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12、12

　　苏然斟酌后又问：“那湄溪呢，她也赞成你的做法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顾千筠不想继续聊了，转身欲走，“苏然，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苏然透过眼前层层朦胧水光看着她，留下一道或深情或绝望的目光。

　　顾千筠即将迈出步子，苏然脑袋一热，轻轻唤道，“千筠。”

　　顾千筠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她稳住身形，头也没回地走了。

　　顾千筠冷漠的态度让苏然彻底冷静下来，她紧闭双眼，忆起那些沉沉夜色中醉生梦死的日子，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顾千筠丝毫不知晓，她走到病房门口，看见蒋海瑶站在那里，礼貌地点头说：“谢谢你照顾湄溪，麻烦了。”

　　“不麻烦。”蒋海瑶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沈湄溪，焦虑道：“湄溪以前是多么乐观的一个人啊，她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以后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顾千筠环抱双臂，手指摩挲手表表盘，“我会陪着她，直到她好起来，但仅此而已，我和她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在一起了。”

　　蒋海瑶忍不住为沈湄溪鸣不平。
　　“顾千筠，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湄溪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她为了你什么都敢放弃，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顾千筠低头，自嘲一笑，再抬头说：“正因为我记得她对我的那些好，我才没有做得太绝，再者，你凭什么替她觉得不值？”

　　蒋海瑶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千筠微微一笑，心平气和道：“昨晚给湄溪发短信的人是你吧。”

　　蒋海瑶舔了舔唇，心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千筠没生气也没恼怒，她平静得可怕。
　　“我不明白，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需要在深更半夜给她发信息，说‘没有你在身边，我会睡不着’，难道你们经常睡在一起吗？”

　　蒋海瑶竭力解释道：“你为什么笃定那个人就是我？说不定是别人发错了。”

　　“我对数字很敏感，尾号7363，我记得很清楚。”

　　蒋海瑶依然嘴硬，“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吗？”
　　顾千筠语气有点不耐烦了，“原本我也以为是我想多了，要不是你刚才又是给我打电话又是发短信，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人是你。”
　　话说一半，她上前一步，倾身看着蒋海瑶，“所谓的最好的朋友。”

　　蒋海瑶把对沈湄溪的感情压抑在心里太久了，她情绪低落道：“我从十几岁就陪在她身边了，我喜欢她，我爱她，但她心里只有你，她只把我当朋友，好，那我就做一个合格的朋友，昨晚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忍住给她发了短信，对不起。”

　　时不时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见蒋海瑶哭了，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顾千筠欺负她了呢。

　　顾千筠不喜欢被各种猜疑的眼光打量，她想尽快结束这次谈话。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说那些假言假语来糊弄人，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照顾湄溪直到她好起来。”

　　蒋海瑶虚脱地倚在墙上，“如果湄溪听到你说这些话，她一定会很难过。”

　　顾千筠捏了捏眉心，“她曾经为了我，放弃了她最热爱的职业，我记得这份情意，所以今天我才能退让到这种地步，我认为足够了。”

　　“湄溪很需要你。”
　　蒋海瑶抓住顾千筠的手腕，眼中全是哀求，“等她醒过来，把她接回家吧，算我求你了。”

　　顾千筠在沉默。

　　蒋海瑶继续说：“湄溪想要的只有你能给她，除了你，没有人能让她好起来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我需要和家里的小孩商量一下，我得尊重她的意见，她同意了才行。”

　　蒋海瑶听沈湄溪提起过时安，因此知道顾千筠对时安有多上心，只能顺着她的话说：“行，你先回去吧，和你家小孩商量商量，我在这里照顾湄溪。”

　　“嗯。”

　　顾千筠走了，没走几步，蒋海瑶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会同意吗？”

　　顾千筠一愣，“我不知道。”
　　她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明朗。安安，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会同意。

　　长廊转角的墙后面，苏然哭湿了眼，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沈湄溪，你为什么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了，千筠，我真的好后悔……”
　　她终于哭出声音，哽咽着将那句话说完，“把你让给她。”

　　.

　　顾千筠边往停车场走边打电话，“千燃，你和安安在哪了啊，我现在去接她。”

　　顾千燃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场景说：“我们在爷爷奶奶家了。”

　　顾千筠微皱眉，换了个手拿手机，“安安在干嘛？她吃饭了吗？她待得还习惯吗？”

　　“顾千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里八嗦了。”

　　这声顾千筠，成功吸引了时安的注意力，她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顾千燃。

　　老爷子牛方平年过七十，常年坚持锻炼，身体倍儿棒，还是个老顽童性格。
　　这会儿，他插话道，“千燃啊，是千筠嘛，快把手机拿过来，让我跟千筠讲两句话。”

　　顾淑梅夹了块肉扔到他碗里，“死老头子，怎么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啊。”

　　牛方平怕老婆，悄悄嘀咕了一句“多管闲事的老太婆”，紧接着，面容和蔼地对时安说：“你多吃点儿啊孩子，你这么瘦，我看你吃得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

　　时安坐得板板正正，连忙扒拉了一大口米饭进嘴，“没不合胃口，太爷爷和太奶奶做的饭很好吃。”

　　一句话把两位老人哄得喜笑颜开。

　　顾千燃说：“姐，你听见了吗？他们笑得可开心了，爷爷奶奶特别喜欢时安。”

　　“那就好，千燃，你告诉安安，一会儿我就来接她，还有，一定要看着她，让她多吃点饭。”

　　“哎呀，你真是唠叨死了。”

　　顾千燃挂了电话，回到饭桌，刚坐下，时安小声道：“千燃阿姨。”

　　“嗯？”

　　时安放下筷子，整齐地摆在桌上。
　　“顾姨是不是很忙啊？”

　　“你的顾姨啊。”
　　顾千燃憋住笑，故意骗时安说：“她可忙了，这几天估计不会来接你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时安眼中光芒一瞬间消失不见，点头的动作极其缓慢，“哦。”

　　顾千燃察觉出时安的情绪变化，感觉时安马上就要哭了，她赶紧改口说：“哎呀，我是骗你的啦，她一会儿就过来接你。”

　　时安激动道：“真的嘛？”

　　顾千燃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前提是你要多多吃饭。”

　　“好！”
　　时安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吃饭，腮帮子塞得很鼓。

　　时安满心都是“只有好好吃饭，顾姨才会来接我”，等她一抬头，发现餐桌上其他三人正含笑看着她。

　　笑声满堂。

　　时安先是脸红，随后傻乎乎地笑了。

　　饭后，时安被安排去看电视，她拿着遥控器，选了一部动画片，《哪吒传奇》。
　　她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站起身，想去开门，顾千燃先一步过去了，她便站着没动。

　　顾千燃开了门，喊道：“爷爷奶奶，我姐来了！”

　　二老人还没出来，声音先从茶室里传出来了。
　　“哎呦，我的宝贝孙女来啦。”
　　“真是想死我了。”

　　二老往外走，顾千筠迎上去，“爷爷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顾淑梅挽着顾千筠胳膊，“我身体好着呢。”
　　她指了指牛方平，“这个糟老头子，天天偷偷喝酒，管也管不住。”

　　顾千筠侧头去问牛方平：“爷爷，奶奶说得都是真的吗？”

　　牛方平瞪了顾淑梅一眼，“老太婆，就知道瞎说。”
　　他看向顾千筠，立刻转为笑脸，“千筠啊，你可千万别相信她……”

　　话没说完，顾淑梅揪住牛方平耳朵，带着他往茶室走，“说谁是老太婆呢，我才七十多岁，还年轻着呢，这就嫌我老了是不是？”

　　牛方平捂着耳朵说：“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儿，孩子们都在这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他俩又去茶室里拌嘴了。

　　顾千筠露出无奈的笑容，“他们怎么比小孩还小孩啊。”

　　顾千燃附和道：“可不是嘛。”
　　她扭头，见时安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调侃说：“小孩，看见你顾姨人都傻了啊，还不快过去要抱抱。”

　　时安脸一红，“没……没傻。”

　　“呦，还害羞了呢。”
　　顾千燃掩嘴打了个哈欠，边往楼上走边说：“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客厅里只剩时安和顾千筠了。

　　顾千筠轻笑，朝时安走过去，“怎么了，安安，见到我不开心吗？”

　　时安扯住顾千筠的衣角晃了晃，腼腆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很开心。”

　　女孩羞红的脸庞，比秋天的颜色还要鲜红。

　　顾千筠眼中带笑，她把时安抱起来，推开阳台的门，往小花园的秋千处走。

　　时安搂住顾千筠的脖子，“顾姨，不行，我刚吃完饭，很重的。”

　　“哪里重了？”顾千筠腾出一只手，去摸时安的肚子，“原来吃一顿饭就能变得很重啊，重到我都抱不动你了？”

　　时安用下巴戳了一下顾千筠的肩，“嗯。”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呀。”
　　明明已经到了地方，顾千筠还是没将时安放下来，“那我要趁还能抱得动你的时候，多抱抱你。”

　　时安害羞地把脸埋在顾千筠脖子里，轻轻蹭了蹭，“顾姨，今天我特别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