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所谓堕落·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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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的时间，总要有点茶话会的环节。
于是，在路西法入座后，几位恶魔，和一位女巫，又谈论起了之前琳和莉莉丝之间的话题。
“哦，耶和华是什么神奇的存在？”
尽管阿斯莫德的言论谈不上绅士，甚至更多的，是流于街头巷尾的痞气与粗鲁，但他的行为举止却是无可指摘的——瞧！他端举茶杯和品茶的姿势，比严肃的别西卜看着还要优雅！
并且，在优雅之余，他似乎还有着某种特别的……魅力。
安静的阿斯莫德，意外的吸引视线。
不过，在场的各位，并不会特别在意阿斯莫德的魅力，他们倒是针对他的话，展开了更多的讨论——
“别说，瞧那教会经耶和华托梦，最后编纂成的东西——可不要太引人发笑了！”
莉莉丝第一个嘲笑出声。
只要阿斯莫德嘲讽的对象不是她，她基本都是非常赞同他的。
“圣经？配么？”
就连别西卜，也冷嗤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替莉莉丝的茶杯重新满上红茶。
“啊，真是好奇啊。”玛门小口啜着杯子里的红茶，同时不忘用银叉子戳了甜点吃，“据说，那是可以让人类致富的东西。”
虽然只是让就职于教会的人类致富。
“嘻嘻，小玛门要看看吗？”
莉莉丝似乎非常期待玛门点头。
“好呀。”玛门点点头，脆生生地说，“我想看看，天神是不是真的会把‘获得财富’的方式教给人类。”
“哈哈哈！那必是不可能的！”莉莉丝咯咯地笑了一会，“你只用看，对于该隐和亚伯，耶和华的所作所为，以及那些愚蠢的人类替他们的主做的注解，就该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着，莉莉丝的手中出现了一本红色的厚重书册，封皮上印刻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沿边烫金晕染，包括书的侧页也被染成金色。
玛门的眼睛亮了亮：“这个金箔烫染可真好看！就是用的金子还是不够多……我回去也要这么用金子装点我的藏书！”
“哦，我可爱的小玛门，你以为这华丽的书封之下，是什么配得上这等精贵外表的内容吗？”
莉莉丝挑过玛门的下巴，又像树叶滑过湖面那样，很快经过。
她的语气里，带着勾引人走向禁忌的魅惑：“你会吃惊的，这其中的匮乏，比你见过的任何蛮荒都要贫瘠。”
“莉莉丝，你这时候，真应该以成熟女人的体态，同玛门说这番话。”
“阿斯莫德，你最好不要在我宣扬耶和华以及祂愚昧信徒的蠢笨的时候，打搅我的兴致。”
“哦，非常抱歉。”阿斯莫德表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请你继续。”
在这件事上，他非常愿意退让。
莉莉丝满意了，将手中的书本托浮而起，念动咒语，令书页急速翻飞起来——
……
（请注意：请稍等一下，在各位接着往下，随几位恶魔阅读后续前，请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接下来，是来自怪异的年代的荒诞文字产物，存在奇特的不圆满逻辑，是各位无需在意的西方“糟粕”文化。看看图一乐，不必去深究，槽点过多，或者直接跳过，影响也不大。
简单来说，就是辩解耶和华（天神）为何区别对待该隐和亚伯的供物，原因大致是：该隐本性属恶，心灵不纯洁……如此这般，令神厌恶……离谱又草率，看得糟心想杠回去又无处发泄……也就挺烦。
还望各位注意这一点。
好啦，准备好了吗？
那么，就请各位继续听下去吧。）
……
约壹 3:12
不可像该隐，杀了他的兄弟。他是属恶者。(该隐)为什么杀了他(兄弟亚伯)呢？
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他)兄弟的行为是善的。
《圣经》的上述经文中，都隐含了对该隐行为的描述——该隐的行为是恶的。
其中，经文更指出了：因该隐行得不好，而供物不能令神悦纳。
圣经中虽未记载该隐在献祭给神之前做了些什么，但记载了该隐之后因神不悦纳供物而“大大向神发怒”，然后向亲生兄弟亚伯心生嫉妒和仇恨，以致杀了兄弟。
当神质问该隐亚伯在哪里的时候，该隐“撒了谎”，被揭穿后却仅是觉得处罚太重而没有为自己的做法有悔悟之意。
这样，从圣经的观点来看，该隐的品性是恶的，神不悦纳该隐的供物并不暗示着“神偏爱亚伯”，相反，(这)体现了献祭的公义性（不同于迷信里“单求好处”的贿赂式献祭）。
在《圣经》中，与这一观点呼应一致的代表经文如下：
撒母耳记上 15:22
撒母耳说：“耶和华喜悦燔祭和平安祭，岂如喜悦人听从他的话呢？听命胜于献祭，顺从胜于公羊的脂油。
诗篇 51:17
神所要的祭，就是忧伤的灵。
神啊，忧伤痛悔的心，你必不轻看。
箴言 15:8
恶人献祭，为耶和华所憎恶；正直人祈祷，为他所喜悦。
以赛亚书 1:11-17
耶和华说：“你们所献的许多祭物与我何益呢？公绵羊的燔祭和肥畜的脂油，我已经够了。公牛的血，羊羔的血，公山羊的血，我都不喜悦。
“你们来朝见我，谁向你们讨这些，使你们践踏我的院宇呢？你们不要再献虚浮的供物。
“香品，是我所憎恶的；月朔和安息日，并宣召的大会，也是我所憎恶的；作罪孽，又守严肃会，我也不能容忍。
“你们的月朔和节期，我心里恨恶，我都以为麻烦；我担当，便不耐烦。你们举手祷告，我必遮眼不看；就是你们多多地祈祷，我也不听。你们的手都满了杀人的血。你们要洗濯、自洁，从我眼前除掉你们的恶行，要止住作恶，学习行善，寻求公平，解救受欺压的，给孤儿伸冤，为寡妇辨屈。”
罗马书 12:1
所以弟兄们，我以神的慈悲劝你们，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神所喜悦的，你们如此侍奉，乃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叫你们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洁、可喜悦的旨意。
……
看完莉莉丝挑选出的几个篇章，玛门眨巴着金灿灿的大眼睛，说：“比起普通的农作物，自然是羊脂鲜肉的价值更高啊。”
“要想证明耶和华的公正，难道不应该选择农作物更妥帖吗？”
后面（以赛亚书）的那番话，只会让人觉得神不够仁慈宽和，更像是一个喜怒分明的帝皇君主。
“天神一直是这样的，只会选择顺他心意的事物。”别西卜淡声说，“并且，不容许任何反驳的声音存在。”
“啊，真是比黄金还要霸道啊。”
玛门摇着头，说：“要知道，可以作为宫殿主体的材料中，只有黄金最为合适，珠宝钻石大多只能作为黄金的点缀——黄金的价值可是最有保证的呢。”
眼见着玛门要把话题扯远了，路西法开口说：“《圣经》是有心者将真假混杂的言论散播之后，逐渐形成的。并不能完全代表天主。”
“卢奇菲罗，你还真是不忘过去的忠诚呢。”莉莉丝支着下巴，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莉莉丝，路西法只是在陈述事实。”
“……琳，你偏袒得太明显啦。”莉莉丝那对赤红的眸子微转，眼波随之流转，“我不想为此跟你发脾气哦。”
琳微笑着看着她，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刻意计较的。”
“莉莉丝，又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卢奇菲罗和琳哪里说错了吗？”阿斯莫德适时地跳出来，吸引走火力。
“哼。”
莉莉丝冷哼一声，原本娇软的声线一转，变得清清冷冷的，高高在上，犹如威严的女王：“天神究竟值不值得我们替祂辩解，在座的各位谁心里不清楚？大家都是经历过那场「反抗的革命」的老人，难道就已经忘记了一切的起因吗？”
场面一度沉寂。
只有琳轻笑一声，说：“天主之所以是「天主」，是因为祂是这世间唯一至高的「神祇」，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在座的所有人都望向她，程度不一地表露出他们的不解和疑惑。
琳轻放下茶杯，端坐着，继续说：“在人类的眼里，上帝是至高无上的。上帝创造一切，统治一切，祂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上帝给人类以恩惠，人类依仰上帝而生活。”
这是十分明显的主从关系。
从一开始，上帝创造了人类这个比照祂本身的种族，就足以说明一切。
“耶和华是信实的神。向爱他、守他诫命的人，守约施慈爱，直到千代；向恨他的人，当面报应他们，将他们灭绝。”
“人和上帝随时随处都可交流，祂不需要人的形象，也不露出任何具体的形象，祂始终在隐蔽处与人交谈。”
“……”
在场的恶魔皆数听出其中的来源。
路西法开口，接道：“……阅毕此书，只觉得好像是上帝在与你对话，上帝教授你理解《圣经》的真谛。”
“然后，”莉莉丝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讥讽，冷笑着说，“就会叫那些愚蠢的人禁不住跟着教会的走狗发出叹号——”
主与你们同在。
哪怕只是为了嘲讽，身为恶魔，也不会说这种话。
他们可不是喜欢侮辱自己的无聊家伙。
而那至高捧奉起的教典，所要向世人传达的思想内涵，便是路西法和莉莉丝所述说的那样了——日日复复地灌输进人类空白的脑袋，反反复复地洗刷着他们贫乏的思维，最后，他们自然就会成为“臣服于主之下的幸福之人”。
没错，只需通过野心家的传播，仅仅是凭借一本书，也能发挥出令人难以抵抗的强大影响力。
“是的，这就是祂的力量。”
琳开始解释。
“祂是创世神，创造了这世间万物最原始的一切。无论你们现以何种身份自居，无论你们是否还受着祂的注视，但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你们都是由祂所创造的。”
所以，「撒旦」的革命，会失败。
再完美的玩偶，也抗争不过，原初的造物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世界共同诞生的神祇，祂所拥有的力量，是祂的“造物”难以逾越的。
在座的各位恶魔都听懂了琳的话。
“虽然，琳说的都是事实……”莉莉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迷人，可是她那双赤红的眸子也越发红艳，透露出极度危险的杀气，“但是，还真是讨厌啊。”
“非常不爽。”阿斯莫德补充说。
“是啊……”别西卜低声喃喃着，“正是事实如此，所以吾辈倍感屈辱。”
小玛门神色倒是十分平静，她用着稚嫩的童声说：“可是至少，我们在天国之外，获得了自由。”
“……”
又是一众沉默。
自由吗？
他们这样，真的可以称得上“自由”那样珍贵的名词吗？
“只要不涉及我们的来源本身，我们在天国之外，被冠上‘恶魔’的头衔，被谣传着代表了人性的各种阴暗面——换句话说，这就是天神作为交换——给予我们的自由啊。”
玛门说着，笑了起来，她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那双闪耀着黄金色的钻石般光泽的眼睛，璀璨夺目。
“既然被叫作‘恶魔’，被当成是坏家伙，那么同样的，‘坏家伙’做坏事，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否则，凭什么把我们当坏蛋看？”
琳的笑容放大了。
“所以，我在地狱敛财，哪怕直到多过天国的财富，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玛门顿了顿，说，“反正，在天国，财富不具有意义。虽然，它们都使用着我所设计、建造的建筑物。”
在座的恶魔中，有家伙笑出了声。
“同理，莉莉丝彻底解放天性自由同男男女女寻欢作乐，贝利尔顾自沉睡不醒，萨麦尔借‘暴怒’名头斩杀恶人……我想，都是我们应得的自由。”
“即使，我们被人类召唤索求，交易的筹码是他们的灵魂……”
“玛门。”
路西法终于出声了。
“抱歉，陛下。”玛门收敛了笑容，但她的眼神极其无辜，“可是，您要知道，人类一无所有，并且渺小虚弱——而这样的家伙要同我们做交易，想得到他们所背弃的主无法赐予他们的东西，那么，他们唯一具有同等价值的，只有他们的灵魂。”
身为「贪婪」原罪的掌管者，玛门也掌管着整座地狱的财政。
她热衷于永无止境地囤积海量的财富，但她并不认为，财富是可以单单通过掠夺和争抢就能大量累积的。
财富在于创造。
而若想创造财富，就需要出现各种交易。
从交易中放大所需品的价值，从其中发掘“需求”的本质，再在此基础之上，创造更多的价值。
“但灵魂……”
路西法的声音停止了。
其实他们也并不清楚，灵魂到底算什么。
但是，下意识的，他们会很自然地认为，灵魂非常重要。
人类都希望自己死后，灵魂能升入天堂。
当然，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人类为了回到最初的伊甸乐园。
可是，他们呢？
在一开始，天使是不存在「实质」的，就是没有像人类那样的肉身。在他们堕落至地狱后，也不存在切实的身体，但似乎因为那会的冥荒中的“混沌”，他们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天使本身是没有实体的「灵体」，由「灵质」构成。如果天使要以实体态出现而不消耗灵力，就只有附身（依凭）了。但因为天使是“纯净体”，不可以附身于任合生物的身上，只能附身在无「原罪」体（无灵魂的生物）上。
然而堕落为恶魔的他们，自然不再是“纯净体”，附身的对象也不再受到局限。甚至，他们可以自由按照个人意愿，随意转换外形，且不会消耗多少力量。
但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灵质」的变化：受冥荒中的“混沌”力量影响与作用，「灵体」不再“纯净”，从而变得真实了起来。
——是的，他们在地狱之外时，能够短暂地拥有实体。
上帝将「人类」的地位设立于「天使」之上，便是因为人类拥有天使所不具备的「实质」。
他们不满，于是抗议，最后演变成一场反抗的革命战争。
尽管他们失败，但结果却令他们吃惊。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这究竟是天神的“宽容与恩赐”，还是全知万能的天主的“污点与疏忽”。
“原来世界的主人也会有无法掌控一切的时候啊。”
那位出现在天使战争中期前后的…女巫——她是如此自称的，她露出了然的笑容，如此说道。
按照她的说法，「灵质」的变化，是他们的「机缘」。
不再受到那主宰一切的至高存在束缚的，机缘。
是属于自己的全新独立「命运」。
女巫只是凭借她的笑容和言语，就使得他们莫名感到信服，油然生出一种“解脱”的感觉。
但随着革命战争的失败，他们被钉上“恶魔”的标签，成为了“堕落”与“黑暗”的代名词。他们便再次感到了“束缚”。
可是现在，在琳的启发下，玛门以她独特的“价值论”来看待分析，他们本身其实已经是自由的了。
善，是圣的，而“成圣”是艰难且漫长的。对于人类来说，“善”绝对没有“恶”侵染得快，否则，人类灵魂升入天堂的条件也不会那样苛刻。
善是至高的美德，是「人类」难以企及的、神圣的品质。
所以，既然声称并宣扬了他们在“恶”的领域登峰造极，那么，他们真的那般行动了，也不必惊怒。
因为，是人类和天国，率先用各种“罪名”将他们“束缚”的。
而上帝又要求他们向人类臣服。
臣服？
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他们的骄傲所在。
但，相对的，他们可以稍微退让一步，选择自由地依照自己的意愿，来“坐实罪名”或是无视那些“教义”，以等价交换的愿望形式。
只是，不要朝他们抱怨过多。
恶魔就是真的那般凶残骇人，也是常理才对吧？
——这可都是人类自己说的啊。
如果，这也是人类的愿望的话。
至于灵魂，大概是和天使的「灵体」差不多的东西，只是「灵质」不甚相同吧。
如果说，灵魂是人类的本质，那么，选择抛弃善恶果（智慧果实）渲染过的本性里的“善”，从而向“恶”堕落，人类就是在更进一步地背叛他们的主，在抛弃他们的本质。
放弃灵魂，放弃回归乐园的可能，就此堕落地狱深渊。
——这亦是天神对“罪”与“死”的追回与拘束。
——它们在人类堕落而离开乐园后，不再守着地狱的大门，去往了人间。（前文也曾提到过这一件事。）
而失去了一切的人类，只有灵魂这一样东西能作为玛门口中的“价值保证”了。
尽管，或许恶魔也并不需要。
但，交易就是交易，能付出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背弃自己的本质，约等于出卖自己的灵魂，相等于背叛上帝。
路西法对那样的灵魂没有兴趣，而且，若是地狱接收的人类灵魂多了，就会有大天使出现在地狱里，用他或她——总之没有什么差别的、他们那差不多同样圣洁的羽翼，试图照亮地狱里的一处阴暗。
天使是来传达警示之言的。
但天使并不知道，恶魔愿意接受的交易，其实只是个零头。
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寻求捷径，好在人间复刻乐园，让他们的肉身极尽享受。
“明明智慧果是赋予了人类理性，但是，却反而放大了人性的欲求呢。”
万魔殿的高大王座椅背纹路上，一位背负着三对黑色羽翼的女人悠然地坐在那儿，出声向大殿中央的那名天使挑衅道。
她有着一头和她背后的羽翼一样漆黑的长发，而她的一双眼睛则是浅淡的水蓝色，像那落基山脉的贝多湖，优雅淡泊，却又明亮得惊人——这使得她的气质非常，就连她那温和但阴柔的脸蛋都略显锐利起来。
“玛依雅弥。”
天使朝她看了过来，神情看不出喜悲，声调也毫无变化。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啊呀？堕天使为什么不可以出现在地狱呢，象征智慧的加百列天使长？”
被称作“玛依雅弥”的堕天使，双手撑在周围，她挑选的王座椅背镂空处，正像是美丽花园里的精致环形秋千，只是少了花叶的装点。她随意而稍显慵懒地朝后仰了仰，几缕发丝散动着变了变位置，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保持着微笑反问向下方的天使。
“……”
加百列不再同对方多说，只是再次看向坐在王座之上的恶魔之主：“卢奇菲罗，看管好地狱里的恶魔。人类的灵魂，不要去染指，除非你们想触怒天主被降神罚。”
奢华辉煌的大殿里，没有恶魔接话，但却有“嗤嗤”的笑音，不约而同地在殿内各处响起。
身披着神圣光辉的天使长，面容依旧肃穆庄严，并未受此影响。
“卢奇菲罗。”
与来自天国的圣洁格格不入的各种繁杂气息朝殿内的天使长汹涌袭去，但在天主的光辉庇佑之下，那些在后来被叫做“邪恶力量”、现下仅表示为“驱逐之意”的气息皆数被化去。
这种近似于挑衅天国的行为，加百列当然要表示警告。
在这座内部满着各类危险的存在的万魔殿中，唯一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只有坐在那个象征的王座上的存在。所以，加百列不去理睬其他，只是庄严肃穆地盯着王座上的存在。
“大家是在和你打招呼哦~”
王座上的魔主依旧没有出声，仍是保持着一只胳膊架在扶手上，支着脸，暗紫色的瞳眸毫无焦点……像是失去了生气的人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妨碍不到他……
傲慢至极。
但不等加百列稍微多想些别的，被她刻意忽视的甜腻女声再次妄图钻进她的思绪，并且，这次更为强势。
“嘉比，别这么警惕嘛~”
莉莉丝灿烂妩媚的笑靥挡住了魔主的身影。
“大家可都是老朋友哦~”
“……”
“哦！救命！莉莉丝你可真是叫我作呕！”
加百列还未说出什么划清界限的话，就已经有不少别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跟她老朋友啊？之前开战的时候，就她的战略最有针对性和毁灭性！”
“没错！她真是个比米迦勒更讨厌的家伙！”
“你居然还叫她那个恶心的称呼？啧！”
“……”
面对不少人不再掩饰的厌恶和控诉，莉莉丝保持着愉快的笑容，眼神带着怜悯与嘲弄，歪着头对着表情依旧庄重的天使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对此，堕天使玛依雅弥轻笑了一声，说：“呵，果然还是你更讨厌呢，加百列。”
“玛依雅弥，我会回禀天神，你没有在封印中忏悔。”
“怎么啦？”玛依雅弥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新奇的好玩东西，身体前倾，兴致盎然地俯视着下方的加百列，“高高在上的天使长加百列，请问您这是在威胁我吗？请问您为什么要专门针对我呢？”
“堕天使本就该……”
凭加百列对天主的忠诚起誓，她只是想尽责地说明玛依雅弥的罪罚，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让她好好说话：
——“哦！真是抱歉！那卢奇菲罗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呢？”
加百列微顿了一瞬，才回答说：“……他已经是恶魔了，但你还不是。”
“你应该在封印中忏悔，然后等待赎罪的机会……”
“卢奇菲罗。”
一直笔直站立在王座右侧的异瞳恶魔，他似乎对这座大殿上的闹剧容忍到了极限，神情严肃地看向王座上的存在。
“陛下，大家对天国来使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
王座上的魔主终于有所反应，不过，似乎他刚明白状况——
“哦，这次是加百列么？”
「撒旦」的这句问话，引发了比之前更加刻意明显的嘲笑声。
加百列似乎也终于感觉不悦。
她说：“卢奇菲罗，你是想再次和天国开战吗？”
「撒旦」淡漠地抬了抬暗紫的眸子，看了加百列一眼，便转头看向左侧：“玛门，你也醒醒。”
王座左侧传来清脆的金石碰撞声音，满当当的金银与钻石因为被拨弄开，而发出了些许动静——那代表着“富有”的动听声音，真是令人神往——娇小的玛门的专属座位设在王座左侧的珠宝箱内，她听见魔主的呼唤，便揉着眼睛，从一堆金银珠宝中冒出脑袋来，接着，是她的上半身。
“啊…是小嘉比啊……”
玛门打着秀气的呵欠，看清殿中央的圣洁天使形象，用着稚嫩可爱的童音跟对方打招呼：“建议小嘉比你的天主先调查好哦，到底是不是恶魔抢夺了人类灵魂。”
在莉莉丝那样称呼她时，加百列没有任何反应，但玛门这般一喊，加百列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似乎涌现出了难以遏制的厌恶。
加百列尽力忽视对方的身份，严肃地说：“天主是全知万能的，不容许你这般亵渎！”
“……可是，人类的灵魂有什么用吗？”玛门用她小巧的鼻子叹了口无声的气，说，“地狱的建设与维护，光是大家的力量就足够了，人类灵魂都是脆弱又无用的存在。”
“但是你们确实有存在和人类的交易。”
确实，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
“我说啊，小嘉比，”玛门一脸苦恼地说，“你作为天国负责外交的天使长，应该比拉斐尔他们更清楚如何对外交涉吧？你只是来传话的呀，说完你就可以离开了呀，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大家，是真的不喜欢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没礼貌的家伙哦。”
之前来的天使，基本就是话传完了就走了的，哪有像加百列这样啰嗦的？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她是来做客叙旧的呢。
更何况，他们已经和天国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像曾经那样聚在云端之上。
所以，在场的各位对她有什么样的冷嘲热讽，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
加百列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能是想为自己、为天主辩解吧。
“你该离开了，加百列。”
一直无视着加百列的魔主终于开口了，他淡漠地看着座下加百列，说：“不要再留在这里玷污你们天使的荣光了。”
加百列的眼睑飞快地相碰了一下。
“这只是因为上帝对你们的包容与仁慈。”
说罢，加百列便张开洁白的六翼翅膀。
全数张开的天使翅膀巨大无比，朝四周的存在伸展而去，带着圣光的天使羽翼，令离得近的恶魔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快速退避开。
加百列又看了眼王座上的存在，转瞬便消失了，离开了万魔殿。
“真是难以忍受的气息。”
不少恶魔都表示着对那美丽又圣洁的天使羽翼的不满与嫌恶。
“既然难受，那就更加注意着与人类交易。”
别西卜严肃地说道。
“哎呀~真以为大家都很闲吗？偶尔打发时间才会理睬人类的召唤的好不好？”
莉莉丝蹦跳着上了台阶，来到别西卜面前，背着手，仰起头对着他娇嗔说。
别西卜依旧站得笔直，神情也依旧严肃。
“今天想试试吗？”
莉莉丝顽皮地朝他眨着眼睛，眼神里则是明摆的挑逗与勾引，话中意味明显。
“不。”
没有任何犹豫地，别西卜拒绝了。
莉莉丝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可就去找别的咯？嗯…正好，今天贝利尔醒了呢……”
别西卜没有任何反应。
对此，莉莉丝还想逗弄他一会，结果，坐在王座上听玛门念叨地狱新建筑经费预算的撒旦，突然站起身。
“抱歉，玛门，琳来了。”
“琳？”
拿着一长串清单的玛门立刻“唰唰唰”卷起那长得要铺到殿中央的羊皮纸，有点小严肃地说：“琳是和小嘉比遇上了吗？”
“是。”
丢下这句话，撒旦的身影便也消失了。
“琳小姐？她现在要是被上帝发现了……”别西卜神情依旧严肃，但严肃程度更甚，“大家都散了，做好地狱结界工作。”
“加百列果然是最晦气的家伙了呢。”
玛依雅弥耸了耸肩，从王座上方处轻盈跃起，张开漆黑的羽翼，飞快地离开了万魔殿。
其余恶魔也迅速离开，赶赴各自的位置。
……
“你……是人类？”
天使长迟疑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能看得出和「人类」是相同的物种，但是，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神圣的气息——而这样圣洁美丽的存在，居然会踏足地狱！而且还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她似乎也不觉得地狱里的环境可怕，像是很熟悉这里，一副悠闲自得的派头。
加百列难得地注意了人类的外貌：
对方拥有着一头颜色和赫莱尔（撒旦）堕落后的发色相近的长发，尽管有种月光渲染出的皎洁感，但那神秘的气息根本比不上太阳的伟大光辉！更何况，神秘可不是什么好词。
说到神秘，她的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尤甚。
还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女人的脸蛋堪称完美，比上帝创造的「人类」母亲夏娃还要美丽。——可是，怎么会有超过上帝亲手所造的「人类」存在？
她的容貌，更接近于天使…不，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
神明？！
加百列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可她又控制不住地继续打量这个女人——
对方脸上亲切的笑意很吸引眼球。
或许她有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容，但她的笑并不像安琪儿那样纯真美好，也不像大天使那样庄重仁睦的肃穆表情……当然，她和莉莉丝或是玛依雅弥那样并不出自真心的虚伪笑容也不同……她……这是一种独有的、、，温和并且自然的，亲切的笑容。
好像……
“您好，尊敬的加百列天使长。”
加百列几乎要想到一件禁忌的猜想，但女人已经朝她致意，并点明了她的身份。
突然的吃惊让她一时忘记了其他。
“你…认识我？”
“自然，我知道您。”
“你是人类吗？”
“当然，加百列天使长也已经这么认同了呀。”
女人温和有礼地回答说。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加百列回想起她们此时的所在地，立刻严肃地说：“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请快随我离开吧。”
然而，女人只是摇了摇头，说：“只是一般人类来不了而已。”
“你到底是谁？”
女人的回答中，充斥着某种自信与淡定——而这，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加百列的认知。
从天使的直觉判断，她认为这个女人可能并不是「人类」。
“好吧，请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她看见因为女人提起斗篷内的衣裙裙摆而露出、但她从未见过的服饰，朝她行了一个她并不认识的礼节，然后，她听见对方那轻灵但端庄的声音，说出了她难以理解的话语：
“我叫琳，是一名女巫。我是来地狱做客的。”
“如果您回去要禀告您的天主关于我的事，请这么说明就好。”
“我很快，也会去天国拜访祂的。”
“因为，有件事，我需要祂的许可才行呢。”
……
说到当初的事情，几位恶魔想到天国的家伙们都怔愣无知的模样，就越发乐不可支。
“真是每次提起这个，我就愉快得不行。”
莉莉丝笑容明媚，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不过，正如玛门所说的，我们是依照各自的意愿行事，那么不论善与恶，我们自己高兴就是。”
琳把话题拉了回来。
“但是，我需要告诫各位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毁坏世界的平衡哦。”
“哈哈？琳你是指大家可能会制造灾难的行为吗？”
莉莉丝大笑着，趴上琳的肩头，对着她的耳垂说：“不会的啦！那可麻烦啦！浪费力量还无聊！而且上帝可是一直派了家伙盯着我们的哦！”
琳将自己的脑袋偏开一点，转头和莉莉丝对视：“那么，为什么不借机和上帝谈判呢？”
“什么？”
“咦？琳你想说什么？”
玛门是在场的各位恶魔中最激动的——显然，她机敏地嗅到了“商机”这种东西。
“既然天国想要一个稳定的世界，又想把各位打成邪恶的存在……那么，不如就此，和天国各分一派，彻底对立。”
琳抬手，阻止了现在想要回驳她的所有疑问被问出口。
“天国不是想要考验人类的灵魂吗？而人类也是这样认为着，以为自己死后需要经受那样的考验。”
“那么，就把地狱作为审判的场所吧。”
“相对的，天国容忍恶魔的‘作乱’，也理应更‘正常’呀。”
在座的各位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这是一个需要沉思的提议。
不过很快，大家就很明白这个提议对地狱的好处有多少。
只是还是需要和所有恶魔讨论，虽然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是，天神会同意么？”
阿斯莫德有些不确信地问。
毕竟，这对天国来说，有种变相与“邪恶”同流合污的感觉。
“当然，祂会同意的。”
琳笑了笑，说：
“世界需要一种稳定的秩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所谓堕落·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