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2、02

　　时安那双眼很净，与人对视时会闪躲，她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顾千筠竭尽全力给时安安全感。
　　“安安，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和我提，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最亲近的人了。”

　　顾千筠温柔的话语让时安无法拒绝，时安的胆怯悄悄减少，她只占沙发一小块边儿，使劲咬了一下嘴唇。
　　“如果我不乖，是不是就会被赶走了？”

　　时安稚嫩，却有好似见过风雨的悲观。

　　顾千筠一时间哽住了，时安颤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撞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不会，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时安坐得板板正正，超过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在看地面，说话也是蚊子声，“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言语质朴，万分惹人怜。

　　顾千筠不知道她能给予时安什么，只能在这个还算晴朗的晚上，给时安一份安心，她拿出一张白纸，边写边说：“安安，你快把牛奶喝完，等我一会儿哦。”

　　时安捧着玻璃杯，喝了一大口牛奶，“嗯。”

　　时安不去关心外面海上走过几艘船，掀过几次浪，她眼里只有顾千筠，这之后，任何人的柔语，都比不上这一刻顾千筠带给她的温暖。

　　须臾，顾千筠放下笔，她把写着几行字的纸在空气里晃了两下，“喏，这是保证书。”

　　时安端着空空的杯子，眼里有很多问号，“保证书是什么呀？”

　　顾千筠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时安身旁，她把那张纸摆在她们中间，耐心说道：“以后如果你惹我生气了，你就把这个拿出来，我就不生气了。”

　　“真的吗？”

　　“真的。”

　　时安用软糯的语气去读纸上的字，“本人顾千。”
　　她的食指摁在“筠”字上面，“顾姨，我忘了，你名字里这个字要怎么读啊？”

　　顾千筠凑过去，头紧挨着时安的头，“yun，你是笨蛋嘛。”

　　这次，时安无比认真地记住了，她继续往下读。
　　“从今天开始，我务必会履行以下几点承诺。一、不会不理时安。二、除非原则性问题，不然我永远不会对时安生气。”

　　时安眨了眨眼睛，她指着“原则”这两个字问：“顾姨，这是什么意思？”

　　顾姨顾姨，她倒是越叫越顺口了。

　　“嗯……”顾千筠思量片刻，随后轻轻推了时安的脑袋瓜，“比如你撒谎，上学捣乱，或者早恋，跟人打架之类的。”

　　时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三，这里永远是时安和顾千筠的家。2005年10月5日。承诺人，顾千筠。”

　　因“筠”字读对了，她还得意地看了顾千筠一眼。

　　顾千筠有被时安可爱到，作为回报，她蹂躏了好一会儿时安毛茸茸的头发。
　　“好啦，接下来我们该按手印啦。”

　　“怎么按啊？”

　　顾千筠随手捡起桌上一支口红，往中指抹了几下，按在了她的名字上。

　　时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想按。”

　　顾千筠当然会满足时安的要求，她握住时安小小的手，在时安中指涂了一圈口红后，她帮助时安在她已经按好的手印旁边，按上属于时安的手印。

　　顾姨身上香香的，好好闻。

　　“好了，安安。”

　　时安把头仰得高高的，“可不可以在上面加上我的名字啊？”

　　“当然可以了。”顾千筠把笔递过去，“给，你自己写。”

　　从此，一个写得很大，分家的“日寸安”，和顾千筠清秀俊逸的名字，日日夜夜的待在一起了。

　　顾千筠把这张保证书粘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回来时，她站在门口说：“安安，你过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时安站起身，她手里还捧着那个空杯子，她走路不看前面，习惯性地看地面。

　　顾千筠挡在门口，时安出不去，也不说话，她低头站着。

　　顾千筠弯下身子，双手捧起时安的脸，心疼道：“安安，走路要看前面，不要总低头，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知道了。”

　　顾千筠接过时安手里的杯子，“真乖。”

　　从顾千筠的房间到时安的房间只有几步距离，顾千筠还是牵起时安的手，把她带到她的卧室。

　　一进卧室，时安眼睛都亮了。

　　房间是粉色格调，床上摆着一只很萌的米色大熊，大熊旁边还有一些小娃娃，不仅床上，地毯上，床头柜上，全都是娃娃。

　　顾千筠问：“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时安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害羞道：“喜欢，谢谢顾姨。”

　　“喜欢就好。”顾千筠帮时安铺好床，“我回房间了，你早点睡觉，晚安。”

　　时安赤脚去踩地毯上的毛毛，“顾姨，晚安。”

　　顾千筠走后，时安看着紧闭的房门，悄悄去听外面的动静。

　　顾千筠在接电话，是顾千燃打来的，顾家是大家族，这一辈除去她们两人，其余都是男丁，她们关系自然亲近很多。

　　大晚上来电，肯定没什么好事。

　　“姐，我听湄溪说，你们又分手了？”

　　“又”用的没毛病，顾千筠和沈湄溪分手是常事了，每次分手都是沈湄溪提，求和也是沈湄溪主动，顾千筠性子温和，总是迁就她。

　　这回情况似乎不同了。

　　顾千筠开了免提，边刷杯子边说：“没事，她闹了点小脾气，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我听说你还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养，你打算一直养着她吗？”

　　顾千筠开始涮第二遍杯子了，把杯底余水甩干后，她说：“我会照顾她，直到她长大。”

　　顾千燃想不通，也不理解。
　　“你真是疯了，你才多大啊姐，这孩子会束缚你的。”

　　“不会的，她跟你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顾千燃听见这话，直接气得挂了电话。

　　顾千筠没在意，她边擦手边往外走，走到时安房间门口，见灯关了，她心想时安应该是睡下了，便回自己房间了。

　　顾千筠不知道，时安正背靠墙角坐在地毯上，她缩着身体，浑身直打颤，她在哭，对于陌生环境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她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叔叔已经不要她了，顾姨千万不能不要她。

　　半夜。

　　顾千筠躺在床上，她睡得十分不安稳，心里挂念着时安，她便起来了，走到时安房间门口，她在外面站了好久，听见里面很安静，怕吵到时安，她就没进去。

　　房间里面，时安用力捂住嘴巴的手心里全是汗，她不能让顾千筠知道她很爱哭，一定要很懂事，才不会被嫌弃。

　　顾千筠是时安的全部了。

　　.

　　翌日。

　　顾千筠起得很早，她在准备早饭，她刚进厨房没多久，时安踩着拖鞋跟进来了。

　　时安讲话声音依然很小，“顾姨，我来帮你吧。”

　　顾千筠正在洗青菜，水流声很大，她没听见时安的声音。

　　时安搓了搓手，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顾姨。”

　　顾千筠看了过去，见到头发乱成一团的时安，她很是惊讶，“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时安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顾千筠喉咙里漾出一声笑，她擦了擦手，朝时安走过去，双手扶着时安肩膀，把她往厨房外推。
　　“你啊，现在去洗漱，洗完了，就坐在餐桌旁边乖乖等我，知道了吗？”

　　“嗯。”

　　时安从浴室出来后，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种类虽少，但看起来很美味，有三明治，有鸡蛋，还有难喝的牛奶。

　　她们仍然是并排坐，顾千筠递过去半块三明治，“给，安安，先吃这个。”

　　时安咬了一口三明治，“好吃。”

　　顾千筠把去完壳的鸡蛋放到时安盘子里，“好吃就多吃一点。”

　　半块三明治吃完，时安没有吃饱。

　　顾千筠明明没去看时安，按理说，她是看不到时安想吃却不好意思继续吃的扭捏，神奇的是，她竟然能懂时安的一切心思，她又递过去半块三明治。
　　“不要浪费。”

　　谁能拒绝美食啊，时安接过来，“嗯！”

　　十分钟后，时安满足地摸着鼓鼓的小肚子。

　　顾千筠看着时安笑了，移开视线，她看见桌上剩下的大半杯牛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安安，你是不是不喜欢喝牛奶？”

　　说不喜欢喝牛奶的话，顾姨会不会嫌我挑食。

　　时安立刻捧起杯子，“刚才…忘喝了，我很喜欢喝牛奶。”
　　她咕噜咕噜地喝起了牛奶。

　　“诶，你慢点。”

　　时安把牛奶全喝光了，她放下杯子，打了一个嗝，嘿嘿地笑了。

　　“怎么这么可爱呀。”
　　顾千筠摸着时安的头，笑得好看极了。

　　饭后。

　　顾千筠边收拾餐桌边说：“安安，你去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出去逛街。”

　　“嗯。”

　　时安去阳台晾衣架那里取了昨天洗好的背带裤，抱在怀里走进卧室，把衣服换上了，换完衣服，她照了照镜子，忘戴小红帽了，她把帽子戴好，推门出去了。

　　顾千筠一抬眼，便看见小红帽戴歪了的时安，她忍不住笑了，“安安，不是有新衣服嘛，干嘛还要穿这身？”

　　时安局促地站在门口，“我……喜欢穿这身。”

　　“你这孩子。”顾千筠只好亲自给时安拿新衣服，“穿这套吧。”

　　“好。”

　　顾千筠从厨房走出来，时安也已经换好衣服了，浅绿色的裙子很漂亮，只是那顶红帽子，还牢牢地戴在她头上。

　　顾千筠哭笑不得道：“你就这么喜欢这顶帽子啊？”

　　“嗯。”

　　“为什么呀？”

　　时安低下头，哽咽道：“因为这是我能找到的，妈妈留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