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好喜欢我》千本木

18、照片

　　电话里江括说的急，听见是孟江翊的奶奶病了。
　　不管真假，把孟江翊送回去的路上，林晔一分钟也不敢耽误。

　　孟江翊的父亲在他六年级的时候工伤事故，人没了。
　　母亲悲痛离开了孟家。一年后重新组建了家庭，如今已经有了弟妹。
　　为了一个心里补偿，母亲只会每个月往家里寄些生活费。
　　一直跟着孟江翊住的只有奶奶一个人。

　　林晔怕出事儿，等到了孟江翊家楼下，车子骑得出了一身汗。

　　进了门江括就冲着林晔摆了摆手，示意奶奶睡着了。

　　孟江翊没让林晔下车，直接拦了，“林晔，看样子奶奶没事儿，你回去吧。撒挞那个冒冒失失的，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你家。”

　　“孟江，你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学校里往死里难为人家，这会儿还惦记上了……”
　　孟江翊在江括的光头上拍了一下，这才让江括住了嘴。

　　江括跟孟江翊家是上下楼，看见江括在，知道奶奶没事儿，林晔点点头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
　　明明不想走，却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林晔一直想不明白，孟江翊生活在这个支零破碎的家里，为什么却总能每天阳光灿烂，脸上挂着爽朗的欢笑。
　　而他，顶着个“晔”字，在没有孟江翊的地方，他早就忘了要笑笑这个动作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温暖一个本来就像太阳一样火热的人。
　　他明明很想很想，却一直没有办法做到孟江翊那般坦荡。

　　就像白天的掰腕子，他明明在心里一直给孟江翊加油，他好怕换同桌。他不想旁边坐的是别人。
　　然而，眼看着孟江翊就要赢了，那份虚伪的理智，还是让他在桌子下面扰乱了孟江翊的胜局。

　　不过，林晔还是早就想好了一件事：陪伴。
　　不管孟江翊以后上的是哪一所大学，他都决心跟过去。

　　在林晔眼里，学习是自己的事儿，他不在乎学校，不相信什么带着数字的那几所高效的学历神话。
　　就像一年前，放弃省重点高，选择了跟孟江翊一起进江城一高这所老普高。
　　为此，父亲大怒，半年多都没跟他说过话。
　　不过，他不在乎。

　　林晔从来都没后悔过这个决定，甚至常常希望高中的日子能慢慢停下来。

　　一路寻思着，十几分钟的路，让他磨蹭了半个多钟头。

　　进了四合院，跟平时一样，所有的屋子灯都是关着的。
　　林晔先把自行车停放了进去。

　　想起撒挞一个人在家，他又抬头看了一眼。
　　借着半颗月亮的光，注意到他的屋子，竟然窗户全开。

　　林晔隐约觉得不对劲儿，快步上了楼。

　　林晔停在了自己的屋门前。
　　房门半掩着，能听见里面重重的呼吸声。

　　“撒挞，你在吗？是我回来了。”林晔声音脚步都很轻，怕突然惊吓到朦胧睡着了的撒挞。

　　他把手按在开关上，咔嚓，打开了顶棚的日光灯。

　　灯光照亮的同时，林晔站在门口，迈进去自己屋里的腿，又快速退了出来。

　　屋子里窗户大开。
　　撒挞侧卧在床上，像是刚刚洗过了澡，头发没擦也没吹，枕头被打湿了，半张脸通红。

　　然而，撒挞只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半身旁，床上湿了一大片。

　　撒挞瞬间掀起了鹅绒床盖子试图遮掩，然而淡蓝水色的床上，早已阴湿。
　　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味道，根本不是一个鹅绒床盖子能遮得住的。

　　“林晔，对不起，别开灯。”床上的撒挞声音沙哑灼热，用英语求着他。

　　林晔立即把灯关了。也快步走过去把窗户关好。

　　正要走开，听见撒挞沙哑着嗓子继续在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我好害怕。对不起，林晔。”

　　林晔没说话，靠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撒挞的额头，冰湿的发梢下面，额头滚热烫手。

　　“撒挞，你用冷水冲的澡？你发烧了。”林晔顾不得眼前的画面尴尬，此时更多的是担心和着急。

　　“林晔，我没事儿，我只是没找到怎么出热水。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忘记关窗了。求求你，别让我去医院。我睡一觉就好了。”撒挞用他熟悉的英语哀求着。

　　“好，我给你找片退烧药来。”
　　林晔没敢耽搁，很快找来了水和药，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撒挞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了床边。

　　对着站在眼前，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水的林晔，撒挞摇了摇头，轻声说：“你放下吧。我自己来。”

　　林晔放下之后，撒挞端起水杯，老老实实吃了林晔给他的药。

　　道谢之后，他抱着双膝，把脸埋了进去，依旧红着脸，沙哑着嗓子，一个劲儿继续跟林晔道歉。

　　“对不起，我把你的床弄脏了。林晔，我好害怕。我不是有意的。”他无辜地垂着眼帘，像个做错了事等着惩罚的孩子。

　　林晔没说话，他一个人继续小声嘀咕着，“你是不是会嫌弃我，要把我赶出去了？林晔，明天天亮，我就收拾东西。”

　　“算了，这没什么。”林晔虽然心中震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轻叹一声，“这种事儿谁都会有。”

　　这时，撒挞慢慢抬起了眼睫。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林晔，借着窗外的月光，对上了撒挞的一双森然幽暗的蓝瞳，他突然想躲开。

　　撒挞声音嘶哑，缓缓开口，问道：“林晔，你也会吗？”

　　林晔垂下了眼睛，躲开了撒挞的视线。

　　“林晔，你也会像我刚刚那样吗？”
　　撒挞追问之后，见林晔没说话，他暗自低下头，一个人低语：“我实在太害怕，太孤单，太想念一个人了，才会那样。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不用理我了。我本来，在这里，就是一个人……”

　　尽管声音很低，英文里夹着些方言，但林晔还是字字句句听得清楚。
　　想想他在这个家里也是一个人，突然有些同情撒挞的境遇，他还是低声回答了，“嗯。别这么说。我也会。”

　　“你也会？”蓝眼睛里好像吸进了半月黄光，看着有些色变，近似幽幽绿瞳，他抬起头看着林晔。

　　林晔能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在微微发烧，他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晔，坐吧，谢谢你不嫌弃我，愿意跟我说话。你真好。”撒挞拍了拍旁边的湿了边角的鹅绒盖子。

　　林晔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地坐了过去。

　　“林晔，你那样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孟，对吗？”
　　撒挞声音嘶哑阴柔，好像没在等林晔的回答，他一直一个人继续问着。

　　“林晔，你只是用手吗？”
　　林晔有些呼吸急促。

　　“林晔，我告诉你，其实，你如果能一边看着孟的照片，一边做，会事半功倍。”
　　……

　　林晔一个哆嗦，身上的西装滑落了。
　　赵坚从大巴后面走过来，帮林晔拾起了西装放在了旁边椅子上。
　　他又帮还在睡着的林晔重新盖上了一条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