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的爱情》顾白蛋

1、第一章 古镇来了外客

　　当年，第一次看到他们是在某一年前的一个晚上。
　　夏夜。
　　坐在灯下跟叔叔婶娘们打麻将的时候，我娘飞来一脚，“打打打！就知道打！一个暑假就看到你打麻将了！”
　　我立即反唇相讥：“我这还不是赚学费！”
　　“谁稀罕啊？”我娘开始怒吼，然后一把拎起我，“到车站接人去，男的穿黑色T恤，女的穿白色什么麻什么衣服，长裙子。”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我的位置上：“来来来！继续！别停啊！轮到谁了？”
　　我感叹一声，瞧瞧吧，这就是我家娘！一个只差嫖就样样精通的母亲，遗憾的是，我复制了她百分之百的性格，和这江南古镇完全不相称，秦扬总是感叹，同是古镇，为什么有翠翠这样的稀罕人，也有我这样的女土匪？
　　我撇撇嘴，从酒缸里提起酒勺喝了一口，心里还惦记着我的三六筒。
　　九点半了，居然还有人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投宿，也不知道这地方就哪里美了，吸引的一群人呼啦呼啦地打着远离都市寻找清净的旗号跑来，把个原本清净的小镇搞的乱轰轰地不得安宁，前几天住在江边的张婆婆还抱怨说隔壁的酒吧每天晚上太吵闹，她要神经衰弱了。市场经济么，不适应的老人只有外迁到上游一点，镇里的大部分老房子都腾出来做买卖了。
　　“秦扬！！！”我站在秦扬的店门口大吼，这么早就关门了，肯定是躲在里面打游戏呢！
　　果然，秦扬不答应。
　　“秦扬！你再不出来我就到你家门口喊了啊！让姨知道你这么早就关铺子！”喊完我立即躲到对面的屋檐下，果然从二楼的房间里飞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下来，秦扬探了个头出来骂：“我靠！我就知道是你！”
　　“秦扬！借我摩托车！”
　　“不借！”
　　“那我到你家去了啊！”
　　“哎哎哎~~你等等！”
　　秦扬有辆摩托车，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叫什么，后来去北方上大学，同学告诉我叫“侉子”，当初秦扬骑着这辆车带着我满城乱转的时候，张婆婆拄着拐杖没在我俩屁股后面少骂：“要作死啦！鬼子进村啦！”很多游客都看着两个苗族打扮的青年哈哈大笑着一闪而过，居然有段时间都成了小镇一景，自然而然的，秦扬的侉子就成了我的专车。
　　“这么晚了还干嘛去啊！”秦扬啰嗦着，慢慢从楼上爬下来，老大不乐意地打开门，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夏天太热，油腻腻地，打得手都有些痛了。
　　“靠！”秦扬立即发泄了他的不满，“大晚上的叫我出来就是配合你演出谋杀亲夫的戏码啊？”
　　“赶紧的~我老娘让我去接人呢！少在这里蘑菇了！”
　　“那就走呗！丈母娘都发话了，我能不去么？”
　　秦扬带着我疾驰而去，我拖着腮有些甜蜜地看着他，秦扬是个多么挺拔帅气的人啊，如果没有林凡和亚琪的出现，我和秦扬的明天就早已预定好了。
　　秦扬和我家是世交，什么叫世交？三代有交情才叫世交啊！我爷爷跟秦扬的爷爷是一起长大的哥们，然后到这个地方谋生，一起娶妻生子，一起迈向了辉煌的未来，接着我爸爸和他爸爸接过了接力棒，一起下河捞鱼一起喝酒一起追妹子，不过没想到的是，我爸爸先去世了，伟大的友谊传统就在秦扬他娘跟我娘的身上发扬光大，俩女人经常喝得昏天暗地的，一起大咧咧地坐在麻将桌上，偶尔也一起文静地靠在门边绣花八卦一下，我老跟秦扬感叹：你爹跟我爹还真是兄弟啊，连娶媳妇都能娶俩酒鬼回来。所幸的是，我娘终于生了我这个女儿，秦扬家生了秦扬家这个儿子，两家的关系终于从睦邻友好上升为战略合作伙伴了，秦扬他娘说，赶紧结婚，结婚之后那就是最惠国待遇了！
　　最惠国待遇？！我娘经常翘着一条腿极其粗鲁地盘踞在木椅上用蒲扇打着我的头训教着：“告诉你！你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嫁给秦扬当老婆！第一，秦扬家有钱有势，第二，秦扬家人都很疼你，这两点就足够了~不过，他们家的酒啊~那叫一个好喝~怎么酿的呢？”我深刻地怀疑，我娘是为了秦扬家的酒方子才想把我嫁到他家去的。
　　不过秦扬又有什么不好呢？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就像城里里旅游的那些小白脸们，张婆婆说十村八寨就秦扬这个后生伢子长得好，而且还透着一股子傲气。秦扬是真的傲，他基本上懒得跟他爹说一句话。我经常训斥秦扬：你知道你爹是什么人吗？是镇长！是人民公仆！别不拿镇长当干部！秦扬一翻眼皮子，你懂个屁！我自私地想秦扬她娘这么期盼着我俩结婚肯定是想缓和秦扬和他爹的关系，毕竟秦扬他爹一年到头只有我押着秦扬去吃饭的时候才能跟他把酒言欢。
　　关于婚事，从我俩刚出娘胎就定下了，我们的父亲站在榻前紧紧握着双手眼泛泪花地感谢上天给了他们结成姻亲的机会，从那个时候起，我和秦扬这俩出生在新时代的一对男女就被独裁的父亲们打上了“包办婚姻”的印记，幸亏……我和秦扬都没有发生基因突变，长得算得上一对璧人。为了达成父母的愿望，我和秦扬连大学都是在一个城市里上的，他每三天去找我一次，或者吃饭或者看电影或者逛街，三年下来居然没有一个男生对我表示爱意，让我痛苦不堪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年轻化剩女，听我诉苦水的迦南说：“你不是有个帅哥男朋友了么？还想劈腿？”
　　“帅哥男朋友，这是哪里的话？”
　　“啊？风雨无阻找了你三年的不是你男朋友啊？那介绍给我吧！不要我要！”
　　“滚！就算我不要也不会给你折磨他的！人家性取向正常的很！”
　　迦南瞥了我一眼，“什么女人啊你！”
　　原来，大家都以为秦扬是我的男朋友啊~可是他从来没跟我正式提起过，我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意，难道我把这一切都看得理所应当了么？
　　初遇
　　“喂！到了！是几个人啊？”秦扬拍了我一巴掌。
　　“一男一女，男的穿长裙，女的穿T恤！”
　　“啊？”秦扬大讶，“你没事吧！”
　　“哦！”我恍然大悟，想得太深入，一下没回过神，“男的穿黑T恤，女的穿长裙！我这不是正想我的三六筒么！”
　　“果然疯了！”秦扬懒得理我，举目远眺。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对男女款款而来，我拍拍秦扬，“是他们吧！我去问问！”
　　还没等我跳出来，一个男人飞奔上来，狠狠给了秦扬一拳，“秦扬！”
　　“亚琪！”秦扬呆呆地说，我猛然一回头，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忧心的表情。
　　“秦扬！你好么？”一个女声低低地传过来，秦扬大笑一声，迅速恢复了正常，打趣道：“看这架势是新婚旅行啊！”
　　“请问，你们是泰安居的客人么？”我插嘴道。
　　“是啊！”黑色T恤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他的脸在橘红的路灯下映衬下显得凹凸有致，我一直以为秦扬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了，可是跟他比起来，秦扬还是逊色了。
　　“你好，我是林凡，是去泰安居投宿的客人。”
　　于是我想起了家里的那枚古玉，温和内敛却光华自现。他细眼薄唇，似笑非笑，真难以想象在秦扬的那个年龄里还有如此深沉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一时间我忘记握住他的手。
　　秦扬推了我一把，“你花痴病又犯了？”旁边的女子吃吃笑起来，我这才看到她，卷发，小麦色的皮肤，穿着一身民族风的衣服，袅袅而行，有种傲然独世的气质。
　　我狠狠瞪了秦扬一眼，竟然在外人面前叫我无法下台，威胁地咧咧嘴巴后，笑容满面地对林凡说：“你好！我叫九曲！”
　　“九曲？真是好特别的名字！”林凡客气地说，我在心底暗暗骂，都是我那个酒鬼娘，九曲其实就是酒曲罢了！现在知道酒曲的人到底少些了，只会觉得我的名字很有个性而已，我不禁要庆幸她没叫我茅台汾酒泸州老窖之类的。
　　我和秦扬在前，林凡和亚琪打了辆出租跟在后面，一路上我吹着风也没跟秦扬说笑，他忐忑地问我：“喂！你不是真的看上林凡了吧！他跟亚琪快要结婚了的！”
　　我摇摇头，其实我在意地并非林凡，而是亚琪。秦扬，他一定是喜欢亚琪的吧！否则怎么会忽视林凡的拳头而叫出亚琪的名字，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过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