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侧》燃宿

4、礼物

　　卢卡斯苦笑道:“我知道的，艾拉薇儿。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同样不是一个好国王。我能做的只是让现在受苦的子民好过一点而已。”

　　然而艾拉薇儿问这个问题，可不是为了挖苦卢卡斯，她从卢卡斯的反应里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看来你们都没有得到传承。”

　　传承？卢卡斯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传说有些数量稀少寿命悠久的种族会把经验和记忆刻在血脉里，如果后人达到某些条件就可以开启传承，得到其中的知识甚至力量。

　　卢卡斯就听他的父亲说过他们家的先祖是有传承流传下来的，可是到了他祖父这一代大概是血脉变得太稀薄了，传承就再也没开启过。

　　他的曾祖父虽然已经尽力将传承里的内容记录下来放进王室的书库里，但是还是有很多不适合用文字记录的东西丢失了。

　　难道艾拉薇儿得到了传承？这可能吗？艾拉薇儿可能有龙族血脉，说不定她开启了龙族的传承呢？不对，如果是龙族传承她就不会这么问了。

　　卢卡斯突然就觉得嘴巴发干，他艰难的确认:“你说的是什么传承？精灵的吗？”

　　艾拉薇儿点头:“所以我现在应该比艾瑞克和奥斯丁都要强。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说不定还能保护一下我的血脉。”

　　很难说听到这个话的卢卡斯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因为怜惜不想把艾拉薇儿送去沃尔，现在他甚至在动摇是不是应该由艾拉薇儿来继承王位。

　　可是艾拉薇儿却坚定的想要去沃尔国当生死未卜的人质？

　　突然，一直沉默着的凯瑟琳哑着嗓子开口了:“你真的知道去沃尔会遭遇什么吗？没有人会像王宫里的侍女那样照顾你，像侍卫那样保护你；沃尔人会想方设法欺辱你；克莱因会抽你的血，在你的身上做各种实验。

　　这样你还想去吗？”

　　艾拉薇儿看向凯瑟琳，对方正因为刚刚那番劝退的话感到一丝懊悔，并不敢与她对视，似乎担心她真的因此反悔。

　　“我听到父王和那位魔法学者的谈话了。克莱因以前在布莱克找的试验品都是那些马上就要成年的孩子，因为他们的血脉在那时候最活跃。

　　艾瑞克和奥斯丁已经十四岁了，就算布莱斯王室寿命比较长，二十岁也要成年了。

　　而我至少十年内是不可能成年的，在此之前克莱因应该都不会动我。

　　艾瑞克，奥斯丁，你们能在我成年之前来接我回来吗？”

　　艾瑞克和奥斯丁看着小女孩明亮的双眸，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下午他们休息时的谈话，难道被艾拉薇儿听去了吗？

　　他们刚想反驳几句，就听艾拉薇儿语速极快的说:“我相信你们。”

　　今天的谈话内容信息量太大，除了艾拉薇儿以外的所有人走出餐厅时都有点恍惚。等到卢卡斯回过神来打算再劝劝艾拉薇儿时，才发现不知怎么的，那个他还没同意的决定已经在整个王宫里流传开来了。

　　契约上规定三个月内，要把一位布莱斯王室送到沃尔境内，如果快马加鞭的赶路大概一周时间就可以到边境上的那座赫尔雪山脚下。卢卡斯本来想再留艾拉薇儿两个月好好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的。

　　谁知道，艾拉薇儿却说:“这样离开时更痛苦，而且我还想花点时间看看布莱斯这个国家。”

　　出发的时间最终定在一周后，卢卡斯准备派遣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护送艾拉薇儿。

　　等完成这趟护送后，副团长的队伍也会留在赫尔雪山下，以后长期在此驻守。

　　艾拉薇儿就这样顶着大家怜悯的目光在王宫中度过最后一周，她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反正到了沃尔国也不一定能留的住，就让侍女给她随便整理了些。

　　唯一遗憾的是，她要和她在王宫里的朋友们妖精们分别了。

　　正常的人类是看不见妖精的，精灵也不行。艾拉薇儿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见，甚至能听懂妖精们仿若歌唱的语言。

　　等到她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异常的事情时，她已经成为了王宫里没有朋友只好对花草唱歌发呆的可怜公主。

　　“艾拉薇儿，你真的要走吗？”这句已经成为了妖精们对她的日常问候语。

　　艾拉薇儿膝上，站在她摊开书本上的这个长着腿的小毛球叫做瑞德，它是这些天问的次数最多的一只小妖精。

　　艾拉薇儿双手捧起小毛球，她对妖精们总是很有耐心:“我要出王宫了，等我回来就可以给你们讲外面的的故事了。”

　　和艾拉薇儿一样，这些妖精们也几乎出不了王宫，因为妖精不能离开他们凭依物，像瑞德的凭依物就是一种毛绒绒的红草，除非有人将这片草全部移植到宫外，否则瑞德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

　　也有些妖精，就比如王宫里最大的那棵树是王宫存在之前就长在那里的。它会给新生的小妖精讲很多过去的事情，艾拉薇儿就听它讲过前几任布莱斯王的故事。

　　“那艾拉薇儿见了别的妖精，还会记得我们吗？”瑞德使劲蹭蹭艾拉薇儿的手指，黑豆般的小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倒是瑞德那么健忘说不定把我先忘了。”艾拉薇儿心里也不好受，瑞德这样的妖精每年枯萎后就会暂时消失，春天时等破土而出才会苏醒重新出现，但是会失去大半记忆。等到明年就……

　　“我会努力不忘记的。“瑞德也知道这件事，它羞愧的挠挠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想到了，我送你一件礼物。要是我忘记你了，你就把这个拿给我看，我一定能想起你的。”

　　说着，它蹦蹦跳跳的回到本体那里，等到再回来时，它的嘴里叼着一棵它缩小的本体红色绒草。

　　“谢谢。”艾拉薇儿捧着爱不释手的打量，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礼物，她想，她一定要兑现诺言，回来给妖精们讲故事。

　　等到临要离开的晚上，她已经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十多件妖精送出的小礼物，都是那种缩小的本体。她怕弄丢，就用一根绳子将这些礼物串起来编织成了一条手链挂在手上。

　　“真漂亮的手链。”一道声音突然在艾拉薇儿身后响起，她惊讶的转过身去，声音的主人竟然是凯瑟琳王后。

　　此时的凯瑟琳已经不像前几天一样狼狈，恢复了王后那端庄的模样。虽然强装镇定，但艾拉薇儿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愧疚之情。

　　她似乎鼓起勇气向艾拉薇儿开口:“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行李。”

　　女佣们鱼贯而入，捧进来很多东西。最多的还是服饰，与往日不同，今天的服饰大多是骑装而不是华丽的小裙子。

　　虽然这些衣服是专门按照艾拉薇儿的尺寸定制的，但这次衣服要贴身许多，她还是得试穿一下。

　　当艾拉薇儿换完第一套出来，她就发现凯瑟琳在偷偷抹眼泪。见到她，凯瑟琳努力扯出个笑来:“我帮你梳头吧。”

　　因为不需要出席重要场合，艾拉薇儿基本都是披着头发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束发。被人扯着头发感觉怪怪的，她想。

　　凯瑟琳的手很巧，没结婚时她经常会帮妹妹们编织漂亮的发型，现在也没有荒废。三两下就把艾拉薇儿的头发用发夹牢牢固定住。

　　不得不说，艾拉薇儿长得很漂亮，她没有遗传布莱斯王室那种一看就是精灵血统的绿眼睛绿头发，而是遗传了她母亲那边的琥珀色眼睛红色卷发。

　　本来浓烈的颜色，配上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蛋，竟然有一种神奇的非人感。

　　凯瑟琳不由低声喃喃道:“我以前一直希望能有个漂亮的女儿……”

　　艾拉薇儿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状况。

　　“对不起，艾拉薇儿。”凯瑟琳没能忍住眼泪，“对不起，我以前讨厌你，甚至还怨恨你的存在。这次我竟然想还好有一个你存在，否则……”

　　艾拉薇儿简直被哭的头皮发麻，此时此刻她总算理解了卢卡斯那种心情了。但她觉得凯瑟琳这样很没必要:“凯瑟琳王后，您不用对我感觉愧疚的。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您。

　　是您的两个王子打破了我的蛋壳，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现在还挺喜欢这个世界的，所以我很感谢他们。

　　虽然我没有公主的名号，但是一直享受着公主的优待。去沃尔就是我应尽的义务。”

　　凯瑟琳被她说的都忘记了哭泣，良久之后才小声开口:“那你不恨我吗？”

　　艾拉薇儿摇了摇头，头饰垂下的坠子轻轻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凯瑟琳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陪着艾拉薇儿试完了衣服，最后留下一枚市面上少见的大空间储物戒指。

　　艾拉薇儿这才想起这位王后虽然是纯人类，但是她的家族可是布莱斯赫赫有名的魔法世家。王后自己也是一位被和国王结婚生子耽误的天才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