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小喜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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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之中，黑暗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缓慢的呼吸声和翻身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月光透过结了冰霜的玻璃窗洒进来，但那清冷的光线却在房间里化开了，融化成如水一般柔和的丝绸，在木地板上闪亮流淌。
房间里舒适的温度让他周身都暖融融的，明明壁炉在楼下，但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是一样的温暖，他的卧室也是。
然而，在这和孤儿院寒冷的漫漫长夜不同、暖和平静到令人昏昏欲睡的夜里，汤姆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平和，正相反，他的心情简直糟透了。回想到半个钟头前他低声下气的请求和波特不动声色的拒绝，他就气得想发疯！
汤姆再次一一细数起他被领养之后的日子，眼中冰冷的怒火也随着越来越高涨——就如他一开始所料，领养了他的男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多么优待他，更别提什么视如己出。
除了一日三餐和一间还算宽敞的卧室，以及一些基础的抚养义务，汤姆再也没从男人那儿得到其他任何东西。
刚他从踏进这个“家”门的第一秒到现在，就没有一刻是让他舒心的。
单独的房间和可口的佳肴并不让他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前者他在孤儿院也有，后者向来不是他会在意的东西。
何况，不同于在孤儿院时望向自己那深沉的一眼，打从把他领到家里后，波特先生的目光就没有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那双绿眼睛里的漠然是那么明显，好像无论他做什么，波特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情绪，有的只是淡漠的厌恶，连厌恶都是模糊的。
有时他的视线落下来，短暂地从自己身上划过，他脸上的神情总是压抑又有些恍惚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汤姆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另一个让男人真正憎恶无比的人……但那会是谁？而且这又怎么解释他冒着大雪也要在半夜领养他的举动？
难道说他当时站在孤儿院里，从波特身上感受到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般浓厚的情感都是错觉吗？
这太奇怪了。汤姆阴郁地想，最大的可能性是波特认识他未曾谋面的父母，也可能是自己长得像其他的什么人，但总之不会是单单为了他这样一个名字平庸无奇的小孩——他和这男人以前从来都没见过面！
无论波特究竟在自己身上找谁的影子，这个发现都足以让汤姆勃然大怒——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自己，是他汤姆·里德尔，撇开这个无趣的名字不谈，也是他这个聪慧早熟、能给孤儿院那些怂包们好看的人。他理应是被选中的人，被命运选中！
而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平凡至极的、除了一双漂亮眼睛一无是处的男人，竟敢无视他的存在，把他扔在房间里不管不问？是他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也是他把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却以这种态度对待他？
愤恨在汤姆心里酝酿盘旋，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委屈和耻辱——他已经来到这个“家”足足一周了，从第一天来的路上他堪称失败的那句“父亲”，到他状似无意让波特看到自己手上的冻疮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再到他换着方式想要刺探波特的来路但什么都没套出来——没有一件事。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他从没感受过这么多次连续的挫败，而这可恨可耻的情感全部都是一个人造成的——那个此刻正在隔壁安眠的男人。
此外，还有一件让汤姆已经快要忍无可忍的事：波特先生不允许他随意出门。他就像个困兽一样被关在这栋房子里，只能看着那男人每天出门，等着他每天回来，自己却哪儿也不能去。
要知道，他在孤儿院那会儿，他可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保姆不敢管他，不然她们就会倒霉，其他孩子也不敢问他，正合了汤姆的意。每天在伦敦到处逛是他唯一一点可以称得上是乐趣的活动，而现在他唯一的乐趣也被剥夺了！
汤姆不是个会为了得到什么而缠着对方恳求的人，同一件事他只会问一遍，再多他就不会开口了。死皮赖脸？纠缠不休？重蹈覆辙？这种听起来就像失败者的词语他绝对不会安在自己身上，也绝对不允许别人这么形容自己。
所以当波特先生拒绝了他想要外出的请求时，汤姆立刻闭上了嘴，摆出一副“不行就算了，我没那么想去”的模样，盯着他出门后就乖乖回到自己房间里坐着了。
然而汤姆心里翻江倒海，怒气直冲头顶，他之前强压下去暴戾的念头愈发强烈地冒头了——既然他从波特那儿得不到想要的，那就干脆自己去抢！既然波特不肯开口告诉他那些秘密，那干脆就逼迫他就范！不会有人想得到是他这个八岁的孩子做的事……他一向处理得好，不会有任何证据……而他就可以把波特的东西全部据为己有！
但这事急不得，汤姆睁着他乌黑发亮的双眼，暗自思索着——他对男人还不够了解，贸然下手不是他的风格，他可以再等一等，可以再忍一忍，而且他还需要一个好时机……
于是在半小时前，波特的房门外传来几下轻轻的叩门声，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也足够响亮了。
站在门外的汤姆等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觉得怒气又在胸腔酝酿了，显然波特先生听到了，但故意无视他。他压着怒火，擅自打开了门探了个头进去，看到男人正翻身想用枕头捂住耳朵——汤姆气得差点把怀里的枕头砸到他头上！
但既然目标人物已经被吵醒了，那么就按计划……
汤姆一只手抱住自己的枕头，另一只手还不安地挂在门把手上，洁白的月光洒落在他柔顺带着点自来卷的发梢，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男孩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又慌张，他乖巧地垂着头站在闪了一道缝的门口，怯生生地开口叫道：“先生……”
波特没有动，汤姆怀疑他是想装睡蒙混过关，但他绝对不会让这人得逞——他提高了点音量：“先生，您睡了吗？我……我有些睡不着……”
波特终于稍微挪动了几下胳膊，好像在摸索自己的眼镜。
汤姆再接再励，继续说：“我之前没敢和您说……我其实很怕黑，总是睡不好……您能让我和您睡在一起吗？”
睡眠被打扰的男人摸了半天没摸到眼镜，只能烦躁地眯着绿眼睛瞥向汤姆，看样子完全不想答应：“你？怕黑？”
黑发黑眼的男孩踟蹰着点了点头：“我不敢让孤儿院的人知道——他们会嘲笑我……但——您能允许吗？我不会占太多地方的。”汤姆在心里为自己的说法感到恶心透顶，但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这男人马上就要死了，谁也不会知道自己说过什么的。
“是吗？”波特不置可否地说，他的声音带着睡意和沙哑，汤姆甚至没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那一句话，“但你总要学会一个人睡的。”
“可是我——”
“回去。”波特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单词，就闭上眼躺回了床上，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看着男人拽着被子躺下的汤姆一瞬间甚至想冲上去拿手里的枕头捂死他！愤怒和耻辱的红晕浮现在他双颊上，汤姆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狠厉的表情，但下一秒他又意识到现在的他承担不起任何冲动的后果，于是立刻收起了情绪，听话地回了个“是”就低下头关上门走了。
回忆里和男人的对话让躺在自己房间里的汤姆再次感到怒气上涌，他只好一遍遍地劝慰自己，不能着急，只要他找到机会，波特必死无疑。
他想起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想到它们很快就会染上惊恐和哀求，心里顿时觉得快意无比——他要让男人看见是谁杀了他，他要逼着男人吐露所有秘密，死人开不了口做不了证，而将死之人痛苦挣扎的模样让他兴奋。
汤姆又琢磨了两遍自己的计划，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美妙的想象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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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波特揉着自己杂乱黑发打着呵欠下楼的时候，汤姆已经等在饭桌前了。
男孩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只盘子，一只里面装着煎蛋面包和火腿，另一只再多了一片火腿和一片芝士——看起来和前几天的早餐差不多，差别在于这次不是波特做的，而且波特的那份显得更丰盛了。
波特先生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坐到桌前，看都没看汤姆一眼，拿起刀叉开始用餐了。
汤姆见状稍微松了口气，也握起刀叉先解决完了自己的那份，然后抬起头盯着男人吃剩下的面包火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波特两眼——他并不为波特不吃完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而生气，因为他向来吃不多，一个成年男人和他一个小孩的食量差不多，而且每次都吃得很慢，好像没有什么胃口——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瘦。
不过也好，这样羸弱的人更方便他下手，而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
“先生，我昨天不是故意打扰您的……请您原谅我……我只是有点睡不着。”欲擒故纵，他一向擅长把握人心。
“没事。”波特从厨房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汤姆面前，然后淡淡地叮嘱了句“喝完收拾好。”就换衣服出门了。
汤姆没得到预想中的回答，不由感到有点心烦，但他有足够的耐心，他有自信能松动波特先生的态度。
可是波特比他想象得还要难搞一点儿，他又断断续续地请求了两三次，包揽了每天的早餐和收拾房间的家务，依然没能得到回应。
汤姆左思右想，就在他准备试一试装哭这个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的方法时，波特竟然松口了——那天波特从外面回来时汤姆正在打扫他乱糟糟的卧室，他从床下捡出来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那金币上的花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在边缘还刻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单词“Galleon”，汤姆忍不住拿着那枚金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猜测这是外国的货币或者是什么玩具之类的，难道说波特先生其实是个外国人吗？会是哪里的？但听他说话也没什么口音啊？
汤姆想得投入，没注意到波特已经上楼来站在卧室门口了。等他回神看到靠在门框边的男人时，下意识想把金币藏到身后去，又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妥，只好走过去把金币递给黑发男人：“我在您床下捡到的，先生。”
但波特没有伸手接，他一贯冷淡的绿宝石眼睛划过了一丝看不真切的笑意：“送你了。”正在汤姆为他难得温和的模样惊讶时，又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晚上记得带着你自己的枕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小喜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