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唧唧叨叨

2、第 2 章

　　回了自己院子，玄昭那股子被人算计的不忿才涌上来，面上都恼了，泛出些小女儿的娇红，恨恨的将茶掷在桌上，“如今母亲真是连装也不装了！圣上的旨意到底还没下来呢！”

　　元夏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素来在外是一丝错处也不肯露，这些日子如此多的事端，又没有亲身母亲替她撑着，只得自己谋划，才少见的恼出声，实在是可怜。

　　说话间入秋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给玄昭布膳，李家为商时曾广开酒楼，将多位大厨的手艺编录成内宅册子，口腹上可是一等一的会享受，素来精细。

　　“姐儿快来尝尝，厨房里新上了一道万松山，用精调松子碾成粉末，混在特制的勾芡里，裹着腌好的脆笋，又香又解腻，特等着您进门才烹炸出来的。”陈嬷嬷从外面进来，看着这位小祖宗正恼，好声好气的哄她过来吃两口，“今日在外，可舒心？”

　　玄昭蔫蔫的摆手，“吃什么？怕是想吃也吃不安稳呢。”

　　陈嬷嬷疑惑，又怕她不想说，命人将内室里玄昭让人制的面纱拿来，“这纱快成了，姐儿也看看，方才我拿出去看了看，在日头下流光溢彩的，真是漂亮。”

　　玄昭对貌美这事是雷打不动的上心，闻言才勉强提起些兴趣抬起眼皮看了两眼，见那块面纱缎子在内室都隐隐流光，便知自己一时兴起让她们将顶贵的雀毛翎上颜色最淡得挑出来，分成极细的软线，再一点点织进这细软透缎里的做法，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在京城时兴了。

　　当然也不会多时兴，毕竟造价金贵，寻常世家可舍不得。

　　玄昭忍不住有些得意的托腮，明眸皓齿的笑，“那是自然，过几日大公主三子大婚，白日就要过宴，到时候……”

　　她内心忐忑，却也给自己壮胆，到时那太子也要出席，她必得当着众人的面稳稳压那李链玉一头。

　　女者，侍色也，她可不同那些迂腐教臣儿女一般百般遮掩这好颜色。

　　正说着，外面突然有人掀帘子进来，远远的停在门口处福身，“二小姐，夫人请您去她院子里一趟呢，特叮嘱身边侍奉的仔细给小姐打着伞，不许晒着，要仔细些。”

　　玄昭收起笑，但面上还是恭谨的，“替我谢谢母亲，我这就去。”

　　她心里既烦这谢氏口蜜腹剑，这刚刚入春哪来的晒着，但又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年来谢氏管着半个李家，把持府中用度，管理妾室，外出应酬，与各派权贵往来，从不出错。对外各家夫人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小姐虽不太出门，但一直依赖这位继母，是当亲母看待的。

　　玄昭让人将自己小厨房新上来的那道万松山捧着装好，带着一行人朝正院走去。

　　路上要经过李链玉的玉庭院，因心里不舒坦，玄昭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才刚刚从几颗老松下拐过来，就听见草木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不是，我听夫人院里的说，夫人前日让人开了自己的库房，尽数重登了一遍，这不过年赏人的，算这些做什么？怕不就是给三姐儿做嫁妆单子呢，看到的人说那等气派，全是好东西！”

　　“那岂不是二姐儿三姐儿真要一起嫁了？算来都是嫡女，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别人不知道，反正三姐儿可是实打实的嫡女，这些年主家跟主母放在身边养大，可金贵的很……”

　　玄昭听着，只觉着心口一时如坠冰窖，一时又气恼到想把这乱嚼口舌的速速赶出府去。元夏听着心惊，既忧心小姐听了难受，又担心这些下人所说是真，玄昭真的会被当作给妹妹揽宠的侧妃一起嫁入东宫，给公府当个最无用的棋子。

　　玄昭神色如常的继续朝前院走，忽又侧头看了眼一直在旁的陈嬷嬷，后者了然，很快慢下几步，抽身离开。

　　前院早有人迎着，见玄昭过来，快步上来接过元夏手里的伞，笑的殷勤，“夫人说难为二姐儿从外面刚回来就过来，可别恼了才是。”

　　玄昭笑盈盈的径直扶着下人的手走进去，看着院子侧角处有间屋子被锁住，门口两个婆子看着，心下明白了半分，后进内室停在谢氏身前，“母亲。”

　　谢氏生了个圆润白净脸儿，颇有些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早年也还清瘦，大约是这些年在公府养尊处优，丰腴的很。

　　玄昭由着谢氏拉过自己的手，又问元夏今日在外如何，玄昭心下不由的乐，幸亏李链玉也随了她这幅样貌，姿色只能说是平平，唯靠贤明博于世人。

　　想到这里，玄昭脸上的笑也多了些，听着谢氏母慈的劲头一发不可收拾，还很有耐心的给自己捧了一盏茶来喝。

　　等着谢氏旁敲侧击的问完了，这才有转过身子看着玄昭，面上带着殷殷忧色，“叫你过来原还有一件事，你如今也不小了，方才你外祖家里来帖子说老人家身子不爽利，想请你回府一趟。”

　　玄昭面上惊诧又不安，“还有这种事？”

　　谢氏赶紧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你别急，我托人遣了太医去问了，说是没什么大事，按理说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回去一趟，可眼下事端多，你父亲刚从我这走，特叮嘱了先不让你出门，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谢氏边说着，边不动声色的盯着自己这位继女。

　　玄昭越听心越沉，帕子都攥紧了，面上倒勉强不显，看上去只是忧心外祖的模样，点点头道，“但听母亲父亲吩咐。”

　　谢氏心下愉悦，原本正担心这三姐儿的外祖可是皇商，指不定就有什么办法乱了眼下局势，方才公爷来自己房里，谢氏旁敲侧击也只问出来圣上还未决断，但只要李玄昭老老实实呆在府中，自己娘家自然会帮链玉在朝中运作，公爷又一向谨慎，她稍微说了两句，就把玄昭困在了府中。

　　母女二人各怀心事，一时也没什么心绪继续虚与委蛇，玄昭找了由头离开，出院时不经意一回头，才想起来府门前跪着那两下人，方才竟没听谢氏说半个字。

　　她扶着元夏的手，走到半路半空便突兀的黑沉了下来，雨水倾洒而下。

　　玄昭看下不远处花园里阔美的公府桥亭，心下暗叹，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