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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谜题 ...

  •   宛州城内,暮色四合。

      北地初春时不时就起一阵风沙,随后细雨便在天地间织就成网。百薇拎着食盒、沿着廊下小跑至堂屋门口,探头看去,烛火下的美人正蹙着眉细细琢磨手中的药册。

      百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与水雾,悄声步入,轻声道:“姑娘,已是酉初了,您先用过晚膳再看药册可好?”

      美人闻声抬头。只见十四五岁少女模样,凤眼微微挑起,一双长眉入鬓,未施粉黛也端的是容色倾城。

      纪芙神色淡淡,颔首以示许可。

      百薇看自家姑娘情绪尚可,便忍不住唠叨起来:“姑娘,旁人家的姑娘都是在家娇养着,偏生您为着一味蟾酥跑到这宛州城吃风沙。虽说蟾酥名贵,可您打小儿便体弱多病,亲家太爷、咱们太太好容易才将您调养得稍稍强健了些,您这是何苦呢?”

      纪芙本是清河纪家三姑娘,清河纪家在大晟朝也可谓是无人不晓,其祖上耕读传家,百年来进士、举人从未断过,世代簪缨却又低调得很。

      纪芙生下来便先天不足,瘦得像小猫,所幸纪芙外祖父韦清远当年乃是当今皇帝最信赖的太医令,她便由外祖父、外祖母亲自照料着长到五岁。

      随后才回到父母亲身边,母亲也承袭了外祖的医术,虽不如外祖精湛,但也算得上杏林妙手。正是亲人日日夜夜的呵护,先天不足的小姑娘才得以长成如今娇艳美好的颜色。

      大晟朝因着曾有过女帝,对女子的束缚便也轻省得很。女子亦可抛头露面,在外经营。但世家大族的姑娘哪个不是恣意玩乐,今儿个打马球,明儿个逛灯会,隔三差五组个诗会,品茶插花焚香烹茶,便没有一个像纪芙这样。

      自打十三岁后,她便亲自经营母亲名下这遍布整个大晟朝的药材铺子,还特意关照各地掌柜,若有特定几味药材现世,她必亲临采买。当然,每次远门也都由嫡亲哥哥纪蘅陪着的。

      “何苦呢?”纪芙漫不经心舀了鸡茸粥,心道:外祖父的谜题我只解了一半。

      幼时承欢于外祖父、外祖母膝下,诸多孙辈里外祖父最是宠爱纪芙,连嫡亲的小孙子都越不过她去。外祖父常称他的小囡囡颖悟绝伦,也爱出谜题给她猜。

      她和外祖父有一个专门用来猜谜题的小本子,这是爷孙二人的秘密。常常由外祖父在本子写好题面,哪日她解好了再偷偷放在外祖父书房中,乐此不疲。

      然而,自从承平十七年末,外祖父骤然与世长辞,未来得及给亲眷留下一句话,却在本子上留下最后一句,无论如何她也解不开的谜题。

      “不及钩吻之烈,似鸩可入肌理,绵绵数日,遇引则毙。”

      钩吻、鸩毒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以此类比,难道谜底竟是一味毒药?那引得人一击毙命的引子,又该是什么呢?

      又是何人中了这样的毒?

      纪芙当时只有五岁,自然不懂谜底为何。可随着年岁增长,她越发对这谜底好奇,这似乎,是外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叮嘱。

      也正是因为这句谜题,纪芙不爱琴棋,不事女工,调养身体之余,专攻医毒。

      她如今管着的药材铺子也同外祖父有莫大关系。外祖父出身杏林世家,家族本就将医馆益元堂开遍大晟,外祖父韦清远当年更是出世名医。

      外祖母徐丹琴乃是大晟朝最大药商的独女,徐员外本不舍得将独女嫁人,想着招赘好顶立门户。

      奈何当年韦清远与看管铺子的徐氏因一味极稀有的药材结缘,一见钟情。徐员外再不舍得也只好送爱女出嫁,分号遍地的药材铺--春卓馆也尽数赠予了女儿女婿。

      外祖与外祖母育有三个孩儿,长女韦文华正是纪芙的母亲,次女韦文旻,幼子韦文延。

      因着长女精明强干,又是高嫁世家,外祖母便将父亲那传来的药材铺子悉数交由长女管理,次女、幼子只每年吃红封。又将益元堂各地分号分与次女与幼子经营,不偏不倚,姐妹兄弟间倒也和睦得很。

      纪芙的母亲韦文华十七岁嫁与纪家三爷纪述,纪三爷文采斐然,乃是承平十一年的探花郎,端的是才华风流。

      但也正是因为生性不羁,与上峰不甚和睦,翰林院修撰的冷板凳他也不十分瞧得上,便辞官归家,日日著书。

      韦三夫人对自家夫君又爱又恨,既爱他芝兰玉树、风采风流,又恨他不事经济仕途、每日沉迷于美酒诗书,纪家三房的日子也时常是鸡飞狗跳。

      好在三夫人得了一对好儿女,长子纪蘅今年十七岁,九岁离家至白鹿书院求学,十四岁那年已过了童试得了秀才,去岁也应了乡试,承袭了父亲的才华,博了解元之名。

      纪芙如今虚十五岁,因着生日晚些儿,尚未及笄。虽幼时先天不足让父母亲人操心不少,但好歹是将养着长大了,天资颖悟不说,气度风华也属当世罕见。

      若要问纪家三姑娘颜色,纪家下人都有说法:“本以为大房大姑娘、二房二姑娘已是画上仙子一般好看,出门走动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压过两位姑娘一头,没想到三姑娘还未及笄便将两位姐姐越了去。”

      韦三夫人所有寄托便在这一对玲珑双壁般的儿女身上。

      思及父母,想着前日收到的家书中,母亲关于父亲日日流连书房的种种抱怨,却又在信的最后提及父亲如何如何挂念她,纪芙不禁无奈摇头,又莞尔一笑。

      百薇虽见惯了自家姑娘的好颜色,还是不妨间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神。

      纪芙放下汤匙,“百薇,漱口。”

      百薇“嗳”了一声,麻利地伺候自家姑娘洗漱完毕。

      纪芙擦去唇边水渍,搁下绣帕,问道:“哥哥呢?今儿一大早就去拜会同窗,怎的上灯了还不见人影。”

      话音未落,身着鸥蓝襕衫的身影便映在窗前,纪蘅做作地表演了两个喷嚏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在记挂本公子啊?”

      纪芙面无表情:“在下毛毛雨,兄长也不打伞,是仗着底子好么?”

      百薇掀帘请安,纪蘅阔步走进堂屋,夸张地一揖揖到底:“原来是毛毛雨大人,失敬失敬。”看着纪芙失笑,做兄长的一阵满足。

      纪蘅在外举止稳重,唯独在嫡亲妹妹面前能做到如此。大概是小时妹妹体弱,心疼她自幼行止遭受种种拘束,只要妹妹开心,无论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百薇为主子们呈上两杯白豆蔻熟水,便悄声退到稍间打点。

      纪蘅道:“阿芙,今日我去拜会白鹿书院的同窗石正诚,多日不见,他的文章增色不少。不过另有一稀奇事,我倒是想说给妹妹听听。”

      “正诚兄的父亲乃是宛州知州,少不得同晋王打交道。我听闻今日晋王府在广招医者,似是有一侍妾得了怪病已有月余,却无人能医。”

      晋王,当今陛下第五子,因着承平十七年那件悬案,年仅八岁的皇五子宋璟匆匆忙忙封了晋王被赶到宛州城,当时甚至连王府都未落成。

      纪芙好奇:“症状为何?”

      “正诚兄并非医者,只说腹痛难忍,也说不清具体症状。阿芙若是好奇,不如请了益元堂宛州分号的掌柜来问。”

      这是小事,春卓馆和益元堂本就都出自韦家。一盏茶的功夫,益元堂宛州分号的唐掌柜便递了消息进来。

      那晋王侍妾腹痛难忍,腹泻不止,时而大喘,时而呼吸微弱,脉搏也时缓时急。不止益元堂的坐堂大夫去过,江湖游医、致仕回乡的王老太医都去问诊过,开出药方无数,病人却日益严重。

      纪蘅看着妹妹沉思的模样,知晓自家妹妹向来对疑难杂症颇有兴趣。

      “阿芙可是也想探问一番?”

      纪芙犹豫道:“想归想,只是此次蟾酥已得,不日我们便要归家...我想乔装前去,以免横生枝节。”

      纪蘅听闻这话,自是无不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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