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先生要拯救的病人》山有云

104、眼中如出一辙的冷漠

　　“那是一个雨夜，你母亲突然人就不见了，保姆找遍了整栋楼阁发现丝毫踪影，无奈报了警还是没有找到，直到第二天雨停，你母亲披头散发……”当时他作为新人在自家公司实习，听说大嫂人不见了赶紧回来通知四处找人，实在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
　　“她自己回来了，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孩子不见了……”
　　当时大嫂看到他就像疯了一样，那瞬间他是惊讶的，这还是那个往日穿着旗袍就如同从仕女图走出来的温婉娴的美人吗？
　　在他的印象当中，无论什么时候大嫂一直是温婉优雅的，他从未见过这幅衣衫褴褛面色苍白憔悴的模样。
　　“你母亲很少情绪激动，就算是当年和你外公闹僵也没有过这样失礼，平日面对路边乞丐都是温温和和的，从不发脾气……” 秦涵江没有见过对方那副惊慌失恐的样子，
　　“当确认你不见后，我们报了警，可最后结果并不如意。”
　　毕竟谁都知道那个年代走丢个人多正常？更何况当时遗留线索太少。
　　“你母亲说，连着几天下雨，夜里突然想起来第二天没婴儿换洗衣物了，于是便独自拿了伞抱着你雨夜出了门…再给你挑选奶粉时，回过头你就不见了…当时店里没有监控，所以……”
　　那时并没有兴起互联网，更别说如今随处可见的网络监控并不发达，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槿昭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她感知不到说话人情绪，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对她来说，听着的确不过就是另一个人的故事罢了。
　　那些年她从未体会到亲情的温暖也是的。
　　况且，她对他们并不爱，所以自然也谈不上恨，想让她表现出情绪激动不现实，时间跨度太远，她记忆中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此刻听着就像是听着陌生人的故事。
　　令她更在意的是“实验室”那三个字，徐槿昭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己，所以他那个从未蒙面的父亲和那个组织会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这里，她平静杏眸里有了丝变化。
　　她问秦涵江：“叔叔，我父亲在实验室工作？”
　　这件事她并不知情，不…应该是从未有人跟她说过。宋霖江深眼睑叹了口气，“是的，你父亲从小就……”大概是不知道找什么词来形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委婉说法：“从小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不太具备正常人的感知情绪。”
　　也正因为如此，他跟这个大哥关系并不怎么好。
　　他这个大哥从小就不得家人喜欢，宋霖江突然想，他大哥交流得最多的估计就是平日实验室的那些动植物标本了。
　　以前见过大嫂第一面之后，他甚至都在想大嫂那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他大哥呢？无趣又呆板，整日眼中只有他的实验。
　　后来他又想，大概是因为大哥长相合意？虽然人很无趣，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大哥模样是他们家中基因最完美的，估计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会从其他地方收回一些东西吧。
　　那时候他们经常取笑大哥，所有人都在笑，而身为议论中心的本人却面无表情，要多冷淡有多冷。
　　这点是他都赶不上的，从小他就明白了。
　　最初还会嫉妒，后来年纪大了懂事心性自然就放开了。
　　像是回忆起了往昔，喉咙动了动，宋霖江说：“你父亲从小就跟路边小动物、植物打交道，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做自己的实验……”他曾经见过一次他大哥闷在实验室半个月谁叫都不出来。
　　“你父亲…是一个实验疯子，在他眼中实验是要大过亲情爱情的，在你不见之后，大嫂就大受打击，身子骨本就弱，那段时间情绪极不稳定的，身体越发日况愈下，眼见着一天天憔悴下去。
　　你父亲见状不忍，便带大嫂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建议换一个环境可能会对病情有所康复，刚好这时有一个对接国外的项目研究，你父亲便带着你母亲一起去了m 国。”
　　“那后来，她身体怎么样了？”徐槿昭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的兰花上轻喃出声。
　　“后来…”宋霖江顿了顿才说：“后来你母亲好一些以后就和你父亲定居在了国外，你父亲也把工作重心转接到了那边，很少回来了。为了避免触景生情，换一个环境终归是好处的…大概是心有郁结，你母亲并没能坚持几年，两年后就撒手人寰了。”
　　宋霖江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难过了一阵子，他眼中的大嫂一直是光鲜亮丽的，永远不会让自己跌落入尘埃。
　　他并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面，运送回来的也只是一坛骨灰。
　　通过传来的那些照片上，双眼无神，脸颊凹陷，哪里还有曾经的一丝美丽神彩。
　　宋霖江心中微叹，只怪俗事变化莫测，谁会想到后面发生这些事呢？
　　在这时候好像一直很平静，可十三年后，他突然接到警察消息，说是找到宋霖尹丢失十五年的女儿了，如果有时间让家人去警局一趟。
　　当时他刚下飞机，收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可谓不惊讶的，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只见过几次，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完全没有想到在15年之后被找回来。
　　当年那种大街上就有抢小孩子的人贩子，如此猖狂，一个半大婴儿能不能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
　　毕竟那个时候吃不饱的大有人在，何况是那么小一个婴儿，正处于嗷嗷待哺中，离了人就无丝毫生存能力。
　　他已经做好了见到那个孩子模样的准备。
　　应当是，骨瘦如柴，身形狼狈，胆小怯弱的。
　　他推掉了第二天的行程，带着妻子和两个小孩去了京都警察局，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在警察带领下去了孤儿院。
　　如心中推测，那孩子的确是瘦，小小一张脸凹陷下去，身形干瘦，身上还穿着不合时宜的宽大衣服。
　　可见这些年过得的确不怎么样，毕竟孤儿院的条件又能有多好呢？只要不饿着，哪里会管吃得好不好，穿得暖和不暖和？
　　但是给他最大的感受不是女孩的清瘦，而是这孩子双眼的冷，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大哥，平静淡漠，看见自己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看了看，就又垂头掩住眸子了，当时他是心惊的。
　　那孩子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孤儿，眼中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怯弱，也没有为自己穿着感到自卑，他看到过不少院子外玩耍的孩子，她们情绪是全然不同的。
　　因为这孩子孤僻话少，从来问题都是自己解决，不找人帮忙，他工作忙，最初接回来时会关心问候几句，平日是没多少时间去关注的，后来更是直接交给手下人了。
　　他自己也已经有了两个小孩，在一个家庭中总是会有先后次序，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小的见了自己就会亲近撒娇，时间长了，那个总是不说话的也就变得不起眼了。
　　也是那时候，通过孤儿院园长口中才得知，当年他是在孤儿院门口的垃圾堆旁捡到的这孩子。
　　这表明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是不是哪位好心人也就不得可知了。
　　“我父亲当时去国外，主要是做什么研究？”徐槿昭突然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