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侧》燃宿

45、克莱因

　　失血过多是治疗药剂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恢复的，艾拉薇儿疲劳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在被扔上马车后就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她的脖子竟被一条银链拴着，银链很短，另一头固定在马车的扶手上。

　　“你可真能睡啊，公主殿下。”拿着本册子写写画画的崔斯发现她醒了后讥笑着，“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老师来了呢。”

　　艾拉薇儿没有接他的话，默不作声的用精神力观察了一下马车外的情形。

　　她所在的这辆马车处于队伍的最中间，前面是特纳子爵的马车，后面是物资车。

　　在她睡着的期间，这个车队似乎已经走了很远，周围都是陌生的景物。

　　“那些精灵呢？”她忍不住开口了，在她的精神力探查范围内竟然一只精灵都没有了。

　　“那些次等品当然是被拉去其他地方卖掉了。”崔斯随口回答着。

　　卖？艾拉薇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精灵能够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你怎么可以卖你的同族？”

　　“哈，同族？”崔斯嗤笑一声，“我和他们才不是同族。

　　再说了，同族又怎么样？人类国家最多的可就是人类奴隶。

　　只要价码够高什么买不到？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也是被卖了？以一个药剂配方的价格。”

　　“不是的，我的牺牲可以救很多人，但是你完全是为了钱。”

　　“所以呢，公主殿下？可别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个人会注重集体利益，有的人只在乎个人的得失。”崔斯兴致勃勃的感慨着，“不过，请你不要误会了，我非常欣赏你们这种天真，要不我也没法这么轻而易举的捉住这么多精灵。

　　你知道一个精灵的价格吗？普通的成年精灵一个就价值一百万沃尔币，这次捉住了一百多个精灵。可真是暴利的买卖啊。

　　希望你们能继续保持你们的天真。”

　　艾拉薇儿可以感觉到这个魔法师是非常真情实感的说出这番话的，这让她不由觉得一阵憋闷。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生命和金钱画上等号。

　　在她的印象中，魔法师是一群很高傲的存在。诚然他们也喜欢钱，毕竟研究和练习魔法都是十分烧钱的事情，但是用魔法来赚钱才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才不屑于依靠欺骗的手段来赚钱。

　　崔斯的行径完全不魔法师，反倒像是个无良的商人。这样的人是克莱因的弟子，那克莱因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在仅仅半日后就有了答案。

　　她在驿站见到了克莱因。

　　这个做出了血脉暴动魔药给布莱斯许许多多子民带来伤痛的邪恶魔法师并非像艾拉薇儿想象中那样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大魔王。

　　乍一眼望过去，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象征着宫廷魔法师的那身长袍，他就像是路边一个随处可见的青年，只不过神情冷漠阴鸷了一点。

　　“你知道我的计划的。我需要的是王子。”站在他们面前的克莱因语气冰冷的质问着崔斯。

　　崔斯像是完全没被他释放的冷气冻到，也没有一丝对老师的敬意，只是轻轻松松的耸耸肩:“布莱斯人只带来了一个公主，谁让沃尔的探子不给力呢，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位公主存在。”

　　眼看着克莱因的眉头越州越紧，崔斯才猛然一用力的拉紧了艾拉薇儿脖子上的锁链，让她的头扬起，面容清晰的暴露在克莱因面前。“不过老师，我其实觉得公主可比王子要更好。

　　老师的实验现在成功率还不高吧，而且还有很多缺陷。就一具精灵王血脉的材料，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不如一边研究这位公主，一边等她成年，然后让她生下孩子，那就有更多试错的机会了。

　　传说中第一位精灵王我记得就是女性，而据我从精灵族打听到的消息，现在的精灵王也是女性。这难道不是说明对于精灵而言，女性会在某种方面更有优势？这也挺值得研究的不是吗？”

　　生孩子？艾拉薇儿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崔斯竟然想要把她当做生育工具？

　　她曾经想过她会在沃尔受尽折磨然后死去，但是连作为一个女性的生育能力都要被觊觎着实让她头皮发麻。

　　她期待着克莱因能够说些什么来反驳这个离谱的主意，可是克莱因只是垂下眼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认同了崔斯的说法。“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她能生下我的血脉，说不定实验能取得更完美的结果。就是这样的话，需要等的时间太久了。即使是混血精灵的成长期也是很长的。”

　　“这样的等待是有价值的不是吗？”崔斯的话语充满蛊惑性，“只要实验能够成功，您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切您想做的事……在等待的期间，您可以先在别的精灵身上做实验，时间也不算浪费。”

　　“把她送来我的法师塔吧。”克莱因就这么被说服了。

　　艾拉薇儿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感觉浑身发寒，止不住的颤抖着，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现在的情绪是气愤，恐惧亦或是恶心。

　　应该是都有吧。可是她的情绪谁又会在意呢？这里的人只把她当成一个珍贵的试验品罢了，他们将她提起的样子就像提一只实验用的小型魔兽。

　　她必须得反抗这样的命运，她要逃跑……

　　之前失败的逃跑经历已经告诉她，现在的她还是太过弱小，没有力量没有知识，并且不了解自己的敌人。

　　她要再次逃跑，必须得做好完全的准备一次成功。为此，她现在得尽可能的忍耐，示敌人以弱。

　　……如果真的无法逃走，那她会在成年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让这些恶魔得逞。

　　此时此刻，艾拉薇儿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着，才能抑制住想要反抗的念头。

　　所幸这对师徒看上去关系并不亲近，只是这么一番对话后，克莱因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崔斯脸上带着笑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艾拉薇儿却感觉到了这个魔法师糟糕的情绪。

　　怨恨，嫉妒，鄙夷，厌恶多种复杂的又浓烈的情绪让离他距离过近的艾拉薇儿几欲作呕，她本能的停止了感知才得以喘息。

　　直到被崔斯再度关押到笼子里，她依旧感到心有余悸。一直以来，能感知情绪的本领是她一个好用的武器，凭借它，她能够判断别人的善恶，讨好人，激怒人。

　　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是把双刃剑。感知过强的情绪容易让她产生共情，特别是负面的情绪，只要感受过一次就让人难以忘记。

　　在沃尔王国这个遍地是恶意的地方，或许她应该克制使用这个能力避免造成自己情绪上的污染。

　　不过，看来崔斯和克莱因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矛盾的，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说不定能对她未来的逃跑有帮助。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的几天艾拉薇儿一直不放过任何机会默默观察着崔斯。

　　可能是希望亲自看管，崔斯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住驿站旅馆时，丝毫不嫌麻烦的让士兵们把笨重的笼子搬进房间关着他，路上坐马车时又用链子拴着她。

　　这让艾拉薇儿再度确信了这个男人的不正常。虽然她的存在可能真的很重要，但是她的身上又是枷锁又是银链，还时不时要被放一碗血，根本就没有力气逃跑。

　　一般像崔斯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根本不会把她放在这么近的距离亲自看管，这多少会让人觉得不自由。崔斯却好像全然不在意，在艾拉薇儿的眼皮子底下过的无比自在。

　　不过，这也让艾拉薇儿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崔斯一天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偶尔会出现四肢不协调和失神。

　　睡觉这事情艾拉薇儿本来没什么想法的，旅途本来就让人感觉疲倦。她只以为崔斯是喜欢睡觉而已。

　　可是和只要精神一松懈就会失去意识，控制不住身体这样的情况联系起来多多少少就显得怪异了。

　　艾拉薇儿见过他走路时偶尔会像突然脱力一样脚步踉跄一下，或者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当然，崔斯掩饰的挺好的，这种情况只有短短一瞬间。可是艾拉薇儿有感觉到他在恢复后那种一下子暴增的负面情绪，这才让她确认了崔斯这种情况是不受他自己意志控制的。

　　以艾拉薇儿现在的见识并不能判断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只能把这一点放在心里。

　　很快，她有了新发现，之前她觉得崔斯像个商人，实际上他的确是，而且是一个行商家族的家主。

　　在路过一个规模较大的城镇时，崔斯在房间里会见了几个商人，毫不避违的当着艾拉薇儿的面讨论怎么售卖精灵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那些商人称崔斯为摩森特家主，张口闭口就是摩森特家族。

　　艾拉薇儿一开始只觉得摩森特这个姓氏非常耳熟，直到商人们提起精灵首饰时，她才突然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长期去布莱斯进行交易的商队中就有摩森特商队，这个商队也是之前血脉暴动事件中投毒的主要凶手之一。

　　能在战争期间还和布莱斯保持贸易的商队，基本上都是和布莱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牌商队了，摩森特自然也不例外。

　　这就显得很奇怪了，如果崔斯是混血精灵，那还情有可原，也许上一任的摩森特家主在布莱斯和精灵有过一段什么，生下了混血精灵让他来成为家主。

　　可问题是崔斯是一位纯血精灵。纯到艾拉薇儿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上是有精灵母树的印记的，是直接从精灵母树上诞育出的精灵。之前和那群精灵的交谈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不是纯血精灵，想必他们也不会轻信。

　　这样的精灵是怎么会成为一个人类商人家族的家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