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的爱情》顾白蛋

2、第二章 护花使者

　　林凡和亚琪投宿在二楼，一间标准间。
　　第二天近中午，我刚伸着懒腰从楼下房间里出来就看到秦扬、亚琪和林凡坐在我家的院子里用凉井水冰着一壶酒惬意地聊天，而我家娘则哼着小调拿出久违的针线绣一条帕子。
　　“喂！你怎么来了！铺子不用看了？”我指着秦扬大呼小叫起来。
　　“拜托！我老同学来，我自然要陪着了！”
　　老同学？我对秦扬的同学朋友一无所知，除过从小长大的光腚们。我不想过多的涉及他的生活，我总隐隐觉得在我的人生中除了秦扬或者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也许秦扬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心照不宣地尽量不带入彼此的外地生活中。
　　“哦！那你陪着吧！”
　　“你干嘛去？”秦扬在后面问，“下午跟我们去漂江吧！”
　　我再次伸了个懒腰，从酒缸里捞起勺子美美喝了一口，“我要去找张婆婆，给她修电视去，看看到时候有时间没有！”
　　话音刚落，一只拖鞋就从我头上掠过，翻滚了两下停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我娘在后面用女高音咆哮着：“跟你说几遍了？姑娘家不要早上起来不刷牙不洗脸就喝酒！成何体统！”
　　咦？我娘也会说这种话了？我替她捡起拖鞋，丢到她面前，仍旧有些困倦地说：“先把鞋穿好！我出去了！”
　　在回堂后的时候，我听到我妈对秦扬说：“哎！九曲这些破习惯是改不了了！让你同学看笑话了！”
　　“哪里！我觉得很可爱！”这并不是秦扬的声音，我一回头，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亮得可怕。
　　“九曲，还能看么？”张婆婆在背后问，我拍拍手上的灰尘，“能看是能看，但是看不了多久了，今年买个新的吧！现在背投的都有了，你这种老长虹，估计拿出去卖都没人要了！”
　　真能折腾，一个80年代的长虹彩电让我修了好几次，“这次再坏了，就修不好了！你看你这个图像失真到这地步了。”
　　“哎！”张婆婆叹了口气，没说话。我心中不忍，知道张婆婆儿子一家都在广东打工，平时只是寄点生活费回来，更换电视的事情，还是别想了吧！
　　“婆婆。我同学那有个不要的彩电，我给你搬回来吧！”我安慰道。
　　“真的么？”张婆婆笑着问，满脸的核桃纹居然在我眼里开成了一朵菊花。
　　“真的，不骗你，你下午在家等着吧！”
　　从张婆婆家出来，我坐在坡上看着来回穿梭的游客发呆，电视是没问题，我可以去师傅那里搬一台回收的旧彩电，可是钱呢？虽然师傅开价低，可怎么也要三百块啊！够我大半月的生活费了，瞧这模样，只能去秦扬那里借高利贷，可是怎么开口呢？
　　张婆婆家院门口是个水泥铺的大弯路，我看着当空的烈日不由犯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结果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托起我的上半身就开始狂摇，一边摇一边喊：“那个谁！那个谁！你没事吧！中暑了么？醒醒！”我被摇得头晕眼花直翻白眼，潜意识里觉得肯定是秦扬那个疯子。年少的时候他总喜欢看琼瑶的电视剧，还特喜欢模仿男主角咆哮，把肉麻当有趣，长大以后我每每提起这件事，直感叹道：“秦扬你真是口味重啊！”
　　“我靠！秦扬你给我住手！”我吼道。
　　啪一下，我就被扔在地下了，脑袋狠狠磕在水泥地上，欲哭无泪。
　　“你今天是看我不顺眼么？”我横了他一眼，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秦扬。
　　林凡手足无措地站着，有些张皇地说：“我，我刚在底下看见你晕倒了……”
　　“……”
　　本来想破口大骂的，可是看到林凡的窘样，我的怒气竟然烟消云散了，我好脾气地拍拍手，像个女痞子一样，带着打劫的笑容问道：“喂！有钱么？”
　　“啊？”林凡讶道：“你要去医院么？”
　　“对！去医院检查！借我三百！晚上让秦扬还你！”
　　林凡二话没说就掏出三百块钱给我，傻兮兮地问：“你的头没事吧！破了么？要缝针的话，三百块钱不够吧！”
　　我看着面前这个蠢到一定境界的人，顿时收回了我昨天对他的评价并重新下了个定义：林凡的智商是负一百八。
　　“这样吧！你跟我去好了！”我想了想，一个人扛彩电是不太可能的，师傅又走不开，这么好的免费劳动力到哪找啊！
　　我的师傅，一个中年丧妻的秃顶男人，我一直以为他能走进我的家庭，成为我的父亲，可是我娘不同意，我师傅都那么诚心地感动天感动地就是没感动得了我娘，直到两年前我才知道，我娘每天晚上坐在我爹的牌位前喝酒喝到半夜。
　　“师傅！”我带着林凡打车过来，往我师傅的两层小楼里一钻，这可比我家那木楼亮堂多了。满地都是废弃的过时家电，冰箱彩电洗衣机，活像个废品收购站。
　　师傅在一台旧彩电后面探出头来，“呦！九曲！你妈呢？”
　　多少年了！一见我就问候我老母。
　　“在家呢！师傅，你手里的旧彩电给我一个！”
　　“你买来干嘛！”
　　“你给我一个嘛！哪那么多话！”
　　“四百！”
　　“两百五！”
　　“三百五！”
　　“三百！”
　　“成交！”
　　师傅指指地上的一个创维，“抬走吧！”我不满地哼唧着把三百块钱塞在他手里，“师傅！你知道我娘为什么不要你么？”
　　“为什么？”师傅眼睛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你太抠门了！要是我爹的话，二话不说让我搬走！还要什么钱啊！”
　　“那行啊！等我成了你爹，这家里值钱的你随便搬！”
　　“我还不稀罕了呢！”
　　大热天的，我多不容易啊，旁边两个男人却丝毫没动手帮忙的意思，师傅指着林凡问：“这是谁啊？秦扬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秦扬的同学。”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林凡，“秦扬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他和亚琪漂江去了，我怕水就随便逛逛，没想到碰到你了。”
　　“哦！既然这样你就帮下忙撒！”
　　我叫了辆三轮车，和林凡哼哧哼哧地把电视抬上去，惬意地坐在后面，我问他：“你怎么就这么相信秦扬啊！他和你女朋友出去你不担心啊！”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亚琪和秦扬本来就是非常好的朋友，秦扬认识亚琪比我认识亚琪都要早的多。”
　　“这样啊~那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旅游来了？”
　　“毕业旅行嘛！谁让秦扬早早就回来了呢！所以我和亚琪就来找他玩。”
　　“然后呢？和亚琪结婚吗？”
　　“应该是吧！”
　　“不用找工作了吗？”
　　“呵呵，家里的生意都管不过来……”
　　“有钱人真好命啊~~”
　　我感叹着，趴在三轮车上睡着了，一到夏天我就嗜睡。
　　“喂，醒醒！”林凡推着我，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张婆婆家门口，我和林凡费了好大力气抬上去，调试好已经傍晚了，张婆婆颤巍巍地拉着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九曲啊！你爸死得早！婆婆一心就希望盼着能早点喝到你和秦扬的喜酒啊！你是个好姑娘啊！”BALABALABALA，此处省略一千五百字。
　　好容易摆脱了张婆婆，我和林凡漫步在江边的青石板街上，林凡问我：“你是秦扬的女朋友吗？”
　　“不是，”我坦然道，“秦扬的女朋友应该是亚琪那一类人吧！”
　　林凡忽然停下了，他看着晚上江心那星星点点的河灯，有些忧郁地问：“今天是七夕么？”
　　我摇摇头，“以前只是节日放河灯的，现在游客多了，大家看有商机，也就不分时候地放起来了。”其实我并不喜欢看河灯，因为那总给我萧瑟的回忆。年少时，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日子，母亲除了扎河灯就是喝酒，她每晚都带着我坐在江边，看那些白色的河灯一盏盏地逐渐飘远消失不见，所以河灯在我的记忆中总是那么寒冷潮湿，仿佛看它一眼就要被带走什么东西似的。
　　“也许织女、牛郎必定要经历过磨难才能在一起吧！如果太容易了，也就不是传奇了！”林凡走到江边，默默地盯着江心，我直觉地认为他和亚琪并不是那么快乐的。
　　我和林凡很晚才回去，我请他吃地道的凉粉，虽然只要两块钱，但是林凡很高兴，大方地说那三百块不用还了，我立马觉得自己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打打闹闹进了门，才发现我家的小院子里居然意外的没支起麻将桌，秦扬和亚琪坐在花架下聊天，看到我们回来，秦扬一个箭步跳起来，揪着我耳朵说：“老实交待！你今天死哪去了？我7点多去找张婆婆了！可是你压根没在！”
　　“干嘛干嘛！我还不是请你同学吃凉粉去了嘛！至于么你！”
　　“九曲！”
　　“啊？”我才一回头，我娘的拖鞋就结结实实砸到我脸上了，这下连秦扬也傻了，看到我娘一跳一跳地冲过来，我立即躲在秦扬身后避祸。我娘充分发挥了她身强力壮的优势，把我和秦扬压在柱子上，她吼着：“说！你今天从你师傅那搬的电视搬哪去了？那三百块钱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了，又是我师傅对我娘献殷勤把我卖了。
　　“什么电视机？”秦扬架着我娘舞动着的粗壮胳膊悄悄地问我。
　　“跟你同学借了三百然后给张婆婆买电视了！”我凑在秦扬耳边偷偷地说。
　　“姨~~你别打，别打，哎呦！！”秦扬大叫着，我娘一拖鞋就砸在他头上了。
　　“哎呀！扬子！你没事吧！”我娘开始叫了，不由分说就大力地揉着秦扬的受伤处，秦扬那呲牙咧嘴的样子看得我忍俊不禁。
　　“姨~那三百块钱是我给九曲让她给张婆婆买电视的。”
　　“看吧看吧~~”我得意地冲我娘扭扭屁股，“打傻了秦扬，你跟他娘解释去~”
　　“哼，这是我女婿，打一下还打不得了？”我娘也得意地说，秦扬哭笑不得地踢了我一脚，接着我听到亚琪温柔的声音说：“秦扬，我和林凡先休息了！”
　　俩人踢踏踢踏上楼了，秦扬恍了下神，我的心里忽然有点酸，莫名其妙的。
　　夜半。天气很热。
　　我悄悄从屋里起来，拖出木床睡在小院里，二楼的灯光还亮着，若隐若现地传出女人的哭声，是亚琪吧~她为什么哭呢？我正对着他们的房间门躺着，肚子上还放着CD，若有所思地笑了，耳机里传来Sean Lennon的《Parachute》，哭声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