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生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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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昔，别发呆！”
疯道人用力扯了一把陆昔年，“不周山”还在她的控制之下呢，这会儿分神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一道天雷险而又险地擦着兆雪剑落下，疯道人的衣角点着了火，他急忙扑灭。
陆昔年提了口气，御剑飞离这片雷域，一边操纵“不周山”在魔云中翻搅，吸引天雷，一边伺机寻找缺口。
可是在闪避天雷的间隙，她还是忍不住向下望去，试图在魔云中找到那一抹熟悉的白影。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呢？
坠魔渊万丈高空，极为坚韧的寄灵之体摔下去，尚且摔得筋断骨折，四分五裂，换作小白又会是怎样情状？
陆昔年不敢去想。
可眼下正是渡劫的紧要关头，分心不得，小团子已经找不回来了，她的肩上，还担着自己和疯道人的两条性命。
她身上的魔息太强，即便有“不周山”干扰结界，却还是处于被瞄准的状态，越来越多的天雷冲着她滚滚而落。
陆昔年啪啪打出两道魔气，注入“不周山”体内，顿时，傀儡身上燃起熊熊乌焰，魔气大涨。
有了“不周山”分担压力，有些天雷放过陆昔年，开始朝着“不周山”集中起来。
疯道人时刻留意着天象的变化，终于，魔云的波动里出现了一丝缝隙。
他狂喜道：“小昔，成功了！“
陆昔年也看见了那道转瞬即逝的裂缝，心中一振，手上的法力都增强了不少。
可下一刻，她丹田一滞，经脉中来自老烛的法力突然消失了。
“不好！”
来自灵印的法力供给突然中断，“不周山”在魔云中只停留了一瞬，便以千钧之势向下坠去。
陆昔年根本来不及思考原因，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周山”若是倒了下去，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天雷劈成齑粉！
老烛的法力虽然被撤走了，但她在坠魔渊底时吸收的魔气还在，陆昔年攥紧灵印，不遗余力全部灌输进去，才堪堪止住了“不周山”的下坠之势。
疯道人此时方意识到了什么，怔了一怔，便破口大骂了出来。
“我就知道那群老东西没安好心！他们根本没打算帮忙，故意等着看我们送死，这群老狗、老王八、老畜生！”
陆昔年咬紧牙关，汗水沿着鬓角几乎汇聚成溪。
“不周山”的消耗太大了，她的法力根本不够支撑，远远不够。
陆昔年猛的回头，右手依然控制着灵印，左手却向坠魔渊伸去。
疯道人凭借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警觉道：“等等，你要做什么？小昔，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那里被镇压了数千年的魔气翻涌着，足以将遇到的一切腐蚀殆尽。他以为陆昔年要冲下去，与其被天雷劈死，还不如换个痛快些的死法，谁料陆昔年在接触到魔气时突然开始运功——
漆黑的魔气盘旋成一条巨龙，从坠魔渊底呼啸而上，却被她尽数吸纳，然后转而化作魔力，反哺进“不周山”体内。
“不周山”威力大震，竟一拳轰开了魔云。
疯道人看傻了。
魔云被轰开的间隙只有一瞬，陆昔年御剑飞进结界时，听见坠魔渊下方传来一声高亢的龙吟。
龙吟声由远及近，转瞬间便至脚下。
“别回头看！”
疯道人见陆昔年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急忙喝止。
“老烛他们离开魔窟了，”陆昔年道，“而且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这群魔头当真是老奸巨猾。
她拿命去对抗封印结界，情势稍有不好，他们便撤回法力，想着及时止损；而如今结界刚破，眼看逃狱有望，这些老东西的动作却比谁都快。
可惜的是，疯道人没有给他们逃狱的机会。
冲出结界的那一刻，他立即掐断了灵印与“不周山”的连接，伴随着一声巨响，傀儡跌回渊底，而魔云与天雷也重新聚拢了起来。
龙吟声被阻隔在魔云之下，旋即被天雷的轰鸣声掩盖下去。
疯道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狗东西！阴了老子一把还想走？你们就继续待在底下啃草吧！”
陆昔年站在剑上，默默地看着他。
疯道人道：“好徒儿，别嫌为师骂人难听，我骂的是这群老畜生，骂畜生不算骂人。”
他望向深不可测的坠魔渊，说道：“这群老畜生作恶多端，无论哪一个，手上都至少有上万条人命，他们被关在这里是罪有应得，真要把这群魔头放了出去，那就是为祸苍生，你我皆是千古罪人。”
陆昔年当然明白他的道理。
能当得上魔头的，哪有什么善类，更别说老烛还在紧要关头坑了她一把，险些害他们殒命在天雷之下。
她道：“我只是替前辈感到惋惜，‘不周山’是前辈的一生心血，却……”
“没什么好惋惜的，一个傀儡而已，它已经功成身退，此生圆满了。”
疯道人说着摆了摆手，摸着胡子叹道：“傀儡之术说到底只是个法术，而傀儡也不过是个‘器’而已，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造福于人，何必重器而轻人？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世人为了追求强大，常常把修为术法看得重于一切，超于他人甚至自己的生命，殊不知这才是本末倒置。
如此浅显易见的道理，然而世上却偏偏多的是不懂的人。
叹罢，疯道人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夜空。
月至中天，夜凉如水，七百年后的月色依然如旧。
陆昔年也抬头看去，目光落在夜空下，那被月色笼罩的一片连绵山脉之上。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坠魔崖，突然被悬崖边一块矗立的阴影吸引了视线。
时已入夏，山崖上长满了画眉草，中间夹着些细白色的点地梅，那小小的石碑就坐落在野花之间，好似一座孤独的坟冢。
碑上无名无字，却刻着一只蹁跹的蝴蝶。
疯道人走来看了一眼，说道：“哟，谁竖的碑啊，有花有草有蝴蝶的，整的还挺风雅。”
陆昔年听罢，却是一哂。
坠魔崖上没有蝴蝶。
这里离坠魔渊太近，蝴蝶这样的小昆虫根本无法生存，在她掉下坠魔渊之前，崖边也没有立碑。
这块石碑倒不如说是她的“墓碑”。
陆昔年看着这块石碑，只觉得讽刺至极。他们早就当她丧命在坠魔渊底，只有她死了，他们才能落得个清净，既然如此，立这块碑又是惺惺作态给谁看？
给她在天之灵的鬼魂看吗？
陆昔年拔出兆雪剑，一剑斩断了石碑。
她身上骤然爆发的魔气吓了疯道人一跳，看看地上的残碑，又看看陆昔年，恍然道：“……哎呀，原来这是他们给你立的碑啊！”
陆昔年眼神不善，他赶紧打圆场，“坠魔渊一向有去无回，掉下去的哪有命活？他们肯定以为你死在了渊底，心中有愧，所以才立了这块碑。”
一个活着的人却看见了自己的墓碑，不是谁都能坦然以对的，疯道人说这话，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可陆昔年的想法却并非如此。
她曾经的确希望有人能记得自己，时时想起自己，当提到陆昔年这个名字时，想到的会是她，而不是孤徊峰上那个夺舍的人。
可现在，她倒更希望他们把她忘了。
谁是陆昔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活下去，好好修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生天，从此以后自由来去，自由修炼，这才是陆昔年想要的。
人活着，债就跑不了。留云山欠她的，总有一天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陆昔年收剑回鞘，冷笑了一声：“但愿，他们真的当我死了才好。”
……
坠魔渊结界波动的异状很快就传回了留云山。
坠魔崖平时也是有人看守的，不过这是个出了名的闲差，天狼谷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崖边冷清得鸟不拉屎，别说人了，鬼影都看不见一个。
负责值守的两名弟子像往常一样绕着山崖巡逻一遍，便回营地打盹去了，直到被雷声惊醒，见坠魔渊上空乌云纠集，金光涌动，像是渡劫的样子。
一名弟子初初醒来，尚在做梦，睡眼惺忪道：“深更半夜的，哪位道友在渡劫啊……”
他的同伴也迷蒙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那里是坠魔渊的方向，大骇道：“渡什么劫，恐怕是坠魔渊的结界波动了！”
两人猝然惊醒，急忙赶去坠魔崖边，见魔云结界仍是完整无缺的，这才松了口气。
在他们赶来之前，陆昔年早已御剑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崖边花丛里，那半截残碑静静躺着，碑面像块不怎么清晰的镜子，倒映着碧空如水，月华如练。
两个弟子都没有留意到石碑，把结界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
一人道：“今天沧溟洞墟魔气异动，坠魔渊恐怕是受到了沧溟洞墟的影响，结界没破就好，就是这天雷来的着实有些古怪。”
坠魔渊里关着不少活物，隔三差五就要波动一下，也不是什么罕事，只要结界没破，问题就不大。
另一人道：“话虽如此，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万一像上次天狼谷那样，又跑出来一个魔修鬼修什么的，到处惹是生非怎么办？”
两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先回去禀告掌门。
天上，陆昔年打了个喷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