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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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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刘旭东就这麽大眼瞪小眼的对著,气氛一时变得有点诡异。渐渐的,我开始心虚了──毕竟,平白无故被人骂成这样,要是换成我早把他皮给揭了……瞅著刘旭东没有笑容的脸,我心里徒然泛起一阵酸楚,今天真是犯了太岁了,为什麽每个人都把我当凶神恶煞似的防著?

      “噗──”

      正当我忙著顾影自怜的时候,刘旭东突然发出了一阵不怎麽和谐的笑声,听著跟压抑了几百年似的。我心里猛地一轻,顿时松了口气,表面却仍然做愤怒状,恶狠狠的看著他的笑重又回到脸上──我突然觉得现在杂志上那些装冷酷的明星真是傻逼的可以,他们就不知道人笑起来有多美丽吗?!

      “杨乐你这是干嘛?挨骂的明明是我怎麽你一脸的委屈像啊?”

      听著刘旭东的调侃,我虽然觉得很庆幸但还是丢人的成分大一些,但一时又拉不下脸道歉,只得随口哼了一声,然後坐到了沙发上。

      看我这样儿刘旭东也不计较。他转身打开沙发旁边的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玻璃瓶子。瓶子里装著淡绿色的茶,上面还飘著一层嫩嫩的小叶子。

      “给,先喝点冰茶去去火吧。”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刚才嚷了半天嗓子一劲儿往外冒烟,所以干脆什麽都不说,那过杯子就是一气儿猛灌。

      “我靠!你给我喝的什麽啊…苦死了!”

      “苦丁茶,比菊花茶还清火,刚喝是苦,然後会变甜的。”

      刘旭东抱著胳膊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给我解说苦丁茶的功效……果然,那苦劲儿一过,嗓子里立刻涌上一股甘甜甘甜的味道……我把头靠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的喝著,让嘴里溢满了有苦又甜的液体。

      看我已经不那麽冲动了,刘旭东也拉了个小板凳坐到我对面。

      “杨乐,我看你气也撒了水也喝了,今天这事儿咱俩该好好说道说道了吧?吵了你是我不对,可你的措辞……是不是也得注意点?为人师表的老讲脏话不怕把学生带坏了?”

      我用手捏著冰凉的玻璃杯,闷闷说:

      “今天心里不大得劲儿,堵得慌……我刚才是说的太过火了,你就当疯狗叫唤吧,别往心里去。”

      “哈──!疯狗?杨乐你真是……有这麽损自己的吗?”

      刘旭东很没遮拦的大笑起来──和以往那种傻不啦叽的笑完全不同,那是典型的西北汉子的笑,很豪爽,很大气。

      “行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对了杨乐,今天我可在那边的小饭馆儿看见你了,你还鬼鬼祟祟的装著没看见我……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脸色不好,跟哥们儿吵架了?”

      “是啊。”

      哥们儿?我在心里冷笑,彭宇可从来没把我当哥们,充其量也就是一炮友。

      “有什麽事儿你都想开点儿,其实很多麻烦以後想起来啊,也就那麽回事儿。”

      “哦?”我扬了扬眉毛,“你倒是站著说话不腰痛,你知道我为什麽生气?”

      “不知道。可是什麽事儿都一样,真的。这世上没几件事儿值得你去较真儿,随遇而安比较好。”

      刘旭东头一次用这种沈稳的口气和我说话。他因为坐得太低,所以一直仰头看我。我发现他的眼睛是深黄色的,像黄水晶一样亮──这样的刘旭东,让我想起了姥爷的大牧羊犬看守羊群时的样子,又冷静,又沈稳。

      听著刘旭东的话,心情竟然没来由的变好了。我没再跟他抬杠,因为突然想和他开开玩笑,就像真正的哥们儿那样。

      “刘旭东,你是甘肃哪儿人啊?”

      “我?我是玉门人,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个玉门。”

      “玉门?”我暗自咋舌──原来打小在油田长大的,难怪他学的石油工程。(注:甘肃玉门有个玉门油田)

      “你是玉门人啊,我还以为你是匈奴呢!”

      “匈奴?!”刘旭东的眼睛一下张的老大,那样子甚是搞笑。

      “是啊,我看你眼珠子黄不啦叽的,绝对有匈奴血统,你赶紧回去翻翻家谱,没准能有重大发现呢!”

      “呦,那你呢杨乐?你不是内蒙人吗?我看成吉思汗跟你长挺像的,你别是他老人家的第几代玄孙吧?”

      “去!怎麽可能啊!我太姥爷的太姥爷是清朝驻新疆的节度使,卸任之後举家迁到蒙古定居了!我像成吉思汗?你还像腾格尔呢!我有那麽不中看吗?!”

      ……

      也许因为我和刘旭东都来自西北,也许因为我们同样是独身一人在首都闯荡的“北漂族”。反正我俩的共同语言竟然还很多,从老家的风土人情一直说到在北京生活的大小事儿……刘旭东讲到高兴的地方干脆双腿抱膝坐到了地上,两只脚丫子还一拧一拧的──一幅十足的小孩儿样儿,看得我直乐。

      “刘旭东,你真有22吗?你那身份证别是在中关村办的吧?”

      “我说,长的小又不赖我……为什麽是中关村?”

      “没去过中关村啊?你往那儿的大街上一走,三步就是一个“刻章儿──□□儿──结婚证,离婚证,身份证──”要不就是“软件要吗?毛片儿要吗?”…”

      我还没说完呢,刘旭东已经笑的直抹眼泪了。

      “你对北京还真了解啊。”

      “那算什麽啊,我好歹在这儿住了六七年了。中关村那帮□□的都快成北京一景了,那天带你去见识见识。”

      “嗯。”

      “哎,我问你一问题。”

      “你说。”

      刘旭东的脑袋在我眼皮底下一晃一晃的,他的头发很蓬松,近看还带著点和眼珠子一样的褐黄色,从我的角度看就好像是对著个球状的鸡毛掸子一样……手开始痒痒了……我打小就喜欢拽蓬蓬的球状物体,以前是姥爷养的绵羊和刚出生的小牧羊犬,现在──是刘旭东的头……彭宇说我这是“家猫综合症”,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只是喜欢这些东西柔软又让人安心的感觉罢了。

      “你的北京话为什麽说得这麽好?”

      我的手指头开始在刘旭东脑袋上荡来荡去......

      “我当你要问什麽呢,原来是这事儿啊。”

      刘旭东好像笑了笑。

      “不为什麽,入乡随俗呗──我的很多同学都是北京人,天天和他们混一块想说不好也难。再说要比北京话我哪比的上你啊。”

      “是吗?”我看著那些褐色的短发再我的指缝里穿行。

      “那是因为我特喜欢的一个人受不了我的内蒙腔,结果被他三抱怨两抱怨的就下决心一定要把北京话学好了。”

      其实彭宇也不是北京人……但我大概…从那个时候就爱上他了吧。

      “切!”刘旭东明显很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麽喜欢北京话?那你让她找胡同里遛鸟的大爷去,那京片子绝对比你顺溜……还有杨乐,你别老这麽跟自己较劲儿,我听著都难受。”

      “是啊。”

      我把手收回来,刚才还高涨的心情,好像又开始回缩了。没辙儿,一想到彭宇,我就改走颓丧派了。

      “我那时候就是一二百五,他说什麽我就应什麽,贱的没人能比了...嗷!”

      脑门儿被狠狠的弹了一下──刘旭东不知道什麽时候站了起来。

      “瞎说什麽呢你?!”

      他弯下腰看我,我也在看他。他皱著眉头,几根硬硬的头发挡到了眼睛上──那样子,竟然意外的很性感。

      “什麽贱不贱的,你干嘛这麽说自己?!”

      刘旭东好像有点火了。

      “腻不腻啊,你再这麽说小心我大嘴巴子贴你!”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刚才那麽骂他都没事儿,这回改说我自己了他又生的哪门子气啊?

      看著刘旭东气呼呼的瞪著我,我觉得失望透顶了──我只想跟他和平共处而已,为什麽就那麽难呢?!

      疲惫的叹了口气,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慢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把杯子还给刘旭东。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自己挺腻的,有贱又腻……”
      5

      今天是周末。

      早上,我挽著袖子在阳台上搭衣服。清晨的阳光灿烂到了刺眼的地步,晒得我头直发晕。

      晾完衣服,我靠在隆隆作响的洗衣机上开始发呆。

      再过俩小时就是刘旭东的补课时间了,可惜我还没想好该怎麽面对他呢。

      前天晚上,我们基本上是不欢而散的──而且生气的还不是我,是刘旭东!

      我现在才知道这孩子生起气来有多可怕──他一不用打骂,二不用吼叫……他,他,他,他用的是…唠叨…而且我还在忙乱之中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的录音键,,把这段简直能要了我老命的说教给一字不拉的录了下来!

      那天从刘旭东家回来以後,我就再没见过他。其实这也没啥好奇怪的,因为他一周好像总有几天要窝在学校做课题研究…但是一想起那天我俩剑拔弩张的样子,我心里就堵得慌,闲下来的时候,总在琢磨他是不是还气著呢。像以前,刘旭东在上课之前总要打个电话知会我一声──这会儿别说是电话了,连屁都没有一个!

      “真是个麻烦!”

      我烦躁的把衣架扔到一边,开始给窗台上的君子兰浇水,同时抓过手机按下了播放键──他奶奶的!我算是知道什麽叫“以毒攻毒”了!这几天只要一想到刘旭东的事儿我就心烦,一烦就想听他的录音,听了麻利儿的就不烦了──你说这算怎麽回事儿嘛!?

      这时,手机里传来我的声音──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挺腻的,又贱又腻……”

      “杨乐!”

      这是刘旭东的声音,他好像是忍无可忍的呵止了我。

      我打开扬声器,让刘旭东的声音响彻整个阳台。通常这个时候,都是他说一句我跟著学一句,就像当年学英语一样──我发现刘旭东的声音被喇叭一放竟然变得特别低沈,听著就跟低音提琴似的。

      “唉?叫我呢?”

      “杨乐你吃撑了?干嘛老是贱不贱的说自己啊?!人活一张脸你懂不懂!就是真犯贱的人他也不能说自己贱!你要是难受,憋气,你就骂出来!再不成我陪你打一架也行,可是你这样说自己顶什麽用?能解决问题吗?不能吧,不能你又何必呢……”

      真够贫的……

      我边听边乐──感觉跟听评书似的.。

      “你知不知道 “贱”这个字是很重的,说别人都过分更何况说你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说自己贱之前先想想他们。他们生下你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呀! 叫你随随便便一个贱字儿就全给抹煞了你对得起他们麽……”

      我已经洗好了被单开始往架子上搭了,听到这一段的时候直摇头──刘旭东学石油真是浪费人材了,他该去学马哲才对……居然从一个“贱”字扯到了我老子娘──这算不算是从艺术到哲学的飞跃?我记得我一北京的学生好像管这叫 “蛋逼”……可是我偏不吃他这套!我和刘旭东就好比死猪和开水,凭他再怎麽滚烫,也别想把我浇活!

      我可是个很倔的人呢。

      不过刘旭东的唠叨现在听著好玩,当时听著简直比死亡音乐还恐怖!我那时候正处在一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幽闭情绪中,听什麽都烦,看什麽都不顺眼──而且我真就不懂了:我们明明可以好好聊天的,就算我心情不好发泄两句,他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安慰一下吗?干嘛非整得跟批斗大会似的!

      那天,听著刘旭东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说教,我真得已经忍到极限了!他简直和彭宇一样能说!这点尤其让我腻歪──我是不善於争辩,但那也不意味著我就该忍气吞声吧!?

      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然後四平八稳的走到刘旭东跟前,先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扬起左手一巴掌拍到了他的丹田上!(注:丹田在肚脐下三指处,是个不上不下很暧昧的地方哦~)

      “拜托您休息会儿吧,说话太多伤精神,当心这底下的那位到时候站不起来──这麽壮实的小夥子,不想後半辈子性无能吧?”

      趁著刘旭东没反应过来,我又狠狠的拧了他一下──占便宜就要占到底。

      可惜这厮居然有腹肌啊,硬硬的还有点拧不动……不过凭我这放过羊赶过马的手,就一下也够他回味半天了。

      刘旭东疼得弯下了腰。

      他吃惊的瞪著我,脸上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心情舒畅的回家了──小样儿!想和我斗,晚几年再说吧!

      但是,有句话叫做 “自作孽,不可活” 对不对?

      现在的我就是这个德行──

      那天也真是邪了门儿了!我掐哪儿不行呀干嘛非要掐刘旭东的丹田呢?

      这招儿原来是我治彭宇用的,因为彭宇的丹田特别敏感──轻轻捏一下都能让他抖半天。结果每次开玩笑的时候,我都会狠狠的掐他一下,保证最後伏伏贴贴的……说实话,丹田是个很暧昧的地方,我和彭宇这样闹闹无所谓,但是对刘旭东来说…是不是太刺激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因为都已经八点半了,他还是连个影儿都没有。

      八点四十五分,我决定不再等了,太丢人了!

      人家压跟儿就不打算来了,我还在这儿眼巴巴的傻等──白痴也要笑掉大牙了!更何况明明是刘旭东求我给他讲英语,现在怎麽倒好像是我上赶著要教他似的?!我杨乐好歹也是一大学老师,什麽时候堕落道这种地步了?

      不行!我得出去找点事儿干!

      可是因为连著几个月一直给刘旭东补英语,我早就习惯周日上午在家猫著了,现在平白无故的,能去哪儿呢?

      算了,边走边想吧,大不了──我压马路去总可以了吧!

      差五分九点的时候,我背上包出门了。

      下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心虚。虽然我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刘旭东今天是铁定不来了,早走五分锺也没多大关系…可是直到我坐上城铁,心里头还是毛毛的很不舒服。

      为什麽不舒服?

      看著窗外不断後退的景色,我忍不住一再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我早走了五分锺,刘旭东就有可能被我放鸽子,我头一回这麽没诚信,所以心里不舒服。

      可是那也没必要提前出门儿吧?即使等到九点整,他不来我再走不也一样吗?那麽,我之所迫不及待的想闪人,是因为…..我其实根本就不想看见刘旭东吧。

      不想的原因显而易见──因为我越想越觉得:那天晚上的语言和动作太过分了──我是一个特别後知後觉的人,什麽事儿都是做了以後才後悔。

      现在,我开始後悔了…..

      假设刘旭东是个gay,那我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当然他应该不是……所以这些动作摆明了就是性骚扰嘛!刘旭东又不是傻子,他现在八成已经猜到我是个什麽东西了!

      说老实话,我杨乐不当异性恋已经很久了,对别人的目光多少也习惯了……可是,刘旭东会怎麽想?一个直男人被一个玻璃调戏了你说他会怎麽想?!

      我的心情一落千丈。

      刘旭东要是鄙视我的话可就难办了……以後还怎麽跟他说话……?

      他这个月的学费还没交呢…而且我们还是邻居…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想著,直到车速慢下来。

      “五道口站到了。”

      听到广播的声音,我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因为T大就在五道口,所以我的目的地也是这儿。

      下了城铁,我就开始捉摸上哪儿打发时间……而对刘旭东的担心和疑问,则随著车门的关闭被留在了城铁上。

      至於…我为什麽会这样介意刘旭东的看法……我没有再想,也不敢多想了。

      天气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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