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10、10

　　顾千筠攥紧手机，呆在了原地，时安和沈湄溪都是她在意的人，究竟应该先去哪边。

　　沈湄溪犯病时会不吃饭，会摔东西，有次甚至直接一拳把家里镜子砸碎了，弄得满手都是血。
　　说到底，她只是情绪不稳定，容易情绪失控罢了。

　　时安不一样。

　　顾千筠的心还是偏向了时安这边。

　　顾千筠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现在有急事，等我忙完了再过去看湄溪。】

　　【什么急事？】

　　顾千筠没再回了，她给苏然打电话，让苏然来校门口接她，要不然她进不去学校。

　　苏然很快过来了。

　　顾千筠焦急道：“安安在哪了？她怎么会受伤啊？”

　　苏然从未见顾千筠如此紧张过谁，她的心不由得一紧，犹豫后说：“时安被人欺负了。”

　　顾千筠慌了，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又滚到五级台阶最下面。
　　她眼中闪烁泪花，“安安……”
　　她不敢继续问了，她在害怕。

　　苏然一五一十地把她看见的那一幕告诉了顾千筠。

　　顾千筠表情凝重，眼睫潮湿，水汪汪的眼睛漂亮且易碎，当真美得摄人心魄。

　　苏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顿时感觉口干舌燥，现在不是该想这种事的时候，苏然克制着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妥帖距离。
　　“千筠，你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现在还是安抚时安的情绪最重要，我们先去找时安吧。”

　　顾千筠走下台阶，捡起地上的手机，发现手机屏幕摔碎了，她也没在意，她太担心时安了，明显心不在焉，“走吧。”

　　“嗯。”

　　苏然在前面带路，她们一前一后地走。

　　苏然试图缓和尴尬气氛，她找话题聊，“手机屏幕碎了？”

　　顾千筠颈线紧绷，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手机，“碎了就碎了吧，反正也该换了。”

　　“哦。”

　　没话说了，她们一直沉默到医务室门口。

　　苏然推开门，转头说：“进来吧。”

　　顾千筠急切地进了门。

　　时安坐在床上，医生姐姐已经给她清理好伤口了，刚包扎完毕，看见顾千筠，她像犯了错一样，迅速把头低下去。

　　顾千筠愣在门口，眼里满是心疼，定了定神，她走到时安身边，温柔地摸了摸时安的脸，讲话的声音快要哽咽了。
　　“安安，疼不疼？”

　　听着顾千筠的声音，时安突然就委屈得受不了了，嘴一撅，她小声道：“不疼。”

　　顾千筠盯着时安的伤口，放心不下，语气强硬道：“走，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时安以为顾千筠是在凶她，头低得更深了，她揉搓裤线，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顾姨，我又让你担心了。”

　　顾千筠喟然叹息，偏头对苏然说：“苏老师，欺负安安的那几个人，我会追责到底，希望学校务必给我一个说法。”

　　苏然点头说：“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快带时安去医院吧，这两天就让她在家好好养伤，不用来学校了。”

　　时安抬起头，“不行，老师，我不能落下功课。”

　　苏然轻声笑了，她指着顾千筠，对时安说：“你在家也不会耽误学习呀，你可以让你顾姨给你补课，她学习很厉害的。”

　　时安两眼放光地看着顾千筠，“真的啊，顾姨？”

　　顾千筠抿唇一笑，没答。
　　她一手从身前绕过牵着时安的手腕，另一手搂着时安的肩膀，“走吧，等你跟我去医院做完检查，我再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时安低了下眸，那句“我不想去医院”还是没说出口。

　　苏然眉梢微挑，突然明白了顾千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时安，这样懂事的孩子，她也喜欢。

　　走到站在门口的苏然身边，时安站住脚步，把手里外套递给苏然，“老师，谢谢你。”

　　苏然笑着推了回去，“你穿吧，别着凉了。”

　　顾千筠说：“不用了。”
　　她脱下身上的风衣，为时安披上了。

　　风衣很长，正好垂到时安脚踝。

　　时安仰头看着顾千筠，软软的声音响起，“顾姨，是不是太长了啊。”

　　顾千筠上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经道：“不长，很合身。”
　　说完她牵着时安走了。

　　她们身后，苏然眯起眼，望着一高一矮的身影越走越远。
　　“千筠啊千筠，你还是老样子，最爱吃醋。”

　　.

　　时安非常抗拒去医院，但她没有在顾千筠面前表现出来，她很听话，顾千筠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

　　她们来到医院，做完各项检查，确保无事，顾千筠总算放下心来。

　　走出医院，坐上车。

　　时安歪头盯了顾千筠一会儿，她用温热指腹覆上顾千筠紧锁的眉心，认真抚平眉间的皱。
　　“顾姨，你不要皱眉了。”

　　从知道时安受伤后，顾千筠情绪一直绷得很紧，这会儿才稍稍放松，她双眼弥漫水汽，轻轻抱住时安。
　　“你把我吓坏了。”

　　时安埋头于顾千筠颈窝，她能感受到顾千筠的呼吸声，热热的温度很让人心安。
　　“对不起。”

　　顾千筠生怕碰到时安的伤口，她松开时安，退回去说：“安安，你是受害者，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错的人不是你。”

　　时安愁眉苦脸道：“可是……”

　　“好啦，别纠结了。”顾千筠揉了揉时安的头发。

　　顾千筠看了眼时间，正是饭点，她把车往她常去的一家餐厅开，那附近刚好有几家卖手机的店，她要去买一部手机。

　　路上，顾千筠说：“安安，你愿意和我聊一聊你的心事吗？”

　　时安神色为难。

　　顾千筠继续说：“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

　　时安目光闪烁，她抠了好长时间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瞒着你。”

　　顾千筠愉悦地勾起嘴角，“那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把所有惹你心烦的事情都讲出来。”
　　末了，她补充说：“我在听。”

　　周围飘着一阵很好闻的味道，时安使劲闻了几下，发现是从风衣上飘过来的，这是属于顾千筠的味道，她裹紧风衣，让自己完全被这阵清爽的味道包围，这才有勇气提起从前的事。
　　“爷爷还在世的时候，特别疼我，他每天都会给我很多很多零花钱，我没花，全都攒起来了，那些人是初中部的，他们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有钱，他们经常会堵我，管我要钱，如果我不给他们钱的话，他们就会打我。”
　　说着，她怏怏地垂眼，眼泪滴到风衣上面，一滴，两滴，衣服逐渐湿了一片。

　　顾千筠尽力平稳呼吸，压下心头怒气，她斟酌字句后说：“安安，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明明应该讲一些道理，顾千筠却没有。
　　时安相信顾千筠，她没有在顾千筠面前避讳她的伤心事和眼泪，顾千筠自然会保护她的自尊心。
　　顾千筠在保护时安的同时，坚信一件事，日后在被她的爱包围之下慢慢长大的时安，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勇敢。

　　时安哭够了，擦干眼泪，打开旁边的储物盒，从那堆五颜六色的糖果里挑了一块最好看的拿起来，再撕开包装纸，她将糖递到顾千筠嘴边。
　　“顾姨，给你吃糖。”

　　“给我吃呀？”

　　“嗯。”

　　顾千筠边停车边说：“我不吃，你吃吧。”

　　“哦。”
　　时安被拒绝了，有点落寞。

　　顾千筠停好车，一侧头就看见时安那副委屈样子，她露出很浅的笑容，“怎么？我不吃糖你就不开心啦。”
　　她往前凑，将时安手中那根棒棒糖含到嘴里，“这下你开心了吧。”

　　“嗯！”时安心中窃喜。

　　“好啦，下车吧。”

　　时安点点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她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这是哪儿啊？”

　　顾千筠拿起那部摔坏的手机晃了晃，“买手机。”

　　偏偏这时候，时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发出阵阵古怪的声响，她立刻捂住肚子，害羞得脸都红了。

　　顾千筠压下将要上扬的嘴角，“脸红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伸过去手，轻揉两下时安的肚子，“饿了吧，等会儿就把你的小肚子填饱。”

　　时安耳朵唰一下红了，她拉开车门，闷头下车了。

　　“真可爱。”
　　顾千筠跟着下车了，她与时安并肩走，一低头就能看见时安缠在额头上的白布条，然后是浓密柔软的睫毛，再是白净的脸庞，最后是那件快要拖地的风衣。
　　她替时安理了理衣领，“安安，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顾姨说好看，那就是真好看。
　　时安牵紧顾千筠的手，眼睛忽然一亮，问道：“顾姨，你和苏老师是朋友吗？”

　　“苏然跟我和湄溪，以前是非常好的朋友。”

　　“以前？”
　　时安脑袋转啊转，用手指戳了戳下巴，“那你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但是你和沈阿姨不是还很要好吗？”

　　“因为一些原因，我和苏然就不是朋友了。”

　　“朋友。”时安小声念叨。
　　她松开顾千筠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故作轻快道：“我没有朋友。”

　　这句话扯得顾千筠心口生疼，她轻声说：“安安。”

　　时安回过头，“嗯？”

　　顾千筠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温柔道：“那我就是你第一个朋友了。”

　　时安抬头仰望顾千筠，她忘不了这个秋天，也忘不了此刻顾千筠看她的眼神，给她生命中黑暗的角落，递去了光。

　　时安总觉得这气氛有点煽情，好想哭啊，她怕顾千筠笑话她，于是小跑过去拉住顾千筠的手就往前走。
　　“顾姨，快去买手机吧，买完手机我们就去吃饭，我都饿死啦。”

　　顾千筠脸上笑意浓浓，她扶住时安肩膀，把她的身体往回转。
　　“哎呀，走反了，是这边，你是路痴嘛？”

　　时安左看右看，一脸茫然道：“嗯，我确实记不住路。”

　　顾千筠打趣道：“那你以后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万一走丢了，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时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顾姨，我不会松开你的手，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