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接下来外头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后来卿甘闯进了马车，带来一阵微凉的气流。
气流扑面的那一刻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能是在外头的齐穆乔给的解释十分合理吧，闯进来的卿甘并没有上手测试我脸上是否有装束，仅在我身前停了几个瞬息后便离开了。
又是一阵气流。
然后我听见他平稳的声音这样说，
“车里的老太婆可以坐我的马车走，至于其他人……先待在城中一段时间，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看来我的伪装很成功，只可惜卿甘的怀疑还没消除干净，说这话就是为了扣下齐穆乔和其他人，免得其中就藏有我的踪迹。
没关系，只要齐穆乔松口让卿甘的人送我出去就好。
只要我走出这个城门，捉不出齐穆乔错处的卿甘就没有理由继续扣人了，那他们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想着，我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加速，甚至想直接下马车替齐穆乔答应卿甘的话了。
“地主之谊？呵……”齐穆乔冷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我想我应该是受之不起的，毕竟还有眼睛的伤需要回去静养，恐怕在这久待不得啊。”
“……哦？”
“二王子这么着急回去，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到这里卿甘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十分沉稳，
“……比如昨晚的那场闹剧。”
在车里我都能感觉到齐穆乔明显滞了一下。
我了解卿甘，他这样明明白白说出口的事情八成都是已经拿到证据了的。
手里没证据的，就齐穆乔想带着我一块逃跑这种，他就不会说得这么明白。
“清者自清。”齐穆乔这句辩驳的话在那片刻的停滞之后显得格外苍白，“既然你怀疑那便查好了，不过有一点，我们最多只停留半个月，半个月后你若拿不出证据就要放我们走。”
啧。
这回答四舍五入等于自投罗网、正中卿甘下怀。
难怪齐穆乔会输给卿甘一只眼睛……
我焦虑地舔舔嘴唇，担心这半月卿甘会再取走齐穆乔身上哪些部分。
再三权衡过后我还是出了马车，颤着沙哑的声音发话道，
“二王子，老身也留下吧。”
这话落地，我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尽可能弯着腰，做出一副垂暮老人的佝偻模样，补充道，
“二王子不归，老身就算病死他乡也不会先行离开。”
“……好一个巾帼老妇。”卿甘略带嘲讽的声音悬在我身侧，吓得我一颤。
我没想到他站的位置离我这般近。
幸好卿甘并未注意到我的这点异常，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丝轻蔑的笑意，
“那你也一并留下吧。”
……
齐穆乔一行人与我在客栈住了些许时日。
这段时间由于人力紧缺得以正事为重，卿甘渐渐停止了在外地毯式的搜寻。
可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只要得空，他就会跑来探齐穆乔的口风，威逼利诱全都使了一遍。
终于，在第十五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二王子，之前你要送出城门的老媪可还健在？”
躲在幕后偷听的我闻言心底一紧，止住呼吸仔细注意那边的动静。
齐穆乔还是有点脑子的，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好像跟你无干吧？”
“确实无关。”
卿甘低笑几声，不知是在掩饰尴尬还是在嘲笑齐穆乔的大胆回怼，
“是朕突然觉得那老媪有几分面熟，可否叫出来再让朕仔细瞧瞧？”
“不方便。”齐穆乔果断拒绝，“她老人家现在在床上休息，没办法见客……陛下能够理解的吧？”
卿甘不死心，猛的起身接话道，“自然是理解的，那我便自己走到她床边看吧。”
“……”
即使看不见他们的神色，我也能预料到齐穆乔要急了。
这可不行，要是他一着急漏了马脚，那我就只能回到卿甘为我布置的华美牢笼里了。
不，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谁知道他找到我后会不会以惩罚的名义折磨我……
我顿时紧张起来，在原地逡巡了几个来回，在隔壁传来齐穆乔暴躁的拍桌声后还是决定自己出面去解决这个麻烦。
我摸索着来到他们谈话的房间，轻敲三下打断了里面齐穆乔的单方面争执，“二王子在吗？”
里面的声音倏地停了，其中一位脚步很快地走到了门前，吱呀一声，带起的过堂风吹了我一脸。
熟悉的香气让我当场认出站在身前的这个是谁。
我压下心底里的紧张，假装不知，用迷茫且沙哑的声线试探道，“二王子？”
空气凝滞了瞬。
接下来我清楚地感觉到跟前卿甘弯下了身子，吐出的气息与我的互相纠缠，“明悦？”
这一声吓得我差点露馅。
“你不是二王子。”我退后一步，将自己畏惧的轻颤伪装成老人家的愤怒，“为何你会出现在二王子的房间？”
“我在这。”齐穆乔可算反应过来了，小跑着朝这边靠近。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卿甘快，没等他跑到呢，我蒙在眼皮上的布带就被扯开了。
“你做什么？！”齐穆乔加快脚步挡在了我们中间，“她眼睛上有伤，见不得光的，快把眼带还来！”
卿甘没吱声，只淡淡道，“让她把眼睛睁开，我看得很清楚，她伤的只是眼皮……”
不能睁眼，睁眼即是死局。
自从那天决定留下来后我就预料到会有现在这一出，所以现在到真正面对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慌张。
没问题，能应付的。
我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攥紧了些，露出个为难的表情道，
“老身确实只是眼皮受伤，可伤口未愈，眼睛睁不开啊，不然我也很想看看是哪个不识数的在二王子面前欺负我老人家。”
这话怼地卿甘无言。
想来他也只是怀疑，再加上我有太多与原来公主身份的自己不同的地方，因此他没有多为难我，丢回眼带松口道，
“下午我让太医来治你的伤，六日之内就算伤未好透你也得睁眼……明白？”
我被他话语里的冷意冻得一个激灵，抿起嘴选择沉默。
卿甘并不在意我怎么个想法，话毕便直接越过我和齐穆乔，带着阵阵凉风大步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穆乔才在我身旁轻声说了句，“他走远了。”
“嗯。”我深吸一口气，转头朝向齐穆乔所在的大致方向，问道，“可有跟我身形无差，会伪声的人？”
……
令我意外的是卿甘还真的被骗过去了，当天就在齐穆乔所在的客栈喝了个酩酊大醉，被随行的人搀扶到阁房歇息。
我怀疑其中有诈，便求齐穆乔引开了守门的人，自己孤身一人摸进去打探。
好吧，我是有私心的——我想在正式离开前再看卿甘最后一眼。
……房间里酒气很重，上来就扑了我满脸。
我皱眉，捏着鼻子继续往里走，在窗边的小塌上发现了酣睡的卿甘。
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吧，他此刻毫无防备，脸颊上的红晕透得他颜色更艳。
我不自觉看痴了，连他何时睁眼的都未曾察觉。
“明悦……”卿甘吐字清晰，可迷瞪的眼神出卖了他神志不清的事实，“我就知道，你，你会来看我，我知道的……”
我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为何那个给皇帝守门的人能够如此轻易被人引走。
中计了！
“不要走。”卿甘软软地拉住我的衣袖，并用脸颊轻蹭，“你是爱我的，对吗？”
“……”我僵着半起身的姿势，半天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这是我的弱点——即使当初卿甘当着我面杀死了猫儿，事后他对我撒娇我依旧会心软原谅。
他拿捏着我的弱点，就算身体成功逃离了又怎样？我的心还不是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我叹了口气，干脆放弃抵抗，蹲下身在他脸上留下一吻。
是的，我爱他，可惜“……我不能爱你。”
卿甘愣愣地看我，像是没反应过来，“明悦，你亲我了。”
“只是酒后糊涂，做不得数的。”我急忙辩驳，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怎的，“我怎么可以亲你呢？”
卿甘没有搭话，只伸手将我揽入怀中，自顾自嘟囔着，“明悦，不要哭，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哭？我何时……
面上的湿意让我恍然一愣，不自觉伸手摸上脸颊。
这一变故提醒了我，
“放开我。”
卿甘没有反应，轻微的鼾声缓缓响起。
“……”我犹豫片刻后还是冷下心肠将他推开，并咬破手中在他衣袖上写下，
“明日午时三刻，楼台阁顶层见。”
写完便捂着流血的手指翻窗逃跑了。
……
楼台阁，是全城楼层最高的酒楼，只要出价够高，谁都可以上顶楼。
卿甘曾带我去过，没设想我们二人再次相聚此地却是为了诀别。
“明悦。”在我进门的那一刻卿甘正站在窗边，背着外头的月光与我对视，“你想通了吗？”
他像是笃定我会回归似的一脸的气定神闲，走到酒桌跟前坐下，并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没按他意思来，而是自顾自绕过他走向窗口，撑起身子坐到窗沿上。
“不要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说完我还特意后倾了点，想以此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
卿甘没动。
他了解我的秉性，一点也不担心我会轻生，反而还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打量我道，
“明悦，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呢？多好看的一双眼睛啊，被你毁成这样，还有声音……”
“这些都是为了离开你才弄的。”我打断他的话，咬牙回道，“现在也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去和你相处。”
“不要再闹了。”卿甘起身，看样子像是想靠近这边，“我不介意你所做的事，回来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不要过来！”我尖叫着止住他脚步，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你退后，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卿甘脸上的笑意散了，迎着月光的脸显得愈发阴柔危险。
“下来。”他命令道。
“你先退后！”我估摸着距离一点点往外挪，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退后啊！！！”
卿甘妥协了，试探着退了三步。
我自然不满意这种结果，又往外挪了几分，威胁道，“退到底！”
“……”
“快点！”
“……”卿甘阴着脸退到了最后。
我满意了，这点距离差不多能让计划顺利实施。
这样想着，我跨出了另外一只脚，在卿甘震惊的注视下跳下阁楼，然后粉身碎骨……才怪。
下面一楼守着的齐穆乔等人及时接住了我，并将提前准备好的尸体脸朝下丢到楼下，代替我粉身碎骨。
“咚。”尸体落地，气氛寂静了许久，接着便是顶楼撕心裂肺的吼声。
没错，我在赌，赌卿甘会不会被我的死冲昏头脑。
结果我赌对了，第二日卿甘就为那个假明悦追加了个皇后的身份，大肆开办丧礼。
而我则趁此机会随同齐穆乔他们溜出了主城，经过半个月不停歇的赶路，终于到达了齐穆乔的母国。
我，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