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眼》云葭

61、秋实 07

　　南月把积压的工作一件件处理完，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从前她是没有准点下班一说的，不过自从去了趟2016年，她心态变了很多。她想，工作得差不多了，或许可以问问韩榷周，下班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好主意！
　　不过，南月还没来得及给韩榷周打电话，罗遇心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她说有个朋友在草莓艺术社区开了个沉浸式剧本杀店，约南月一起去体验。
　　南月不想去：“饶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这种天天开剧本会的人，玩剧本杀简直是在为难自己。”
　　“体验体验嘛，就当是陪我。”罗遇心软磨硬泡，“那是天河影业的张总投资的店，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不是跟他们公司合作得挺好的嘛。”
　　听到这一茬，南月勉强松口：“行吧。别拖太晚啊，我还想跟韩榷周约晚饭呢，那我约他夜宵了。”
　　“你让韩榷周一起去啊。剧本杀店里有配套的餐厅，可以边吃边玩。”
　　“他不懂剧本杀，应该不喜欢玩。”
　　“不需要懂，他只需要陪你就行了。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南月拿罗遇心没办法，只好去说服韩榷周。出乎她的意料，韩榷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半小时后来公司楼下接她。
　　等到南月坐上韩榷周的车离开，办公室的八卦声又激烈起来。
　　“你们不是说南总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吗？我看不尽然啊。”
　　“前几天确实是工作狂来着。”
　　“可今天刚到下班点就走，好像又变回去了。”
　　坐在窗边的同事说：“我刚看到来接她的车了，是她未婚夫的车。估计约会去了。”
　　“希望南总能早点下班，多多约会，这样我们压力也能小点。”
　　“是啊是啊，她不下班，我都不好意思走。”
　　……

　　罗遇心比南月早到几分钟，她一如既往地从头包到脚，生怕别人觉得她正常。南月说了无数次，没什么用。只有全副武装，罗遇心走在路上才有安全感。
　　“还挺准时啊，走吧。”
　　走了没几步，南月想起什么，问罗遇心：“你怎么是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难道我还能是一个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榷周听不下去了：“阿月的意思是，你怎么没跟贺峥一起。”
　　罗遇心表情变了，她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贺峥么。”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刚提贺峥，南月就看见了贺峥。
　　草莓艺术社区的中央广场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幅明星海报，海报上那位对着镜头微笑的模特正是罗遇心，这是她不久前接的一个代言的宣传照。贺峥背对着他们站在广告牌前，正认真看着什么。
　　南月调侃他：“贺峥，人在这儿你不看，一张照片你看这么认真！”
　　贺峥应声回头，礼貌地笑了笑：“邱小姐，好巧。”招呼打完，他看到了帽子口罩加持的罗遇心，即便她包得很严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好久不见。”贺峥的语气有些拘谨。
　　罗遇心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声音很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南月本来还奇怪，为什么贺峥对她这么生疏。直到这俩人一人一句“好久不见”，她心里响彻着一个声音：糟了！她最不想见到的情况之一，发生了。
　　韩榷周也意识到了，忙握住她的手。他没立场说什么，而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路人纷纷往这边看，有人对着罗遇心指指点点，有人拿出了手机，像是认出了她。罗遇心对这种注视很敏感，她拉下帽檐，加快了脚步：“走了繁素，快点。”
　　一行人匆匆离开。进了剧本杀店，服务人员引他们进了一个房间。和南月预想的一样，贺峥没跟上来。
　　南月在网上搜索了罗遇心的名字，果不其然，昨天还传得沸沸扬扬的“罗遇心恋情”的新闻，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她听罗遇心说过，上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人是2016年的邱繁素。但是罗遇心肯定不记得这些事了，新一轮的改变开始，她的记忆已经被覆盖。
　　罗遇心丝毫没有因为偶遇贺峥而影响心情，她翻起了菜单：“我还叫了别的朋友，人没到齐。你们饿吗，要不先点些吃的？”
　　南月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她脑子都是炸的。她记得很清楚，贺峥和罗遇心明明在2016年就有了爱情的苗头，为什么现在又……
　　她实在想不通：“罗遇心，你跟贺峥怎么回事？”
　　“有缘无分呗。”罗遇心说得轻松。
　　“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当年你就说贺峥人不错，让我努力和他顶峰相见。如今这样挺好的，我们都算是在顶峰了。顶峰不见。”罗遇心想了想，补充：“哦对，你还说过，真要是顶峰不见的话，反正我都在顶峰了，那就拉倒吧。”
　　南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肯定是邱繁素对当年的罗遇心说的。她心态有点崩，昨晚罗遇心才问过她，“会不会明天一早醒来，贺峥和我又退回了萍水相逢的关系？”
　　一语成谶。
　　南月拉开椅子，二话不说走了出去。罗遇心喊她：“繁素你去哪儿？来点菜啊，邱繁素！”
　　南月没回应，罗遇心又把菜单递给韩榷周：“要不你来？”
　　“我去看看她。”
　　罗遇心有些无语。她不想跟着出去，她太了解南月了，这家伙肯定找贺峥去了。她摇摇头，哎，何必呢。在错误时间被点燃的爱情火苗，灭了也就灭了。

　　南月走路带风，她回到广告牌的时候，贺峥还没走，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人。她正想叫他，他忽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顺着他的方向，南月看见一个穿米色外套的女人从对面那栋楼出来，那个女人跟她年纪相仿，又知性又漂亮，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
　　贺峥接过那个女人手上的包，手轻轻覆上她的肚子，又弯下腰听了听。二人有说有笑，画面和谐而美好。
　　等他们走近，南月看见了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怀孕了。
　　南月一时无法接受眼前这个情况，她抱着一丝侥幸，或许不是贺峥的妻子，或许是妹妹呢？贺峥不是有个亲妹妹吗？
　　“邱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贺峥看见南月，面露诧异，“外面风大，你是在这儿等人吗？”
　　南月忘了回答，她还在祈祷，是贺峥的妹妹，是他的妹妹。
　　贺峥见她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想起来了：“哦，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妻子，佟笑蕊——小蕊，这位是繁心文化的邱繁素小姐。
　　佟笑蕊人如其名，笑起来很好看。她似乎对南月很感兴趣：“邱小姐好啊，我听贺峥提过你，今天总算见到本尊了。”
　　南月刚要开口，佟笑蕊头一偏，看向她身后：“韩榷周？这么巧，你也在呢！”
　　韩榷周停住脚步。他恰好听到了贺峥的那番介绍，可他不记得自己见过佟笑蕊。他礼貌微笑：“我陪阿月来的。好巧。”
　　眼下情况未明，韩榷周怕南月失态，他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回家再说吧。”
　　南月这才如梦初醒。她努力挤出微笑：“贺总，贺太太，我们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聚啊。”
　　他们走后，佟笑蕊眼神微妙：“韩博士好像不记得我了呢。”
　　“是吗？我倒没注意。”
　　“邱繁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之前你说她跟我是同一类人，现在看来不尽然啊。”
　　“哪有人是完全一样的，你们都很优秀，就足够了。”
　　“你还真是会说好话。”佟笑蕊看向邱繁素的背影，“不过我确实好奇，韩榷周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现在有了身孕，就别想太多了。我们先回家吧。”
　　四个人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罗遇心站在窗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没有跟贺峥恋爱的记忆，也不懂南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回家的路上，韩榷周开车，南月沉默。
　　“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韩榷周试图让她开口，“这么一直憋着，你会憋坏的。”
　　“我心里很乱，容我缓缓。”
　　车里恢复了安静。几分钟后，南月问他：“你说，贺峥跟罗遇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他们当年没在一起，他怎么这么快娶妻生子了？”
　　“他妻子好像认识我。”
　　“是认识在2016年的你吧？也许在那个时空见过。”
　　“我总觉得这一轮的改变跟我有关。”
　　“我们在这里瞎猜没用，也不方便问罗遇心。问了也白问，她肯定不记得了。”
　　“我们把罗遇心一个人扔那儿不好吧？”
　　“我也不想啊。”南月头疼，“可我现在哪有心思陪她玩剧本杀。她是无所谓，朦胧的旧情罢了。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罗遇心？”
　　罗遇心知道时空的秘密，接受起来应该不难。但南月还是否了：“不说了。说了也是徒增她的烦恼。”
　　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事，心情起起伏伏地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南月才感觉到饿，她指挥韩榷周：“你去帮我煮个面吧。”
　　“我不会煮面，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要不？”
　　“哦，差点忘了，会煮面的不是你。”
　　会煮面，会做简单的饭菜的人，是2021年的韩榷周。南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他一直做得不错。
　　“那我煮饺子了？”
　　“叫外卖吧。”
　　“……”
　　“我去换衣服，点外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南月回房。
　　和南月相处这些日子，韩榷周大致了解了她的口味，他对自己选的餐食还算满意。看到南月从房间走出来，他想让她也来看看，南月却一脸凝重：“笔记本不见了。”
　　“陆江申还回来的那本？”
　　南月点头。南珂偶尔会来这里，其他相熟的朋友也可能会来家里找她，为了防止除了她和韩榷周以外的人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她特地把本子锁进了保险柜。
　　“家里没有被盗窃过的迹象，保险柜里的其他东西都在。”
　　唯独那本笔记没了。
　　韩榷周心一紧：“那就只剩一种可能，笔记本2016年就已经不在陆江申身上了。”
　　陆江申没有了笔记本，就不会在2021年约南月，南月也就不再拥有那本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