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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谜底 ...

  •   天光微亮,月影尤在。
      阿南眼见着主子眼里亮出璀璨的光华,转瞬间黯了下去。
      她西行百米,在一颗月桂树下茫然地望着树下那个被挖过的坑。
      她不明就里,只能跟着沉默的宋研返回侯府。
      “侯爷,离巳时还有一段时间,可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阿南看着微亮月光下她的侧脸,宋研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她话。阿南又再说了一遍,宋研才回神看她。
      “不用了,我们回去补觉。算好时辰,巳时前能进宫就行。”说完,宋研又陷入沉思。
      宋研默然,她心中思绪万千,现在谜题基本完成了,只差这一题。
      以君朔的聪明才智,这些谜题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其他皇子的完成情况她不知道,这场皇储典选的比试,景曜完全无心参与,她要怎么孤军奋战?依昨日龙吟亭的情况,只有二皇子玄霁是应付式地完成任务,对皇位毫无兴趣的样子。
      大皇子律和沉稳大气,前期考核与君朔也没有多大差距。这两个人,一个沉着淡定,一个睿智勤勉,都具备废柴景曜没有的帝王特质。
      宋研叹气摇头,心想着:此番,她任重道远啊!
      阿南见宋研皱着眉头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自小就与宋研在一起,看着她从孩提时代就日日勤恳,才长成如今这般惊才绝艳。她并不是聪明的人,有时候一篇文章要背很多天。宋研比监学的其他同窗都早一个时辰起床温习课业,如此,经年累月。
      阿南说想帮她,希望她不要那么辛苦。
      她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阿南,我生来就肩负使命,我的亲人只能仰仗我,族人都等着看笑话,只等着我出一点错,就把我从侯位上赶下来。我不能错,也错不起。”
      阿南记得宋研说这话时,才豆蔻年纪。那一日花瓣纷飞,落在少女的肩头,可这馨香,她不曾嗅过。她一直这样,时时刻刻清醒着,攥紧拳头。
      回到侯府,宋夫人正打算到宋研房间叫她用膳。恰好碰见宋研和阿南从外头回来,身上还带着晨间露水浸染的点点水痕。
      “这么早就出去办事了?阿妍,娘备了早膳,有空陪娘一块吃吗?”宋夫人问得小心翼翼,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自父亲去世后就换了一副模样。
      她曾想过,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自私,瞒下所有人,将她当做男孩来养,她是不是就能更快乐些。可是她的四个女儿嫁到各个世家。落魄的娘家,会让她们吃尽苦头。她享受惯了荣华富贵,要她孤儿寡母搬出侯府,她要去哪里?生下宋研的时候,陪着她嫁到侯府的玉娘问她要不要去乡下抱一个男孩子过来换掉宋研。她想了很久,还是狠不下心。她就是这样贪心的人,什么都想要。
      “好。”宋研回她。
      两人坐在桌前静静用膳,宋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她出落得越发惊艳,可她身上的秘密使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宋夫人一边怪自己自私一边又心疼女儿。
      “阿研,你会怪娘亲吗?”宋夫人无心吃食,满面愁容地问她。
      “娘,我现在很好。不光是为了侯府、为了你、为了姐姐们,也为我自己。”宋研认真看她,继续说道,“我读过书,能和男子一样参加遴拔。我甚至比大多数男子更优秀。这样的我怎么能甘心守在后院,仰人鼻息。”
      “阿研。”宋夫人唤她。
      宋研微笑,安抚似的说道:“娘,我很喜欢这样,我心甘情愿。”
      宋研说完起身:“娘,我定会做个让你骄傲的永定侯。不早了,我还要进宫。”说罢,她作揖,抬步走出侯府。
      宋夫人看她背影,觉得她与往常似有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里,她说不出。
      宋研到龙吟亭时,距离巳时还有一个时辰。大皇子律和和他的搭档雷骁、四皇子君朔和他的搭档崔涛都到了,宋研走进来,几人侧目看她。雷骁、崔涛向她颔首,她亦点头示意。
      “宋研,你来了。谜底找得如何?”君朔热情问她,君朔也不知为何,他对这永定侯一见如故。
      “回四殿下,有一件未完成。”宋研不想瞒他,找到的谜底都交给典选司了。除了最后一题,其他的她都找到了。
      “只有一件未完成?三哥不帮你,你自己一个人找到那么多?宋研,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知道,他也是刚刚一个时辰前才找到九件,君朔眼里一片灿亮,宋研垂首不去看,这皇储典选处处都是考验,跟君朔走得过于近,不知他人会作何感想。
      “四殿下谬赞。我就是运气好。”宋研垂目作揖,恭敬地与君朔拉开距离。
      君朔还想说什么,二皇子玄霁和梁翰一前一后走进亭子中。
      “四弟,你全找到了?”玄霁率先发问,他恼得要命,他和梁翰都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要不是怕老头子发飙,他早就弃权了。他又不敢像景曜这么明目张胆地废柴。
      “二哥,我还剩一件未找到。”君朔坦然说道,那道实在难懂,他正打算今日来龙吟亭一探究竟。
      “你真是啊!你不当储君谁当。”玄霁咬牙切齿地说道。
      “二弟,又在胡说八道了。”大皇子律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要不是母后要他作为大哥多加管束,他真不想理这个混世魔王。
      “大哥,我看啊,就你和四弟比。我和丁三弃权,天下太平。”玄霁叹气,真是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要他们陪跑。
      恰好此时,景曜走进亭子。今日他一身墨绿窄袖云锦长袍,显得十分清贵。要说景曜身上的帝王气质,别的不好说,这迫人的气度,倒是使人无法忽略。
      玄霁见他进来,又说道:“丁三,你说是不是?”
      景曜没回答他,明恒帝浑厚的声音响起:“老二,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什么丁三,你就这么叫景曜?”
      玄霁被抓个正着,尴尬解释:“父皇,我开玩笑的,我不是想激励三弟好好努力嘛。”
      “李辛,四组的成绩如何?”明恒帝没有多说,问一旁的李辛文科比试的结果。
      “回皇上话,比分结果是这样的:大皇子组六分,二皇子组四分,三皇子组九分,四皇子组九分。”李辛严肃回话。
      “哦?景曜当个甩手掌柜,永定侯也能得九分?”明恒帝说话间,看向宋研,脸上全是赞许的表情。
      “父皇,你怎么不夸夸四弟,他也不相上下。”玄霁接话,父皇似乎对这个永定候十分看好,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哇!再加点才华,就顶破天一样万分难得。
      “宋研,你同朕说说你的谜底怎么找来的?朕很好奇。”明恒帝走到宋研跟前。
      宋研垂首行礼:“皇上英明,那微臣就班门弄斧了,说得不当之处,还请圣上海涵。”
      李辛早已将宋研上交的谜底呈上来。
      宋研伸直腰,语气从容淡定:“圣上,您出的第一道迷题: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这首诗的谜底是:鞭炮。
      三皇子殿下排行第三,臣在城南的第三条横向街道和纵向街道交汇处的仓库内,寻到了带有典选司印信的爆竹。”
      明恒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题:倚阑干柬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这首诗的谜底是:门。
      诗的每一句说的都是门,“阑”里的柬去了是门,“间”里的日没了是门,“闪”里的人没了是门,闷里的心没了是门。找到日头升起,光华倾洒的门,也就能寻到带有典选司印信的谜底。”
      “您的第三道诗题: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这首诗的谜底是‘雁’,这首诗通过描写归雁不恋江南风光,春到衡阳便北返,豫都地处北方,现在正是春天,是雁归时节。我去来城南雁归第一站,毓园,便找到了谜底。”
      明恒帝笑着点点头,心叹:果然英雄出少年。
      “您的第四道诗题:佳人佯醉索人扶,欺霜赛雪肤凝脂。走入绣帏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
      这是取诗家名为谜底的诗谜。
      首句‘佳人佯醉索人扶’以谐音衍义为‘假倒’,再谐音作‘贾岛’;
      第二句‘欺霜赛雪肤凝脂’衍义为‘肋白’,再谐音作‘李白’;
      第三句‘走入绣帏寻不见’衍义为‘罗隐’;
      末尾四句,‘任他风雨满江湖’衍义为‘潘浪’,再作谐音‘潘阆’。
      李白、贾岛、罗隐、潘阆,四人皆为著名诗人。微臣到城南唯一家书画坊,找到了谜底。”
      “您的第六道诗题: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千柯木材火烧尽,百舸争流舟自沉。
      这是一首字谜诗,谜底是“可”。
      “何”字没有人是“可”,“河”没有水是“可”,“柯”没有木是“可”,“舸”没有舟是“可”
      这郢都的地界,凡人纳吉嫁娶,问最多的就是算命先生,他一句“可”,求问者便殷勤做好。
      微臣找到算命先生,将他的折扇取来。”
      明恒帝看着宋研认真陈述的样子满脸都是肯定。
      宋研继续说道:“您的第七道诗题:半边有毛半边光,半边有味半边香,半边吃的山上草,半边还在水里藏。这首诗的谜底是‘鲜’。
      “微臣思考,豫都城南何处最为鲜。臣斗胆猜测,是在市井之处。果然,鱼贩一旁是羊肉贩子,于是,臣将羊肉贩子那把印着典选司印信的屠刀讨来。”
      “第八道诗题:口小腹大鼻耳高,烈火烧身称英豪。量小岂能容大物,三寸水起波涛。谜底是铜壶,到城南最大的商铺去寻,自然能寻到谜底。”
      “第九道诗题:一轮明月挂半天,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整首诗的谜底是:有好酒卖。
      一轮明月挂半天”是“有”字;“淑女才子并蒂莲”是“好”字;“碧波池畔酉时会”是“酒”字;“细读诗书不用言”是“卖”字,整首诗,合起来就是“有好酒卖”,城南最好的酒,是一心酒坊的初酿——如梦令,微臣提前侯着,寻来了酒坛子底下带有印信的谜底。
      最后一道诗题:疑是瑶台镜,飞在青云端;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整首诗的谜底是:月。
      此时正是早春,阴天多。微臣观天象推算月现之时,还是没能寻得谜底。微臣无能,只寻得九件谜底之物。”
      宋研说完,亭子内安静了许久。大家都在消化着宋研刚刚对诗谜的分析,每一条诗谜的分析,每一个谜底的寻找思路。
      “果然英雄出少年,永定候前途无量啊!”明恒帝浑厚的声音将大家的思绪拉回。
      李辛附议道:“皇上,典选司的人说,永定侯昨夜就寻完了九件谜底,今晨去寻的最后一件。”
      “哦?看来,永定候远比朕想象的睿智许多啊!”明恒帝赞许地看着宋研。
      宋研弯腰行礼:“圣上谬赞。”
      君朔也十分敬佩地说道:“宋研,不是谬赞,这十道诗谜全是监学的太傅们想出来的,能找到几样都不容易,你还全都猜出来了,更是难能可贵。”
      明恒帝问煊赫:“老四,你是哪个没猜出来?”
      “回父皇,鲜,儿臣未想到。”君朔答道。
      “这些都是些百姓生活的常识,为君者要多站在百姓角度思量。”明恒帝耐心教导,亭中众人皆虔诚听着。
      “儿臣谨记在心。”说罢,君朔朝宋研眨了一下眼,宋研有些僵硬地看向别处。
      春日宴,满枝新花。
      明恒帝邀众人一起用午膳,他端坐上首,四位皇子及伴读坐在下首。
      明恒帝看向坐在下首的景曜:“此次文科比试,老三,你得了第一,可有什么感言。”
      景曜垂首,抱拳行礼:“回父王的话,儿臣并无感想。”
      明德帝又说道:“朕虽老了,但还没瞎。你最好不要给我敷衍塞责。”
      景曜只得起身,深深鞠躬:“儿臣惶恐,自知无能。”
      明恒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半晌不说话,气氛一时凝结成霜。
      “你不要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于刚折,伤人伤己。”明恒帝话语间已有隐隐怒气。
      “父皇,老三他向来不太擅长文科,叫他骑马练剑还行,这永定侯与他组队,可以说是十分合适了。”大皇子律和出言调和。
      明恒帝看着他,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四个皇子,其实景曜最像他。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是无法回头的。
      “大哥,我不是不会,我不愿。”景曜冷冷清清道。
      “你……你信不信我把你发配边疆!”明恒帝音量提高,几乎气极。
      “三哥,你……父皇身体不好,你别气他。”君朔开口道。
      四位伴读全都埋着头不敢发出声音,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景曜,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再如此,别怪朕对你母族下手,朕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是父子,也是君臣,你这样犯上,再有一回。别怪朕不客气了!你若揪着过去不放,永远都不可能走出来。”明恒帝沉声说着,宋研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冰了。
      宋研看见景曜垂着头,眉头紧锁、唇若覆舟一般紧抿着。明明拳头攥紧,却还是静静地深吸一口气,行礼道:“儿臣谨记。”
      明恒帝这才舒了一口气,对于桀骜不驯之人,就得用他最在意的来钳制他。使人臣服,没人比他更懂。
      “李辛,下一场比试什么时候?”明德帝问站在一旁弯腰侯着的李总管。
      “回皇上话,明日各位皇子及伴读休息一日,后日到三法司报道。进行刑科的比试。”李辛答话。
      三法司,就是那个掌管民间纠纷、刑案犯罪、典狱惩戒的三法司。宋研迎来了典选第三关——刑科。
      刑科考选顾名思义,一月内侦破案件最多的,自然此科分值最高。当然,典选司为了公平起见,将案件分了三六九等,破解了一起重大疑案悬案,比破几起偷鸡摸狗的小案分值高。就看各个竞争者自己筹划如何选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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