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中的人鱼先生》野郁花

8、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许

　　我觉得我轻的像一根羽毛，也许是一抹残魂。随风飘飘荡荡到了一个花园，这是个晚春，花园里面落英缤纷。我飘落到了一望无际的花海中，花丛里开着一模一样的血红色的花朵，触目妖娆凄艳，都轻轻在风中摇曳。

　　不远处的花丛中间放置着一个琉璃幻彩的巨大鱼缸，水里面隐隐绰绰游曳着一条大鱼。

　　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趴在鱼缸的边缘，和鱼缸里的鱼说着什么。这画面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吸引着我。

　　我很想过去看看，但是没有风了，我飘不起来。那小姑娘突然高兴起来，边说话边开始用手拍打水面。我一句也听不到，我焦虑不已，下意识的知道他们说的话一定对我很重要，我很想冲过去。

　　果然我就冲过去了，可是事情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因为我就是那个小姑娘。

　　我看到了这个秘密花园是我的父亲给我建的。他们背后都说我有病，脾气古怪任性。我都听到了，我很难过。我只是日子过的孤寂难熬，因为太安静了，天天砸东西听个响声，会显得屋子很热闹。我没见过母亲，这么大的屋子只有几个老妈子，一个个都像哑巴。我不想做一个哑巴。有一天有人送来了海外巴罗孛国的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我的生活才有了改变。

　　我把人鱼安置在我的秘密花园里，它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像一条快要死了的金鱼一样，肚皮朝天的翻着。脸色苍白惨淡，鳞片腐烂发臭。我觉得它和我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有一天肯定会像他一样腐烂发臭然后死掉。我可怜他就像可怜我自己，除了睡觉，我总是呆在人鱼的鱼缸边，给它擦药，喂它吃鱼。仆人们说人鱼会说话，可是它从未开过口。我给它起名叫苏言，苏是我的姓，言是希望他终有一天能开口和我说说话，让我不再寂寞。

　　我每天都和他念叨我的小秘密：前天他们用绳子捆我我不怕，昨天捉了五只大蚂蚁放在药碗里，不用喝苦药。今天我又捉了一条蜈蚣放在饭菜里，不用吃混在饭食里的药。人鱼一天天好了起来，温润又冰冷的鱼鳞如半透明的蓝色冷玉。它的脸长的真好看，我常常会盯着他看而忘了时间。它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他温柔的眼神里有星辰大海，看着我，我就知道他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有时候我能听到它在我的脑海里歌唱，那声音美妙的让我想即刻死去。有时候它会用巨大的鱼尾拍击水面，扬起的水花四处飞溅，溅到我的脸上身上。我就会开心的笑，这是我们在游戏，这也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这小姑娘诡异的过往，让我惊悚。可我现在就是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十岁的样子，是个娉婷少女了。我迷迷糊糊的盯着鱼缸，很想看看鱼缸里会出现什么样的人鱼，这个世界真的有人鱼吗？能吸引的这个小姑娘耐着性子聊天的人鱼长什么模样呢？这条鱼始终不露出水面。水里飘满墨绿色的海草，缭缭绕绕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听到自己在哀泣：“阿言，我已经十五岁，可以嫁人了。而到底什么时候，这样无休止的惩罚才会结束呢？我并不想死，可也不想再努力地活下去了。我这一生只有你，现在连你都不再属于我。我累了。”我闭上了双眸，原来是少女在无声地流泪。那热泪滚烫，咸的苦的流到嘴里，落到泥里。我觉得眼睛似乎都被灼烧了，火辣辣的。

　　水里终于有了动静，哗啦一声，一条巨大的鱼尾从水中高高扬起，拍击水面，那条巨大的鱼尾上长满蓝色镶着银边的巨大鳞片，层层叠叠，像一朵长了无数花瓣的蓝莲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水面分开，一个人从水中坐了起来，头也露了出来，而此时我感觉到我的脸上全是冰冷的水，我赶紧拨开脸上湿哒哒的头发，看过去，我被惊吓到了。

　　我看到了苏岩……

　　他坐在水里，一头墨绿色的头发披在脑后。他的眼神忧伤又隐隐含着悲哀。原来水中飘荡的不是碧绿的水草，而是他的头发。

　　他一张脸美的妖异，轻轻叹息了一声后，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潮湿又冰冷，声音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忘了一切，这样你就会拥有这人世间最美满的幸福。”

　　小姑娘的心脏一阵颤抖。我十分难过，却不知道这难过从何而来。我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这都是假的，这是幻象，苏岩怎么会是条鱼，我也不是神经病，我不要被束缚到幻象里。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我看到，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上垂着一盏精致的云朵灯，屋子里光线充足，有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幻象消失了。我没有死在海里！谢天谢地。

　　松了口气，我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看来我摆脱了濒死的那些虚无的幻象，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是谁救了我？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苏岩。我定定的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一如幻象中，那么美丽，只是少了妖孽气，也没有墨绿色的头发。他的黑发浓密却潮湿，修剪的一丝不苟。

　　他正坐在床边，伸手摸着我额头。我感觉到他冰冷的手和幻象里如出一辙，那种无由的情绪顿时让我浑身难受。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看到我醒了，他表情温柔依旧：“你溺水了，我已经做了急救，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急救？我突然感觉唇上似乎一热。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海水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他妖艳的脸孔靠近我，柔软的唇紧贴而来。

　　所以那一刻竟然不是幻觉？

　　心口一阵气血上涌，忍不住咳嗽起来。一番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谢谢你救了我，我没事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紧绷又沙哑。

　　我一醒来，苏岩叫的车也到了，他带着我去医院做检查，他说我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渗人，怕我再把脑子给淹傻了。等做了全身检查后，躺在急诊的床上，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人安心。隔着苍白的帘子，听着医生和苏岩解释我的检查结果。

　　医生（夸赞的口吻）：“你的抢救很专业也很及时，不到一分钟就把人捞出来还做了急救。这对病人的身体恢复健康非常有利。“

　　苏岩（谦虚的口吻）：”哪里哪里。“

　　然后听到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医生（专业的口吻）：”其他的检查结果嘛，身体体征都正常，不过病人应该是呛到水了。有咳嗽的症状，还有轻微的胸痛。回去后一定仔细观察，用些消炎药，预防感染。有情况及时来医院复查。好吧?”

　　苏岩（放心的口吻）：”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轻松的口吻）：“最好在家静养几天，放松心情，没什么大问题。”

　　苏岩（紧张的口吻）：“医生，请问静养几天合适？”

　　医生（呵呵哒的口吻）：“这么年轻，二三天就活蹦乱跳了，别担心，多补充营养。”

　　苏岩（开心的口吻）：“一定，一定。”

　　医生（敬业的口吻）：“要开病假条吗？”

　　苏岩（疑惑的口吻）：“啊，需要吧，应该。”

　　从医院回到别墅后，苏岩就让我卧床休息了。靠在床头上，我抱着一个抱枕，看到床头桌上的玫瑰花已经娇俏的立在一个盛满了水的透明花瓶里。

　　苏岩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他不只脸好看，手也好看。长长的苹果皮在他灵巧的手指下，一点也没被削断，完整的卷曲成一团。

　　我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苏岩，我早晨看日出的时候，海水都只在礁石下方，很浅的。为啥后来就被淹没了？”

　　他微笑了：“听说过潮汐吗？”

　　看来我当时的猜测是对的：“那确实是涨潮啊！”

　　苏岩点了点头，“对。今天早晨的高潮时段就是6点半。”

　　我啧了一声：“看看我这运气，果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怪不得我早晨去海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退潮，礁石才露了出来的对吧。”苏岩脸色促狭中带着后怕，点头道：“嗯，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不过我昨天确实疏忽了，应该先给你普及一下潮汐的知识。”

　　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有点犹豫，“那个，苏老板，打个商量行不？”他切水果的手一顿，挑起好看的眉头看着我，眉眼含笑：“嗯？”

　　经过这次生死事件，我们俩之间恍然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战友情，感觉亲近了很多。我略有点不好意思，但说话直接了很多：“那个，医院检查的费用是多少，我转给你吧。“

　　人家救了你的命，没得还让救命恩人帮你出医药费。”还有，我想换个地方住。”就看他脸色瞬间就凝固了，微笑却还挂在嘴角，显得怪异至极。

　　我觉得此刻的他很像个机器人，一个走神，嗓子干痒不已，胸口也有点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边咳嗽边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咳咳……我真的很喜欢你家的酒店，你看我这样子还得多住三天，你呢，咳咳……你还要继续营业，也不能老让你照顾，咳咳……照顾我，耽误你做生意。”

　　我着急咳嗽，脸都咳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