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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千年苦劫 ...

  •   她赤脚站在奈何桥上,身着白衣,如绸缎般的乌发被忘川河上的阵阵冥风吹的飘起。她抬手,抚到后颈,如削葱根般的手指,轻轻摘下颈间那枚红线白玉坠,玲珑小巧的玉坠中间刻着两个字。

      淮笙。

      她把玉坠攥在手心,放在胸前,鼻尖一酸,泪如泉涌。

      这枚玉坠是她生辰时,淮笙送给她的生辰礼。

      她那时问他怎么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他浅笑着,回答说是派了仙鸟回仙族,让师弟去奉天阁查看的,还说这样以后就算在神族迷了路也不会有谁敢轻易动她。

      他亲自为她戴上,从未摘下。

      他说:“戴上我的玉坠,以后就是我的猫了,你可后悔?”

      她紧紧攥着掌心那枚玉坠,喉咙痛到一时失语。

      她从未后悔过。

      从未。

      好在天命眷顾,月老说,她与淮笙有三生情。

      有什么没道完的话,都可以来世再说,有什么没做成的事,都可以来世再做,有什么遗憾,都可以来世再圆满……若来世依旧圆满不了,还有第三生。
      她望着那条载着孤魂野鬼,遍布毒蛇蛊虫的血色河流,眉间舒展,唇边微微勾起。她闭上眼,纵身跃进忘川河。

      “淮笙,月老说我们有三生情,今生我上神族找你,余下两生你可愿意来寻我?”

      -

      千年后。

      近几日,神族有些浮躁,倒不是闷热的天气让诸位神官浮躁。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三日前神族第一大将军枫洄在玄武擂台被蚩炎打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神族担忧此事传遍三界六族,妖族会不会趁此机会攻打神族,此时妖王率兵攻打神族,神族必遭重创,若神族遭重创自此没落,恐怕三界六族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为别的,就为玉帝手中那一统三界六族之权。
      此忧未解,又来一愁。
      今辰,守护玄峰山的山神亲自上奏,说魔尊之子蚩炎降身凡族,为寻飞升之门,口吐魔火,荼毒生灵,凡族大难,望玉帝早日派下良将收服蚩炎,还凡族太平。
      玉皇大帝身着金龙暗纹华服坐于凌霄宝殿之上,静听众神官参奏。
      伏岳将军道:“枫洄将军重伤不醒,紫微大帝昨日又去冥界平反战乱不在神族。小神以为应让紫微大帝座下四圣真君下界消灭蚩炎。”
      南天武神反驳道:“可若四圣真君下界又让谁来守护神族呢?”
      北仙君附议:“近万年来妖族对神族格外虎视眈眈,四位元帅刚下界,妖王就率兵攻打神族怎么办?”
      九霄老神微显愁态:“蚩炎也非等闲之辈,若不择一位神力凌驾于枫洄将军之上的良将,很难消灭蚩炎。”
      南天武神道:“如今神力能凌驾于神族第一大将军之上的神将,恐怕翻遍整个神族都很难能找出第二个。”

      听得他不免有些烦躁。
      他望着大殿上争论不休的神官,问道:“众位神卿可有谁能下界消灭蚩炎,还凡族安宁?”

      大殿霎时寂然。
      众神官面面相觑,无一位神官站出。
      南仙琼头戴银冠,身着灰白官服立于最前,他想了想,上前一步,作揖道:“玉帝,小神以为有一人可下界消灭蚩炎。”
      玉帝眸光微亮,问道:“可谓何人?”
      南仙琼道:“此人乃是紫微大帝座下的仙鹤少年淮笙。”

      -

      “不好了不好了———”青原神将扒着神邸门框,大喘着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真武将军坐在椅子上读兵书,闻声从书中抬眼,见他这般莽撞,面露不悦,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青原神将面色惊慌,抬手指向紫微天牢那方,大声道:“将军不好了!仙鹤少年他……”
      听见“仙鹤少年”四个字,真武将军眉头一紧,他放下兵书,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问道:“你说仙鹤少年怎么了?”

      “仙鹤少年说他要越狱!”

      “你说什么?!”

      “仙鹤少年说他要越狱!”

      “仙鹤少年说他要干什么?”

      “要越狱啊!”

      真武将军跟随紫微大帝平反许多战乱,三界中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避世高手他都交手过,虽有胜有败,但也是见识甚广了。平日里,若是能遇到让他皱皱眉头的人,那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若此人能让他僵在原地,如一尊石像,恐怕翻遍三界六族也很难找出几个。
      青元神将轻声唤着身旁那尊石像,许久,那尊石像的嘴角扯了扯:“那他还说别的话了吗?”
      “仙鹤少年还说给小神半个时辰让小神来禀告将军。”

      真武将军一时语塞。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应该也会是唯一一次遇到,越狱还要派小神将向他禀告一声的仙子。
      别的罪犯越狱都小心谨慎,生怕走露了风声,淮笙倒好,大张旗鼓的到处宣传,生怕神族不知道他要越狱。
      事出蹊跷,可真武将军却又道不出究竟哪里蹊跷,只说要去紫微天牢见一见这位仙鹤少年。他猜不透仙鹤少年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眼下这种境况,无论仙鹤少年在前面给他挖了多少陷阱,他都要一一填平。

      淮笙身着染着污血,破烂不堪的素白仙服禅坐在牢房中央。百丈高的铁栏牢房四周被真武将军的麾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两个年轻小将军站在牢门前,一个苦口婆心的劝说,一个跟在一旁附和。
      淮笙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翘,带着几分轻佻,他看着眼前那两个小神将,丝毫未觉得此事有多严肃,甚至他还有点想笑。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不要紧,要紧的是何时笑,对着何人笑。

      这个笑落在那两位年轻小将军的目光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那两位小将军年轻气盛,变脸跟翻书似的,一下子就板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那副苦言相劝的模样。
      “仙鹤少年,小神也是奉旨行事,若仙鹤少年还想着越狱,别怪小神不客气。”说罢,左侧的小将军手握剑柄,神色愤愤。
      淮笙闻言,眉心一挑,上一秒他还笑着重复那句:“不客气?”下一秒他面色一沉,狠厉道:“就你也配?”
      小神将不如老将沉稳,稍微挑衅一番,就要拔剑与他一决高下。此时,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似乎能擦出火星的气氛———
      “仙鹤少年别来无恙啊。”
      真武将军笑着,从军队最后面走上前。

      真武将军一来,原先牢房里的火药味缓和不少。许多神卒都暗暗松了口气。
      “真武将军近来可好?”淮笙微微颔首。
      “还好还好,只是偶尔有些流言困扰罢了。”
      淮笙饶有兴致的问道:“何种流言能困扰真武将军呢?”
      真武将军眼底似有光亮一闪而过,回答道:“仙鹤少年心里自然清楚。”
      淮笙神色平静:“那可不是流言,那的确出自我之口。”
      真武将军问:“仙鹤少年此举所谓何意?”
      “我被关在这深牢上千年,难道走的时候还不能让将军来送一送吗?”
      淮笙漫不经心地回答。
      真武将军对上淮笙似有笑意的目光,两人沉默着,也可以说是沉默的对峙着。

      直到南仙琼的声音传来———
      “紫微天牢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啊?”
      南仙琼身着灰白官服,身后跟着一众神吏,是凌霄宝殿上的神吏。
      南仙琼负着手,站在最前,他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片手持神器,身着盔甲的神吏,又看了看刚刚给他腾出来,直通仙鹤少年牢房门口的那条小路,及小路尽头神情复杂的真武将军。
      他走了过去,将玉帝的玉牌递给真武将军,二人又低声耳语了一会,只见真武将军神色微露震惊,随后他看了一眼仙鹤少年,便指挥部下撤走牢房四周的层层重兵。
      没一会,牢房四周就变得空荡起来。
      只剩下南仙琼以及两位神女,其中一位神女手中端着一柄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道圣旨。
      南仙琼微微抬手,神女便将那托盘双手奉上。南仙琼拿起圣旨,严肃道:“玉帝有旨。”
      “仙鹤少年,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如今魔尊之子蚩炎降身凡族,凡族大难,朕遣仙鹤少年下界消灭蚩炎,还凡族安宁。消灭蚩炎后,朕破例仙鹤少年于凌霄宝殿飞升成神,封金鹤武神。”
      淮笙依旧禅坐原地,没有要接旨的动作。
      南仙琼低声提醒道:“淮笙接旨啊。”
      “不接。”
      两个字被他说的轻描淡写,那语气就好像他不是在抗旨,而是随口打发一件无聊事一样。
      片刻,又道:“如今我身受穿骨之刑千年,早已与废物别无二致,此重任我可担当不起,仙琼去和玉帝回禀吧,就说仙鹤少年抗旨,要杀要剐随他。”
      “仙鹤少年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而且仙鹤少年还没看过圣旨就要把话道尽吗?”南仙琼看他。
      淮笙对上南仙琼的深邃的目光,二人沉默许久,淮笙才慢慢起身单膝跪地接旨,“仙鹤少年领旨。”他肩上那两条从天而降巨型穿骨琵琶链哗哗作响。
      南仙琼眼底升起一丝笑意,用神力将圣旨递给淮笙,说:“刚才的话我全当没听过。”他转头问身后那两个随侍的神女:“刚才两位姑娘可听到仙鹤少年说过什么?”
      神女识趣道:“小神只听到仙鹤少年领旨,再无其他。”
      南仙琼满意地点点头。
      淮笙接过圣旨,打开一看,眉头微蹙,只见圣旨上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仙猫转世凡族”,他略用神力隐去纸条,问:“玉帝让我何时下界?”
      “越快越好。”

      -

      吉利推开窗子,窗前有一棵老树,吉利不知道树名,只知道到它肯定是扎根此处许多年,树干粗到她都抱不住。夏日里枝叶成荫,能挡住大片烈阳。也有些许阳光透过层层枝叶罅隙,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
      这间隐于玄峰山深处的老宅不大,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门口。两侧矮木围里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吉利生的清秀,尤其那双杏子眼,清澈明亮。从前在皇宫的时候,乳娘就曾趁她入睡后,与一旁的侍女偷偷叹道:“公主生得清秀漂亮,又聪明伶俐,只可惜啊,公主前世乃为下贱妖族,不然,公主以后一定会寻得一个好归宿。”
      侍女也叹着应了一声。
      两人似就此打开了话题,从公主说到君王,明明每一句都是大逆不道诛连九族之语,可她俩却说的那么坦然,偌大个寝殿里充斥着二人窃窃之音。

      而她们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其实吉利一直在装睡。

      有推门声,吉利回神望去,看清楚进来的人后,眉眼带笑,唤道:“师父。”
      老者笑着应了一声,走到窗前,放下竹篓。
      吉利双手扒着窗台,问:“师父,这几日玄峰山还好吗?”
      老者愁眉摇着头,道:“这几日魔尊之子蚩炎大闹玄峰山,妄图寻得飞升之门,害了许多无辜百姓,皇帝重视此事,派来了许多官员,也找了许多隐隐于世的修行者,只可惜啊,他们或死或伤,根本伤不了蚩炎半分。”
      末了,他轻叹着,“自以为是的魔种又怎会寻得飞升之门呢?”
      “飞升之门?”吉利眼底一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是屋子后面那道门吗?”
      老者点头应着,说:“我守在这道门前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见过无数想要唤起此门的修行者,他们放在各界各族里都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可这么多年来,却只有一个枫洄唤起过此门。蚩炎还以为能打败枫洄就能唤起此门,实在是荒唐至极,可笑至极!”
      说罢,老者转移话题,对吉利说:“今辰,我出山寻访山下百姓时,半路上遇到了刚从灵霄宝殿回来的山神,就与他多说了两句。”
      “山神爷爷一定是去求玉帝了吧?”吉利看着老者,那双为世人唾弃的蓝眸,亮似北辰星,清似天池水。
      “山神说,玉帝派了仙鹤少年淮笙下界消灭蚩炎。”
      吉利闻言,那双杏子眼弯成月牙状,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喜悦:“师父,真的吗?玉帝把他从紫微天牢里放出来了?”
      “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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