扔出的那一枚黑棋。

　　“慕阳侯，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