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侧》燃宿

2、抉择

　　“唉，听说国王和王后又在吵架了，还是因为那件事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这样的话语艾拉薇儿这几天已经听到好几遍了，王宫里的人都开始频繁的讨论“那件事”，但是都刻意的避开了她和她的两位“哥哥”。

　　但艾拉薇儿其实早就知道了那件事是什么。

　　作为一个并非王后所生，出生到现在一直在王宫中生活的公主，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她那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强大还没有人能够发现的精神力观察王宫里的人，然后和她的妖精朋友们分享有趣的八卦。

　　三天前，布莱斯王卢卡斯拿到了治疗药剂的配方，被血脉暴动折磨的人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艾拉薇儿只是在睡觉前习惯性的用精神力在王宫里游荡一圈，却发现她的父王卢卡斯在忙碌了一天后，颓废的在王后凯瑟琳的寝殿门前徘徊，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恰在此时，凯瑟琳正好开门，一眼看到这样子的卢卡斯，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良久以后凯瑟琳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先进来。”

　　卢卡斯脚步沉重的踏进凯瑟琳的寝殿，殿门重重合上的声音仿佛一声宣判。

　　艾拉薇儿正犹豫着要撤走精神力，但是凯瑟琳的话一下子将她定住:“你还是签了那个契约对吧。”

　　卢卡斯这个一向被旁人称为英武神勇的布莱斯王听到她这话，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声音艰涩:“……对。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签了。你应该也听说了，已经拿到药剂配方了。”

　　几乎在卢卡斯那个对字说出口的瞬间，凯瑟琳的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她有些狼狈的坐到床边拿了一张手帕试图擦干眼泪，但是她哭的太凶了，手帕很快就浸透了。

　　卢卡斯见状急忙上前，手足无措的想安慰他的妻子，却被凯瑟琳狠狠推开:“你做你的好国王。你让我怎么办？”

　　“凯瑟琳，你应该明白的。这是作为王室的责任。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自己去。可是布莱斯现在不能没有国王，孩子们也还太小没法继任。”

　　“你倒是知道他们年龄小了，这么小的你怎么忍心把他们送到克莱因手里？”凯瑟琳一扫往日高贵逼人的模样，像一只护犊的母狮一样朝卢卡斯怒吼:“反正你别想送我的孩子去，要送就送你在外面生的野种！”

　　“凯瑟琳，我没有背叛你，艾拉薇儿是我在婚前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孩子！她的母亲只是暂时托我照顾她，我没有权利把她送出去。”

　　“那你就有权利送走我的孩子？你要是敢动艾瑞克和奥斯丁就先杀了我！”

　　“……”

　　那天卢卡斯和凯瑟琳吵的很凶，艾拉薇儿不太喜欢感受别人吵架时那种激烈的情绪，所以听了一半她就撤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对于卢卡斯最后会妥协签下契约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她的父亲一直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道她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影响到他和凯瑟琳感情的情况下，依旧坚持把她放在王宫里保护起来。

　　这次也不过是卢卡斯更看重子民的安危而已，如果连国家都没有了，他们王室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个选择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自打破壳以来，艾拉薇儿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王宫，她的精神力范围现在最远也只能到这个王宫的外围。

　　为了照顾到凯瑟琳王后和那对双胞胎王子的情绪，卢卡斯很少来看她，她也不想提出外出这种任性的要求让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感到为难。

　　平时不见外人，王宫里的侍女和女佣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她只能从她们的交谈中窥到一些王宫外的世界。

　　即使布莱斯经历了几年的战争，对于她的生活而言几乎没什么影响。这让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去沃尔王国是件那么可怕的事情？

　　艾拉薇儿以为卢卡斯很快就会宣布将她送去沃尔王国这个决定，谁知道三天过去他和凯瑟琳竟然还在继续吵架这种没有意义又伤感情的行为。

　　连照顾艾拉薇儿的侍女都能知道的事，每天都要与国王王后共进晚餐的双胞胎王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他们今年刚满十一岁，本来在布莱斯王国王子十二岁才开始参与政事了。但因为这些年的战争，他们不得不更早的接触起这些未来的责任。

　　特别是作为王储的大王子艾瑞克，自从战争开始，他就失去了玩乐的时间，每天就是训练和学习。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的样子。

　　二王子奥斯丁虽然不像哥哥一样有那么大的压力，但毕竟双胞胎的兄弟每如此辛苦，他也不敢懈怠。

　　通过精神力，艾拉薇儿也经常会看到他们上课的样子。此时这两位长的有八九分相似的王子刚刚结束剑术课程，坐在树下恢复体力。

　　理所当然的，奥斯丁在沉默了一天后，终于开口了:“艾瑞克，我们真的会被送去沃尔王国吗？”

　　艾瑞克看到奥斯丁眼中忐忑不安的情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总有一个人要被送走的。“契约签了就必须要履行。”

　　奥斯丁没等到想要的回答不由有些失望，但是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他喃喃道:“艾瑞克你是要当未来布莱斯国王的，还是把我送去比较好些……”

　　“别瞎说，我是哥哥。如果真的要去应该也是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看到艾瑞克开始焦躁起来的样子，奥斯丁才惊觉他的兄弟其实也非常不安，看上去沉静的表象下是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言，他们害怕的不是要被送去沃尔王国的命运，而是他们要和最亲近的人分开。

　　他抱住艾瑞克:“如果是我被送去也没关系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就像反过来我也不会放弃你一样。”

　　艾瑞克愣了一下也回抱住他:“当然，因为我们是兄弟。”

　　拥抱和承诺似乎给予了奥斯丁很多勇气，他长呼出一口气:“母亲那边……她似乎想让艾拉薇儿去，为此才一直和父亲吵架。一会儿我们去劝劝她吧，让最小的妹妹顶替我们，我出去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偷听兄弟两对话的艾拉薇儿突然被提到名字，不由就愣了一下。

　　其实在她刚破壳那一会儿，王后和这对兄弟对她还是很好的，经常会来看她。

　　她还记的当时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王后略带变扭的对两个小王子说:“这是你们的妹妹，虽然不是妈妈生的，但你们也要好好保护她。”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王后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从来没有短过她的吃喝用度，可是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把她当成了王宫里的透明人。

　　那时候她还没有办法自如使用精神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了这一切。

　　后来她才听说了宫内宫外的风言风语，说她的年纪比两位王子都小，是卢卡斯对婚姻不忠的证明。说凯瑟琳真可怜，面对这么一个私生女还要对外装作自己过得多么幸福。

　　她的存在变成了王室的瑕疵，可是卢卡斯因为要保护疑似拥有龙族血脉的她不能澄清。

　　虽然她在蛋壳里就知道她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但是现在的处境还是让她感到了彷徨。

　　“这些年艾拉薇儿太可怜了，父王因为打仗很少回家，我们又要学习和训练，连能陪她玩的人都没有，天天就是在花园里发呆。”艾瑞克叹息道，“母亲只是太爱我们了，她还没有办法接受我们要离开她……但是这不该由艾拉薇儿来承担。”

　　“公主殿下，该用晚餐了。”艾拉薇儿被侍女从精神力视角唤回，发现自己已经在庭院的长椅上坐了半个小时，天色开始昏黄，女佣们正忙碌的在王宫的各处点灯。在她们看来，她应该就是在发呆吧。

　　“嗯。我知道了。”从长椅上站起，跟着侍女回到宫殿里用餐，艾拉薇儿一直心不在焉的想着艾瑞克和奥斯丁说的话。

　　他们竟然还把自己当做“妹妹”吗？他们真的会对王后说不该让她去吗？王后应该会很伤心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放出了精神力，目标是王室的小餐厅。每天晚上，王宫中的王室成员都会在这里共进晚餐。

　　小餐厅里除了轻微刀叉和杯碟的撞击声一片寂静，和往日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截然不同。看得出来卢卡斯和凯瑟琳并不想把过多的压力带给两个王子，在努力的保持平静。但是他们之间那种紧张沉默的氛围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饭，等女佣们将碗碟收走，奥斯丁挥挥手示意管家他们都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奥斯丁的身上，他和艾瑞克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来缓解自己的紧张:“父亲，母亲，我愿意去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