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罗密欧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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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东西，喝了水，两个人沿着河岸继续赶路。
商无尘不笑的时候骨子里总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疏离，是那种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接近的威严。
休息过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缓和了许多，偶尔商无尘也会看着我笑，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份笑意到不了眼底。
这一次商无尘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我的节奏与我并肩而行。两个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商无尘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讲话。
我不知道失去记忆的感觉，但想象一个人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那滋味一定不好受。为了转移商无尘的注意力，我便把在现代听来见过的奇闻异事讲给他听。一开始还怕他嫌我啰嗦，后来发现商无尘虽然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可是却都听的专注，索性也就放下心来，天南海北无所顾忌地胡扯起来。
中间讲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我说：“大家都说这个故事很感人，可我却觉得，罗密欧根本不了解朱丽叶。否则他应该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这根本是个不必要的悲情剧。”
商无尘问：“念念不喜欢这个故事？”
我摇头：“说不上不喜欢，只不过我一直认为生命很宝贵，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连自己生命都不懂得珍惜的人，根本不值得被爱。”
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讲，虽然已经记不得上一世我是如何死去的，可是重生的经历却让我对生命无比珍惜，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再往前走，河岸渐渐变得更加广阔，猩红色的花海像是要将世界吞没一般，袅袅悬浮在空中飞舞的花瓣将半边天都染成粉色。
花海一直向两边延伸进一片树林，树林里每一棵树都要有百米来高，笔直地直插云霄。树冠大如屋棚，每一片树叶都有蒲扇大小，而且通体晶莹剔透，碧绿如翡翠。树叶中还有无数朵大如车轮的花盛开，每朵花有七片花瓣，每一瓣竟然都颜色各不相同，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在夕阳下冉冉生辉。
我惊讶地合不拢嘴，不敢置信地去扯身边商无尘的衣袖：“商无尘，你有没有看见？我不会是累的眼花了吧？”
商无尘虽然也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冷静：“我看到了。”
下意识地伸手往腰间摸，抓空了才想起我已经穿越的事实，这里别说没有数码相机，连黑白胶卷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叹口气：“好可惜，如果有相机就好了，真想把这景色拍下来永远留念。”
转头对商无尘解释：“我家乡有种叫做相机的玩意儿，就这么大，”伸出手在空气中比划出一个长方形，“像个盒子似的，然后有个按钮，只要这么一按，”边说边摆出照相的姿势，好像手里真拿着个相机似的，“‘咔嚓’一声，就能把眼前看到的东西都照...画下来，效果跟真的一样，比最好的画师都强！”
商无尘笑：“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
我洋洋得意,“这算什么，我们那里新鲜的东西多了。比如说，两个人一个在南楚，一个在北齐，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和对方说话，若是想见面了，还可以坐飞机，几个时辰便能见到。”
商无尘点头附和：“念念的家乡很神奇，所以念念才会这么与众不同吧。”抬起没有被我抓着衣袖的另一只手，“这里虽然没有相机，可是我已经把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刻在脑子里。如果哪天念念发现自己记不清这些景致，可以来找我要。”
去向他要？怎么要？把记忆转移给我么？这种技术在现代都还是让科学家们百攻不破的课题。我哑然失笑，心底却泛起一丝甜意。他这么说，似乎在给出一个承诺，他在承诺即使出了山谷，两个人也不会就此形如陌路。如果哪天我发现自己记不清今天的景致了，还可以回去找他，这样便足够了。
天色渐晚，刚才还亮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太阳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橙色的火球，妖娆而无害地挂在地平线上不高的地方。
我和商无尘在河岸和树林中间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用来过夜。商无尘说是要去树林里找些木柴和吃食，而我则被强行留在原地。
目送着商无尘的背影走远终于消失在森林里，我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河边脱下鞋。这古代的布鞋即使底子再厚，也比不上现代花样百出，气垫减震样样具备的运动鞋。一天走下来，腰酸腿痛不说，脚上也磨出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个水泡。即使我已经尽量做到小心翼翼，可是袜子粘连着脚底发白的水泡，轻扯下来便撕破皮肉，脓水流出来，疼得撕心裂肺。
终于脱下殷着血迹的袜子，把双脚浸入水中，冰凉的河水包裹住双脚，说不出的舒畅。
一路上，虽然脚底被磨得生疼，却都一声不吭，不敢给商无尘发现。其实倒不是自己真有多坚强，只是生来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个性使然。从小便是这样，夏天磕破了膝盖，怕妈妈知道心疼，即使再热也要穿长裤遮掩。商无尘已经为了我而放缓行进速度，我不想再因为几个水泡娇气地拖累他。
长叹一口气，就势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空中旋转飞舞的花瓣，觉得像在梦中一样，不知不觉困意袭来，竟然脚还泡在水里就迷迷糊糊起来。
恍惚中，我看见自己站在一条两岸开满曼珠沙华的河边，身前是一架青石拱桥，桥的彼端有一座土台，旁边站着一个老妇，她身边架着一个汤锅，脚下是一块巨石。
明知不愿，双腿却像不受控制似地就往桥上走。
来到老妇身前，她头都没抬从锅里舀了一碗汤，刚要递到我手中，一看是我，又把汤倒回锅里。
“你怎么又来了？”老妇皱眉。
我不解：“您...见过我？我这是在哪里？”
老妇说：“我是孟婆。任何亡灵投胎之前，都要经过奈何桥，喝我这一碗孟婆汤。你每隔二十几年就要走上这么一遭，我自然认识你了。”
奈何桥？孟婆？这么说我真的死了？
我说：“婆婆，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懂？我是死了么？萧然呢？他怎么没有等我？”摇摇头，“他一定恨我了对不对，如果不是我不相信他，他也不会......”
孟婆摇头：“你是死了，可萧然却没有死。”
我不敢置信：“可是...我明明看到他...”
孟婆说：“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说完，扬手一挥，天边的云雾聚拢在一起，化作一片屏幕，有景象隐约映在上面。
云雾中，萧然满目苍悲地抱着我，大口大口地鲜血从我嘴里像泉涌一样溢出，画面逐渐清晰，我看到我胸口上插着一把直没刀柄的匕首，血顺着嘴角伤口一直淌漾到地上，渐渐汇聚成一条溪流。
我努力张嘴，想告诉萧然，对不起，可惜一切努力都只能化作喉咙低沉的呜咽声。
萧然像发了疯一样把我搂在怀里，好像要将我揉进骨血一般。他低声反复呢喃：“念念，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明明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相信你，是我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明明都是我的错，为什么道歉的总是你。
如果还有来生，不要恨我，再给我爱你机会好么？
云雾渐渐消散，萧然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终于化作一缕青烟。
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低下头，双手按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心跳。
孟婆说：“他吃的那个药会使人出现暂时的假死现象，所以他才没有像别人一样吸入毒气，他这么爱你，怎么会轻易和敌人同归于尽？”
是呀，萧然曾经说过，如果两个人非要有一个先死去，他愿意做后死的那个，因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孤独的活下去。他舍不得我一个人，所以宁愿自己痛苦。
你瞧，他说过的话我都没有好好放在心上，不然我怎么会怀疑他，又被别人利用去伤害他。我不仅不相信他，甚至不了解他，最后还先他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他去承受孤独的滋味。
现在，我连唾弃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抬头擦干眼泪：“婆婆，这碗汤我可不可以不喝？”让我一直记着他，陪他一起孤独绝望，虽然这样的惩罚远远弥补不了我铸下的错。
孟婆叹了口气，指着河畔的曼珠沙华说：“又是千年，你看，花都快谢了。丫头，你与他尘缘未了，我这孟婆汤你本就喝不得。”
我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婆婆的意思是...下一世我还会见到他？”
孟婆说：“下一生只有你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他却不记得你了。你要用心去找，能不能找到就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我郑重点头，萧然啊萧然，不管再转几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确定我一定会找到他。
这一次，换我来爱。我要好好的保护他，珍惜他，信任他，弥补前世欠他的情。
萧然那温暖含笑的脸浮现在云雾中，耳边传来他熟悉低沉的声音，念念，念念，第一个字重读，第二个字轻音，拖着长长软软的尾音，渐渐清晰，是那么真实。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罗密欧之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