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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袁典 ...

  •   听闻此言,众人都转头往门口看,临南众兵士从中间让开一个缝隙,只见王清君左手拎着一个被绑缚得严严实实地少年郎站在当场。

      等看清那少年的面容,鹤祐一怔,喃喃道:“江点?”

      堂下众人见到王清君和江点,一时间神情各异,其中最不自然的还要数袁康文。

      乐绥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下众人的反应,半晌慢悠悠地点了其中一个的名字:“袁相公。”

      袁康文一个激灵,赶紧躬身答道:“草民在。”

      乐绥挑眉:“前次我曾在府中赞过令郎的巧思,后来世子办宴,众人又夸过令郎自幼机敏,然而我今日偶然想起才意识到,我好像一直不知道,袁家郎君到底名何呀?”

      袁康文闻言面色惨白,抖擞不能成句,良久才咬牙道:“犬子名为,袁典,典籍的典。”

      “典籍的典,”乐绥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王清君手里的少年,“当日虹梁众人盛赞你聪慧骁勇,我还以为是恭维。可是阿点啊,我现在才知晓,你是真的很聪明,而这胆子么,也是真的很大。”

      江点,不,袁典被绑来的时候本是深深低着头的,听到乐绥这话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多谢谏议大夫夸赞。”

      俞伯韶难得见到比自己还狂的小孩儿,一时间竟给气笑了:“好一个视死如归的膏粱子弟,不知道铡刀之下还有没有这等威风了?”

      乐绥却伸手过来安抚了他一下示意莫急,他不再看那少年郎,而是转向下首的大人们,人在年少时总是轻狂而无所畏惧,长大了才懂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诸位乡绅,带头的我们已经抓到了,诸位家里的子弟便是逃了,又能逃得多远?小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恐怕也吃不得什么苦吧,去诸位家里的庄子、远处的亲戚、信任的部曲家中找找,总是能找到的。”

      乐绥每说出一个地方,就有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与之相比,俞伯韶就显得更狠辣些:“一日找不到,就找两日,两日找不到,就找一年。只是找的时候,自然也需要有人在牢里关着本宫才能放心。不如,就叫各位家中幼子代兄受过吧。”

      他这话实在是诛心,这些高门大户家里妻妾成群,幼子和犯了错的儿子都未必是一母同胞,纵然是做父亲的肯,做母亲的又哪里会愿意呢?

      袁典已经受俘,他们纵然是想给俞伯韶安上一个屈打成招的罪名也不再可行。而绑缚幼子的行径,若是对良民自然是满朝群起而攻之,但若是对罪人,俞世子一向如此行事,圣人都默许了,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们说话。

      想到此处,袁康文惨然一笑,干脆利落地朝上首一跪:“草民认罪!”

      乐绥微微瞠圆了眼睛看向他,俞伯韶也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袁康文深伏在地:“犬子所作所为,均是受草民指使,阿典乃是草民的独子,从小便乖顺孝敬,对草民的话从来不敢违背,所以才会依从草民之言犯下滔天大祸,一切都是草民之罪,请两位大人明察!”

      门外本笑着的少年神情一变,急切地上前两步:“父亲!”

      王清君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徐浦轻轻闭上了眼睛,慈父之心呐。

      在场余下众人互相看了看,也陆陆续续有两个做父亲的一通跪下:“是草民之罪。”

      也有如豫兴之类的仍然站在远处,他们家中子嗣众多,只想断尾求生,不欲为儿子担罪。

      乐绥看着堂下跪着的几个男子,仿佛被触动了心弦,一时间怔然不能言。

      俞伯韶却素来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秀什么父子亲情,登时怒然道:“好一个父子情深,那就干脆全部压入大牢,这些小的也给我……”

      “这些小的,”乐绥拦住他,接口道,“十二岁以下的都送回家,圈禁府中不得外出,十二岁以上的与各家家主一同压入牢房,等犯案者归案再做处置。”

      俞伯韶虽在盛怒之上,但是乐绥既然说了处置的法子,他也就不会去驳他的面子,只是冷笑着看了一遭那些张口啼哭的孩童,威吓道:“昭公子仁心,叫把你们放回去,回家之后跟各家的大人都说清楚,赶紧把逃出去的哥哥们找回来才是要紧事。”

      等这些乡绅和哭闹不止的孩子们被陆续带下去之后,刺史府正堂内便只剩下虹梁的各路官员了。

      乐绥看了眼俞伯韶,俞伯韶抬手做出“请”状示意乐绥主事。

      乐绥于是问站在众人前头的徐浦:“徐刺史,我实在是不明白,凿开黄河大堤的没有你的孩子,我让谢衡遍查虹梁官账私账,也找不到袁、豫等人给你行贿的证据。你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替这些犯下了滔天大祸的罪人欺瞒世子殿下与我呢?”

      徐浦看了眼身后的同僚,指了指身侧的椅子,眼神询问乐绥。

      乐绥看不见他的眼神,却看清了他的动作,顺势道:“徐大人请坐。”

      徐浦颓然而坐,反问堂上两人:“虹梁的屋舍刚刚开始重建,两位大人此刻把城中豪绅都下狱了,准备叫谁来组织那些佃户、乡农来做事呢?只靠我等吗?”

      乐绥身体靠后坐在椅子上,紧紧拧着眉头看他,俞伯韶奇道:“徐大人的意思是,这虹梁城中诸事,原来不是靠你这刺史府和诸位大人撑着,而是靠这些富户乡绅撑着的?眼下本宫将人下了狱,这虹梁还盖不起来了?尔等尽皆尸位素餐之徒不成?!”

      徐浦看了江斯涵一眼:“殿下有临南节度使在侧,自然是能盖起来的,可是臣不一样。”

      虹梁众官员都深深低着头,听他们的上官说:“自东汉以来,便有士族。京中或许不显,但我等地方必然要和当地世家有所联系、互相依存。虹梁大灾后,百废待兴,官府的这些人手根本是杯水车薪,都要依靠本地的世家大族出人出力。”

      徐浦的目光悠远,记忆回到于奉带着叶康平来找他的那一天:“那天于奉急匆匆地来告诉我黄河溃堤的实情,我骇了一跳,当场是想要严查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全虹梁的世家都牵扯在内的时候,我意识到这件事不能查了。臣没有世子殿下的霹雳手段,人抓不抓的回来尚且两可。事已至此,强硬要查下去,不过是误了虹梁救灾,我等落得个无人可用的下场罢了。”

      “法不责众这四个字,”他苦笑一声,“袁家的郎君,实在太聪明了。”

      乐绥匪夷所思道:“所以你就杀了于奉和叶康平?”

      “当然没有!”徐浦情绪激动,“我还不至于做出如此畜生行径,应该是袁家或者豫家做的吧,是谁我没有多做追究,他闹得太厉害了,舐犊之情,臣也无法阻止。”

      俞伯韶冷笑着摇头:“满口慈悲心,实则是你懦弱的借口,本宫看你最怕的就是得罪了世家,丢了你的乌纱帽罢了。”

      徐浦一顿,不再做辩解。

      此间事了,乐绥才觉得心口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应永等人虽然未曾想过故意伤他,但奈何他身子底子太差,这一路来虹梁又是奔波又是淋雨,被应永等人拿迷药一迷就有点耐受不住,此刻心里放松了就感觉困意上涌。

      不过幸好俞伯韶此刻盛怒难灭,乐绥也乐得把后事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则乐陶陶地带着王清君与鹤祐到袁家院子补眠去了,俞伯韶行事极为妥帖,袁家多人下狱,官兵进进出出,愣是没有扰到乐绥分毫。

      十月初二,徐浦等人伏法的第三天,乐绥一觉醒来,就听到鹤祐回报说虹梁的河堤谒者叶康平、水部侍郎于奉两人的尸首找到了。

      乐绥沉默半晌后伸手要更衣:“走吧,去看看。”

      因为顾及乐绥身体,两人未再骑马,而是鹤祐驾马车送乐绥到了于、叶二人的埋尸之地。

      他们到时俞伯韶和江斯涵等人已经到了,都在一堆士兵们刨出来的土坑近前看着他们挖掘,看到乐绥来了,他二人自觉让出了一个位置。

      乐绥抬步靠近了些,等能看到坑底了就不再上前,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在场没有人说话,只有铁锹翻动泥土的声音,所有人都默然无声地等着。

      忽然,一个士兵挖坑的动作一顿,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抬首看向江斯涵,江斯涵于是问:“挖到东西了?”

      士兵点头,旁边在其他位置挖探的士兵也都停下动作朝这边看来,俞伯韶吩咐:“挖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朝这边聚集围拢成圆,三下两下就把尸体上面覆盖的浮土扫去了,到这一步众士兵舍弃工具,开始徒手清理尸体旁的泥土,不忍心毁坏尸体。

      等人完全地挖出来后,士兵们把手伸到尸体下面,一声吆喝就把于、叶二人抬出了土坑放到平地。

      乐绥正待细看,忽然有一双大手从他身后绕过来覆在了他的眼睛上,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人训斥跟随乐绥而来的鹤祐道:“什么都敢给公子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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