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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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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没听见动静,江栗玉微微侧过头,见男人虚倚在她肩上,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而绵长,这才知道他是睡着了。
江栗玉:……
更加怀疑江去闲吃的不是什么正经药。
两人一蹲一坐,就这么僵持着。
江去闲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江栗玉只觉得再这么捱下去,自己的两条腿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何况自己脚踝还是肿着的,跑进院子已是勉强。
就在她试图按住江去闲的肩膀,将他推回在椅子上时,男人忽地直起身,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你究竟认没认出我来?”
江栗玉揉了揉耳朵,如果江去闲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那他刚才在她耳边的呓语是什么意思?
江去闲是希望他嘴里的这个人认出他来,还是相反?
两人都没说话,房内落入一片沉寂。
江栗玉上前一步,逼近那把不动如山的木椅。
她弯下腰,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与他对望。
“皇兄,你刚才是说了什么吗?芃娘好像没听清。”
“是吗?”
他弯眸浅笑。
那双凉薄的丹凤眼好似深渊,盯得久了,让人忍不住去想跳下去粉身碎骨的滋味。
江去闲勾唇:“附耳过来。”
江栗玉鬼使神差地朝前走了一步,忽地有双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一个不容拒绝的近距离。
男人探身朝前,温热的薄唇贴近她的耳边,微微用力,含住她白润的耳垂。
江栗玉吃痛,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她左右晃悠着,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最后似乎是倒在了一个强劲有力的怀抱中。
……
翌日,江栗玉是被痛醒的。
手腕处传来阵阵胀痛,她下意识去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抚慰痛处,却在中途被另一双手止住。
“唉!你要是还想要你的这只手,那你就别动!”
一道陌生的女声钻入脑中。
江栗玉挣扎着睁开双眼,只见床前站着一身着素白衣袍的女子,眉头紧锁,截住她空中的那只手。
“你是……”
她一张嘴,便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到了,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只差把肝咳出来。
那女子转身倒了杯茶,喂到她嘴边:“你这都昏三天了,先别急着说话,喝点水吧。”
江栗玉点点头,借着女子的手抿了一小口茶水。
女子语气激昂:“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我是谁?不用猜了,你肯定猜不到的。我爹是阿怪哥身边的医正,我是我爹的得力助手,最有天赋的医女,老章家最后的希望!我叫章之妙,我爹叫章深意,你中的毒就是我爹解的!”
江栗玉愣怔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嘴中的阿怪,大抵是江去闲。
章之妙冲着她哼哼了两声,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你怎么昏睡了这么久?阿怪哥又去哪里了?”
江栗玉又点了点头。
“哈哈,”章之妙大拇指对着自己,笑容格外灿烂,“我也不知道。”
“寒塘——”
江栗玉半撑着直起身来,声音沙哑道:“送客!”
砰地一声,章之妙便被强硬地关在了房外。
她看着头顶湛蓝无云的天空,狠狠叹了口气。
三天前那个月夜,阿怪哥抱着个女人匆匆敲开了小院的门。
那女人嘴唇乌紫发青,一看便是中了毒。
她自小在阿怪哥身边长大,印象里阿怪哥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鲜少见过他有这样慌张的模样。
她爹如临大敌,防她像防贼一样,出了房后,什么都不和她说。
她好不容易瞅准时机,趁着阿怪哥和她爹都忙的时间溜进房内,却还是没套出来一句有用的消息。
唉,人生。
她摇摇头,背着手朝院外走去。
房内,江栗玉伸手摸了摸耳朵,温热的触感恍惚又落在耳垂上。
她抬头想问问寒塘,那夜在房内的具体情形,却又想起寒塘那时只是在门外守着。
她抬起手,冲寒塘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寒塘登时怒目切齿起来,“娘子可记得那个太监?他竟将毒药涂在指甲间,在接触娘子的停当,给娘子投了毒!”
江栗玉这时方了然,难怪那太监总是试图去抓她的手,本以为是要钳制住她,没想到竟是涂了毒药。
指甲间涂的毒药难免会误伤自己,想来这太监早就做好了不生还的准备。
寒塘捂住心口,一副劫后余生,十分庆幸道:“好在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刚进房内没多久,就毒发了,禹王殿下就抱着您出来找了医正。”
江栗玉倏地睁开眼:“我是多久毒发的?”
寒塘仔细回忆了一阵儿:“大抵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江栗玉失手将床沿上的茶盏打翻,愣了半天,方才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
她进屋子与江去闲一来一往,怎么会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视线又落在被绷带紧紧包裹的左手上,她道:“我中的什么毒知道吗?”
寒塘摇头,那医正性情古怪,治病时房内除了病患,再不许第二个人在场,出了房门,亦不许旁人打听一句病情。
主仆二人都沉思着,忽有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内的沉闷的气氛。
来人乃是江去闲身边的暗卫护玉,他进屋后朝江栗玉行礼道:
“主子听闻殿下醒了,特意让小人给您带句话,让您按时吃药,安心在此处修养,宫里和京城的事情都不用放在心上。”
江栗玉沉默了良久,“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贵府?”
护玉却不答,只朝她躬身行了一礼,留下句“属下告退”,便匆匆离去。
江栗玉悠悠吐气,重新躺回了床上,举起那只包成粽子的手细细打量。
她听闻西域有种毒是能麻痹神经的。
她想她中的大抵便是这种毒,让她以为与江去闲在房内呆了许久,还以为江去闲做了出格的行为。甚至在完全毒发时,致使她昏睡了三天之久。
午饭后,章之妙端着个托盘,笑得没心没肺地进了房。
“欸,那个谁,该喝药了!”
江栗玉闻着空气中天麻、牛膝、戚灵仙相交织的药味,暗自皱眉。
虽然这药味印证了她早间的猜想,但是这药,是真苦啊。
*
云苍院。
护玉自从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地守在门外。
房内时不时端出盆乌黑的血水,混着草药,散发着难以描述的味道。
另一侍卫守玉抱着剑,路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搭拉着个脸了,笑一个。”
护玉的字典里就没有听劝二字,垮着脸挥开守玉的手,冷哼了一声。
“主子今早方醒,就为她忙前忙后,她倒好,张嘴就要离开,好像咱们这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
守玉虽不知道具体情形但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你以后少管。”
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一个情窦都没开的毛小子,懂什么?
护玉却是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絮叨自家主子多么命苦,亲身试药,以致旧疾复发,新伤叠着疮,昏死了两天都不见醒。
守玉也听的沉默了一会儿,自打回京后,自家主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以往每月用药尚还能控制住的癔症,如今好像更严重了些,非得请章先生出手才能解决。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房内,这样下去,只怕惠城一事还未水落石出,自家主子就先撑不住了。
“护玉。”
正出神间,萧沅自房内推门而出。
护玉一个激灵,马上迎上前去:“主子现如今情况如何?”
萧沅并未回答,只定定看着他道:“下去自领二十板。”
护玉愕然抬头,又看了看那扇木门,最后耷拉着脑袋,抱拳告退:“是。”
守玉后知后觉,为了任务完成度,玉营素来不许议论任务对象如何,护玉刚才已经是违反了营规,若不是主子念旧情,只怕性命难保。
房内身着白衣的男子听着窗内窗外的纷争,手下动作不停,刮骨刀翻飞,剜下一块腐肉。
他问道:“后悔吗?”
江去闲侧躺在榻上,衣衫被冷汗浸湿,贴在臂膀上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声音沙哑道:“悔什么?”
章深意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说悔什么?你这病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却非要亲身试药。这下好了,旧疾一下子复发。”
章深意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几天不太好过吧?”
江去闲别过头去:“不劳章先生费心。”
章深意看着那被冷汗浸湿的中衣,下手稍轻几分,“不劳费心,也费心许多次了。”
“你对你那个皇妹,可不是一般的兄妹情。”
江去闲道:“何以见得?”
章深意高深莫测地笑了几声,“何以见得?你难道没有注意过,你那眼睛每次看向人家,什么意图都赤裸裸的,从来没有掩藏过。”
江去闲眸色沉沉,望着不远处的水盆微微愣神。
难怪。
她每次见他虽是笑着,眼底却总是藏着一抹俱意。
房外忽地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主子!”
“公主她,公主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