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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猫的九条命在哪里吗？在它的五官——眉、眼、耳、鼻、口——和心脏、四肢、生/殖/器和尾巴上。”
我面前的女人微笑着说。我皱了皱眉头。
女人叫林菲，她的猫是奇怪的英文名字，Katrina。她快要结婚了，对方因为过敏体质无法养猫，所以迫不得已只能卖掉，而我或许会是它的买主。
我低头看着猫。
“Katrina已经绝育了，所以已经没有了一条命。”女人摊了一下手。“不过没有办法，因为真的很麻烦呢。但是它还有八条命，所以我相信它还会活很久。”
她的话并不艰深，但是我从没有听过这个理论，所以感觉到了本能的诡异。
“那个‘猫的九条命在哪里’的理论，请问您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这个啊，”女人笑了笑说，“是Katrina自己告诉我的哦。”
我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又低头看着猫，白色身体，在四肢上有细细的灰色条纹，灰色尾巴，正懒懒地趴在一边。怎么看都是一只普普通通，而且蛮好看的猫。
而我一向不信那种理论。
“Katrina很在乎尾巴。”女人忽然又说，眼光落在我脸上，像是要钻出孔似的，“您可以衰弱它，但是您最好不要碰它的尾巴。”
我已经放弃了理解她的奇怪言论。“那么就这样吧，”我说，“按照之前谈好的价钱，我付给您。”
“您别着急，还有最后一件事，”女人的表情变得更严肃，压低了声音说，“要小心，猫也可以是可怕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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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一个人住，太想要一只猫的原因，就算那个卖猫的女人神神叨叨的，我还是把猫买了下来。我不会取名，要取肯定也是灰灰、白灰这种很蠢的名字，所以我还是叫它Katrina。
Katrina是一只很乖的猫，不粘人，也不高冷，我上班的时候它就在家里乱逛，但是不会扯开我的东西、弄脏我的床；我下班回来它就出来迎接我，容许我摸摸它。然后不论我忙不忙，都和它一起吃晚饭，之后它呆在旁边，看着我做别的事，偶尔rua它一下。
我很满意这种相处。
但是在买下猫一个多月以后，我遇到了一件有点麻烦的事。其实本来跟猫没有关系，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似乎还是有一点关系。
我姨父癌症确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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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姨妈、姨父，还有他们的儿子，我的表哥，之间感情很深。小时候，我被爸妈打时就会跑到他们家去，表哥给我吃零食、陪我玩，姨妈姨父负责帮我劝父母。后来我父母工作忙，还曾有一段时间让我住在姨妈姨父家里，不过后来又把我接走了。之后来往就少了一点，但是手机上一直有联系，每隔几个月必聚一次。
姨父之前有说最近一段时间肚子很痛，精神也不太好，总是觉得累，体重也掉了很多。我和爸妈、表哥都劝他去检查，但或许这个年纪的人都有些讳疾忌医，姨父就拖了一段时间。直到前几天痛得不行才去检查，医生说他肚子里的瘤已经很大了。
知道情况以后，我和爸妈尽可能快地赶去了姨妈家，那时姨父坐在客厅里，他没有入院治疗。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灯光很暗，姨妈和表哥在他旁边守着。不过一两个月不见，姨父瘦了也老了，脸上一点肉也没有，能清晰看到骨架的轮廓。他看到我，笑着说，二仔，你来了。
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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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简单地了解了情况，医生的意思是没有入院治疗的必要，可以在家里输液、用一些药物。医生不能保证姨父还有多久，他话讲得很委婉，意思却很明确。
那晚后来的时间不记得是怎样过去的，好像没有人有心情吃饭，父亲抽了两根烟，表哥抽了一根。姨妈一直在哭。我是不抽烟的，但是脑子里乱七八糟。后来时间太晚，我和爸妈也做不了什么，只有回去。
回到一个人住的公寓时Katrina像往常一样迎出来，肉爪扒在我腿上看着我。说不出为什么，我一眼就看到了它的眉毛。
眉……
「你知道猫的九条命在哪里吗？在它的五官——眉、眼、耳、鼻、口——和心脏、四肢、生/殖/器和尾巴上。」
「您可以衰弱它。」
「Katrina已经绝育了，所以已经没有了一条命。」
我突然无意识地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话，她是什么意思？猫有九条命？我可以衰弱它？
我可以让它再失去一条命，是吗？
……用刮掉它眉毛的方式，就像让它绝育一样？
它能救我的姨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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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做了这个决定，或许姨父的坏消息让我疯狂了，才会想到这么奇怪的做法。我从来没有刮过眉毛，我家里也没有刮眉刀那样的东西，所以我临时去小区外的生活超市里买了一把。
我把Katrina放在沙发上，拿起了刮眉刀。它没有像平常的猫那样叫唤，也没有后弓起背，只是趴在那里，头朝着我的方向。
我似乎听见了猫的叫声，并不恐怖、凄厉，相反像是一种嘲笑声。
「人类没有办法了么？」
但是我看向它的嘴，它的嘴并没有动。深呼吸，是我太紧张了。我开始用刮眉刀刮它的眉。
总得来说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它的眼睛上方有点出血了，是我操作不熟练的缘故。它没怎么动，我也没有再出现幻觉。结束以后它看起来非常累，很快就睡着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取走了它一条命，我没有再做什么，等着姨父那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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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接到姨父的电话，不像小说里说癌症是误诊，姨妈只说姨父今天状态好了一点，说是没那么痛了，吃了些东西，还出去走了走。
Katrina却有点恹恹的，食欲也变少了。其实相处一个多月下来，我不是不心疼它，但是我没有办法。
之后的时间里，姨父的状态越来越好，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人也胖回来一点了。Katrina也慢慢恢复了原来的生气。这时姨父再去医院，医生说病灶在缩小，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我松了一口气，或许对于姨父来说，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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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下一次，如果要救谁的命，我是不是要剜去Katrina的眼睛？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它真的能救我姨父，这对我来说有点太超过了，我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但我能感觉到Katrina和一般的猫不一样，似乎乖巧得有点……古怪，而姨父的身体状况又摆在那里，Katrina之后的情况也对得上。
还是它只是生气我刮了它的眉毛，所以才恹恹的呢？这一切是巧合吗？我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总之这以后Katrina虽然慢慢恢复过来，可是对我冷淡多了，就算我为了弥补买更好牌子的猫粮、做更好的食物给它吃，它也总是懒懒的。不过我倒觉得这很正常，而且我还是可以摸它，所以也渐渐习惯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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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还算波澜不惊的日子，大概半年以后，我表哥出事了。他从小就是个有点细腻和多愁善感的人，这点我是知道的，也常常开导他。我们岁数差得不多，所以我有时充当开导者的角色也不违和。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能成功开导他。
其实这一切都有预兆。表哥对我讲过他最近工作很倒霉，连续丢了几个大单子，似乎还有人在老板那里讲他的坏话。姨妈姨父不理解他，毕竟做父母的，总是觉得孩子不够完美。我虽然尽可能地安慰他，但自己也很忙，很多时候顾不上他，他渐渐地也就不对我讲了。过了一阵子，又听说他相恋多年的对象和他分开，对方父母对他也有一些看法。我本来打算有空去找他聊聊，但是最近我事情也很多，就往后拖了些时间，再后来，就听到了他跳楼自杀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