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韵贵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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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月的日子出奇的风平浪静。
可能是寒毒得到暂时抑制的原因，从昏迷中醒来以后，我的手脚虽然还是会比常人怕冷，却没有之前那种痛彻心骨的冰寒感觉。
我不知道这种好转能维持多久，像玉先生说的，我体内与千秋寒相抗的那股力量似乎每一刻都在减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毒会再次发作。
那天给我看完诊后，玉先生就被楚离派去马不停蹄地寻找他云游列国的师兄商无尘去了。夜半无人的时候我总是会想，不知道颜梓情这副羸弱的身子能不能等到他们回来。这寒毒在体内就像是一颗搭错线的定时炸弹，没有人清楚它会不会爆炸，什么时候爆炸，也没有人敢去轻易地拆除它。
我不知道老天在我死后让我穿越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有什么用意。我自问上一世没做过什么坏事，可以算活得问心无愧，但也绝谈不上是什么大善之人，有限的爱都分给了与我相关的人，没留下多少同情心给外面的大千世界。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渺小而卑微地活着，并不值得老天善待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可是既然到了这个世界，顶了颜梓情的身子，我便觉得我有义务代替她好好的活着，也为了她身边的人。
有时候我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或者脑海里出现一些转瞬即逝的画面。我记不住这些梦境画面，却能感受到那些真实的心酸悲痛，我想，这是不是代表着我不单顶替了颜梓情的身子，甚至也继承了她的一些零星记忆。
从我搬回凌月阁以后，楚朗和芊芊每日来找我找得更勤了。楚离对他们的举动没做表示，我便也心安理得地每天花上几个小时给他们说故事，或者讲些简单的数学物理。两个孩子现在已然把我当做神仙一样崇拜，楚朗一次跟我说我和逝去的皇后楚瑄很像，我告诉他，那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家乡，那个地方叫做中国。楚朗一脸迷惑，说楚瑄明明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我故作神秘地笑，也不解释。
自从昏迷醒来的那天见过一次楚离后，他就再没出现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避开我，因为他人虽没来，凌月阁的大小事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上午打个喷嚏，下午就有太医过来给我出诊。我白天说句无聊，晚上就有人送来市面上最新鲜的玩意儿。我今天抱怨院子里乌突突的没有生气，明天早上醒来就看到厢房外面给人种满了大片的栀子花。
如果不是刚穿越过来，我都要怀疑楚离是不是认识了我很多年，怎么我的口味品性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我爱吃山楂和红豆，连香巧都没跟提过，每天下午御膳房送来的零食不是山楂糕糖葫芦就是红豆酥和糯米红豆糍。我爱蓝色，霓裳坊就赶制从浅到深一水的蓝色衣裳。我不喜欢熏香，凌月阁的瑞脑不知时候全部让人悄无声息地撤了。
我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栀子花怔怔出神，上一世，我最爱的便是校门口夹道两旁的栀子花，萧然总会站在路东最大的一棵花树下等我，阳光洒下来，比瑞雪还要洁白的花瓣被勾出一圈金边，在风中凋零飞落，却比不上树下那人美好。
“小姐…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呀？”
我给香巧拽了几次衣角，这才神游归位，把视线从窗外的栀子花林中收回，转头看她，“啊，什么？”
香巧发现她刚才的一大通说教全都等于对牛弹琴，十分不悦地撅了撅嘴，才重新开口：“小姐，我刚刚是在问您，这次陛下寿辰，您打算准备什么寿礼啊？”
“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呢么，现在找什么急？”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住了。我怎么会知道楚离的生日？我仔细回想楚朗和芊芊都不曾向我提及过，香巧也是刚刚才说，这句话是完全没经过大脑无意识地从嘴里溜出来的。
香巧到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意思说：“一个多月？小姐，虽说这次陛下说过皇后大丧，不办寿宴，可是别的宫的娘娘们早就铆足了劲地准备寿礼，费尽心思就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呢。往年有皇后在，陛下对其他嫔妃也不大上心，可是今年…反正您可得好好动动心思，不能给其他娘娘比下去呀。”
这香巧，自从跟我混熟以后，发现失了意的主子真的变了个人，每天跟着我耳濡目染些众生平等的观念，也开始变得没大没小，现在已然学着教育起我来。
我神秘一笑，“你放心吧，本小姐自有想法，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用手里的话本拍了下香巧圆圆的脑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奶油蛋糕的做法了。
香巧急道：“小姐，这哪儿是给不给奴婢丢脸的问题，这根本是…”
我打断她：“这根本是我能不能得宠的问题…知道啦！”害怕香巧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从软榻上跳下来踩到雪白的貂皮地毯上，拍拍手，“那我现在要去准备给陛下的寿礼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说完也不等她，背着手就溜达出去，香巧急忙从床上拎了罩衣，一路小跑地跟了出来。
南楚后宫的御花园很大，再加上楚离的小老婆比较少，不是像我一样的邻国和亲公主就是朝中大权在握的官宦千金，都是为了加固皇权不得不娶的人，所以整个后宫可以说是地广人稀，我和香巧走了小半个御花园，除了几个巡逻的侍卫，其他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御花园里种满了珍贵的花木，高耸的松柏，有数不尽的馆榭亭阁，错落有致，景中有景，问过香巧，她说这园子也是皇后楚瑄后来翻新改造的，难怪我看上去觉得眼熟，原来是颇有些圆明园的味道在里面。
从凌月阁到御膳房，要经过一片层层叠叠的假山石林，石林两边桃花开得正艳，两个黄衫宫女正拿着剪刀折剪花枝，我隐约听到她们正谈论我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于是摆摆手示意香巧停下步来，隔着假山，她们却看不到我。
“秋瑾姐姐，你说那颜妃娘娘真的用了什么西颜蛊术迷惑陛下么？”
叫秋瑾的宫女个子稍高，她伸手帮问话的宫女折了一支高处的桃花，“那是当然，不然陛下那么爱皇后娘娘，怎么会完全不治颜妃的罪？我听说呀…”秋瑾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听御膳房的人说，这两天颜妃的饮食都是陛下亲自过问的，还有太医馆，据说陛下让人把三年前齐国皇帝赠的赤玉火莲入到颜妃每天的汤药里面，你不知道，这赤玉火莲只能在齐国赤玉山的悬崖上才能找到，据说千年才一开，是益寿延年的圣品…”
楚离他…他态度的转变我自然感觉的到，却不料想他竟为我做到这般地步，先不论这赤玉火莲有多宝贵，如果真能治好我的毒也就罢了，可楚离明知道我身上的千秋寒无药可解，还一味地在我身上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回头看香巧一脸暧昧地笑，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猩红色的花瓣比血还要妖娆，是致命的魅惑，盛放在千年寒冰做的盒子里。
“四哥，这花你要好好保存，有它在，别人都伤不了你。”
四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我做了那么多只为能够陪伴你，保护你，想不到最终却是害了你。
正午的太阳正烈，晒得我心头发疼，双腿一麻，浑身竟没了力气，往前踉跄出假山。
“小姐！”香巧尖叫的声音将我从悲痛的幻境中惊醒，我按着胸口，感觉撕裂般的疼痛正在一丝丝抽离，抬头一看，两个小丫鬟已经给吓得瘫软在地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两个人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因为太过用力，青砖地都染上了一抹鲜红。
我看见血，胃里一阵痉挛，差点吐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磕了，都起来吧。”我被香巧扶着站稳，这才摆摆手阻止两个小姑娘继续自残。
谁知到两个人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把头磕得更响，起伏太大，头上的珠花洒了一地，长发散开，披在她们颤动的双肩，好像我刚才不是要她们起地平身，而是要杀她们头一样。
“娘娘开恩，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啊…”高个子叫秋瑾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估计关于颜梓情心狠毒辣的传说已经被以讹传讹到神话的境界了，现在她们如何也不相信我会对这次背后议论是非的事既往不咎，以为我正打算换着法折磨她们呢。
我本来就晕，给她们头“咚咚”砸地的声音吵得更是头疼，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解释，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说：“颜妃娘娘好兴致，身子虚弱还能出来惩罚下人？”
我转过身，看一袭大红色金丝滚边的拽地纱衣从假山后走出，后面跟了一群宫女太监，还有一个穿紫袍的中年男人。
她头上插满金钗玉簪，腰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堆琉璃佩件，长长的水袖端在身前，比第一次来冷宫里向我示威时候又多了几分妩媚风华，不过在我看来，虽然美艳，却美的没有灵魂，艳的肤浅俗气。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仰起脸，摆出十分尊贵的姿态，眉眼间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等着我对她行觐见大礼。
我没有躯身，甚至连眉毛都不屑挑一下，即使她品级比我高上两品。
我笑，高高在上的表情， “韵贵妃，好久不见。”
柳思韵已经摆好了接受跪拜的架势，听我开口，反射性就伸出一只保养得如凝脂般的芊芊柔荑，想叫我平身来着，却没想到我竟如此不识抬举，一只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架在空气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顺势抬高手，指着我说：“颜梓情，你不要以为陛下一时心软，不治你的罪，你就可以目无尊法，无法无天，不要忘了，现在这后宫谁是主人！”
我谦卑地回答：“整个大楚后宫，自然要数韵贵妃的品级最高。”
柳思韵听我这么一说，涂了厚厚一层胭脂膏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可是她的得意还没来得及完全表现出来，就僵硬在脸上，摸样十分滑稽可笑。
因为我接着说：“可是后宫真正的主人，还是能得到陛下恩宠的人。”
“听说贵妃娘娘进宫以来，连牌子都没被陛下翻过，娘娘这个贵妃当的恐怕也是名不副实吧。”
其实我自认向来是个低调的人，不去招惹是非，甚至有是非招惹到我，我都会因为太懒而将就过去。可是刚才一番话，却是十分自然的就说了出来，似乎后宫倾轧，勾心斗角于我应付起来都绰绰有余。
我的语气不痛不痒，可是内容却十分恶毒，恰恰戳中她的痛处，一针见血。
对于这个韵贵妃，我虽不喜欢，却也绝谈不上憎恨。毕竟她不过是封建帝国一夫多妻制下的悲哀产物，实质上是惹人同情的。
但看她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凄凉，眉眼间的风光瞬间消失殆尽，我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难道在颜梓情的身体里，我竟连心肠也给她同化成铁石了么？
一道炙热的目光从柳思韵的身后越过射向我，抬眼看去，正是那紫袍的中年男子。他五十多岁的年纪，发鬓处有些斑白，长相却和韵贵妃有三分相似。
他盯着我看，眼神里的阴森似曾相识，让我不觉打了个寒颤。
我给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也不再与韵贵妃周旋，趁她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功夫，道了不送便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韵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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