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3、03

　　顾千筠除了怜惜，更多的是心酸，她替时安把帽子扶正，酝酿一阵才说：“你妈妈一定会因为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而开心的，这顶帽子特别好看，不用摘下来。”

　　时安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这话，她因鼓起勇气坦露心声而紧张到攥紧的小拳头，悄悄松开了。
　　“真的吗？”

　　“嗯。”

　　顾千筠牵着时安往宽敞的落地窗前走，她们并肩而站，视线落在海中央一处灰色岛屿上，岛屿被温暖的湛蓝色包围，顾千筠的声音同样温暖。
　　“顾姨永远不会骗安安。”

　　时安点点头，偷偷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

　　正逢节假日，商场人很多。

　　她们走到可以直达二楼的直梯前，前面还有好几波人，顾千筠晃了晃时安的小手。
　　“安安，这里太挤了，我们去坐扶梯好不好？”

　　时安抿了抿唇 ，小声说道：“好。”

　　顾千筠专心看路标，没注意到时安微妙的表情变化。

　　来到扶梯下面，时安抬头看了一眼，好高啊，她有点头晕，并拢的双脚往后缩了缩，她不敢往前走了。

　　顾千筠走神了，她先时安一步上了扶梯。

　　扶梯往上升，时安松开了顾千筠的手，顾千筠下意识喊了一声安安，一回头，便看见这一幕。

　　时安抬起一只脚的同时，胳膊也抬起来，她试探性地想去踩扶梯，因过于恐惧脚缩了回来，胳膊也跟着缩了回来。
　　她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顾千筠在上扶梯和下扶梯的过程中，始终在看时安，看她的笨拙和倔强，看她头上那顶红帽子。

　　顾千筠等不及了，她快步跟着下降的扶梯往下走，来到时安面前，她二话没说，直接蹲下身子把时安抱了起来。

　　“顾姨。”

　　“嗯？”

　　时安的下巴抵在顾千筠肩上，小手握成拳轻轻捶了一下顾千筠的后背。
　　“我是大孩子了，你还这样抱我，别人会笑话我的。”

　　“有我在，我看谁敢笑话你。”

　　时安把整张脸埋在顾千筠肩上，她没再说话，她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来到二楼，顾千筠把时安放下来了。

　　时安用食指挠了挠嘴角，真奇怪，离开顾姨的怀抱，心里就不甜了。

　　顾千筠牵起时安的手，笑道：“今天真有收获，我又多了解了安安一点。”

　　时安没反应过来，“啊？”

　　顾千筠用另一只手蹂躏时安的头发，“你竟然怕高，不过我会替你保密的。”

　　时安撅了撅嘴，逞能道：“我不是怕高，我只是不敢坐那个。”

　　顾千筠故意咳了两声，“我好像很久没坐摩天轮了，安安，下周我们一起去吧。”

　　“不要。”

　　“为什么不要？”

　　时安只好说实话，“因为我害怕。”

　　顾千筠掩唇笑了，打趣道：“可是刚才有个小孩跟我说，她不怕高诶。”

　　“顾姨，你真坏。”

　　时安习惯性地想低头，顾千筠迅速用手托住她的下巴，语气柔软道：“以后你走路要是再不看前面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时安乖乖地点头，“嗯。”
　　顾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要她别生气就好。

　　她们走到卖童装的区域，顾千筠带时安进了一家店，她挑了半天，现在她手里拿了好几件衣服，在时安身前比量。

　　导购露出职业微笑，“美女，你妹妹真可爱呀。”

　　顾千筠解释说：“我不是她姐姐，我是她阿姨。”

　　导购见时安长得漂亮，伸手想摸她的脸，导购刚伸出去手，时安就被惊到了，她往后退了一大步，退到提着几件衣服走过来的顾千筠怀里。

　　顾千筠腾出一只手搂住时安的肩膀，笑着对导购说：“刚才那几件，还有我手上这几件，全都包起来吧。”

　　时安立刻扯住顾千筠的衣角，“顾姨，这也太多了，我根本穿不完，我们就买一件，好吗？”

　　顾千筠思考一阵后说：“好吧，那你从这里挑一件吧。”

　　时安背过身，她看上去是在挑衣服，其实是偷偷看价签，连衣裙，649元，牛仔外套，498元，裤子，478元。

　　全都好贵啊。

　　时安从中挑不出一件便宜的，脚尖蹭了蹭地面，她又去扯顾千筠的衣角，“顾姨，我不想买了，我们回家吧。”

　　“为什么呀？”

　　时安固执地要往外走。

　　顾千筠拉着时安停下脚步，“是不是我眼光不行呀？我选的衣服你都不喜欢？”

　　时安使劲摇头，随后扭捏道：“太贵了。”

　　“贵？”顾千筠怔住了，她没想到时安会考虑这个，她更心疼时安了，“可是我想给你买啊。”

　　“我不要。”

　　时安的语气好坚定，顾千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顾千筠朝导购歉意一笑，牵着时安离开了服装店。

　　“安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呀。”

　　时安没吱声。

　　顾姨，你真好，但我真的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

　　晚饭后，顾千筠出门了。

　　时安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她往窗外看，刚好能看见停车场的方向，她在等顾千筠回家。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时安还没看见顾千筠那辆白色车子，她有点心慌，便去门口站着等，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拧钥匙的声音。

　　时安心中欢喜，顾姨回来了！

　　门开了，时安激动地迎上去两步，看清来人后，她小碎步地往后退，进来的人不是顾千筠，而是一个戴黑口罩穿黑衣服的女人。

　　沈湄溪冷淡地看了时安一眼，然后直奔主卧，她在找东西，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门半开，时安握着门把手，躲在门后面。

　　沈湄溪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贴在客厅墙上的保证书，她将保证书撕了下来，看了几眼后，她嗤笑一声，将这张保证书撕了。

　　时安眼睁睁地看着沈湄溪做这件事，她想制止，不敢，她想哭，还是不敢，她低着头，不停地把身体往门后面缩。

　　沈湄溪是回来取身份证的，她不想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但顾千筠对时安这么上心，她很吃醋。

　　沈湄溪经过时安旁边，上下打量了她好久才说：“这么一个窝囊的小孩，也不知道千筠图你什么。”

　　时安自卑地低下头。

　　沈湄溪离开后，时安慢吞吞地从门后面走出来了，她走到那堆碎纸前，捡起地上的纸片，想把保证书拼回去，但顾千筠和时安的名字中间有裂缝了，再也拼不完整了。

　　时安无声地哭了。

　　二十分钟后，顾千筠回来了，一进门，她便看见时安缩成一团坐在地上，脸埋在膝上，哭得整个人都发抖了。

　　顾千筠连忙扔掉手里大包小包的袋子，蹲到时安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
　　“安安，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顾千筠温柔的声音，时安哭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指着那堆碎纸，哽咽道：“顾姨，我们的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