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灾人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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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闲暇之余，将银票和银子数了又数，今日虽大雨漫漫，但她和码头的一个商人约定时日，晌午便在大堂内定好输送木材的船舶。
一些较为坚硬的木材漆料在安远县没有，搭建一个坚固的医馆也是很有必要的。
大雨盖过了漫长的热气，院内的积水一直不褪去，草药的根被雨水淹没了三分之一，沈知意望着阴沉的天空，这雨已经下了半日了，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
沈知意令下人沏好了一壶茶，她坐在大堂边的一个位置，等待王运的到来。
她用茶杯盖刮开茶沫，外头雷声震得她心头一滞，沈知意半日下来脑子一直突突的。
王运是踩着流淌的雨水过来的，他的鞋袜浸湿，已是不成样子，下人拿来干净衣物给他换好，这才来到了大堂。
早先听闻沈家二女儿精灵古怪，善用医药，也是个精明小姑娘，如今一见一副端正样儿，也是看得算是可靠的人儿，王运心里踏实不少。
前些年头被些年轻小鬼头拖欠钱款，又把货物拖走，让王运亏了好大笔钱，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在下迟来，望知意姑娘莫怪。”
王运一踏门槛，便稍稍作揖，表示自己迟来的歉意。
王运积攒了好声誉，沈知意特此问过一些在码头的老渔夫船夫，都对他的诚信善良夸赞，此人可结交。
“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快些坐下。”
沈知意端着一杯茶道，请了王运入座。
话不多言，沈知意与官家人打交道多了，嘴上谈吐恰当，王运是越谈越满意，他先是收下了沈知意的定金，待雨停后，会运送货物来到码头，到时沈知意清点即可。
雨水漫过山脚，老辈人在心疼自己今年收成不好的庄家，他们怨声载道，天灾人祸，年年如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清疏拖着浸透雨水的布鞋，他嗔痴模样无人敢拦，只待他走到了上次一同与沈知意采过药草的地方，他发丝挂满露珠，面容惆怅。
他翻着一本软烂的医书簿，一棵棵药草对比着，呢喃着，“这棵不是……这棵也不是……这棵也不是呢。”
野草被扒光，只剩光秃的地皮，男儿疯癫，身上沾满泥土，只晓得药草。
老李是个巡山人，他一把老骨头了，宋府的人给了他这个差事，自是要办好来的，山中雨珠未有变小之势，倒是和河里的蚌珠有得一拼，他得下山了。
他喝着温好的酒，快步踏过水汪汪的小地坑，一人影闪过，老李还以为是自个儿看花眼了，怕是山中野物仓皇离家呢，他也加快步伐。
野物在大水哗哗时反而逃窜，必有异常。
果不其然，在老李下了半道的山脚处，有一泥物堆积，虽是个小堆，但积少成多，雨水不停，此处必是个隐患塌陷之地，他需得快些告诉街坊邻居。
沈庆堂脚步匆匆，有下人告知河水狂涨，有人不小心掉落河中，救不了人，只能硬生生看着人被河水冲走。
他需得赶快贴告示，街巷上的人，只管待在屋内便可，粮食衣物官府来供，雨不停，他的心也安稳不下来。
沈知意谈好了生意，心中倒也是畅快了不少，虽说先前有宋清疏的事儿郁结心头，但已经不是个该去分散她心思的事了。
雨水半日不停，她在书中见过，若雨水猛涨，未有停下之势，那么祸水之灾必定会席卷而来，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沈知意小跑着想去找沈庆堂走廊一侧沈庆堂脚步“噔噔噔”如有擦出火星迹象。
想必自己的爹也了解情况，她只管着跑上前去，道，“爹，这雨水怕是大有不妥，我们需得召集些人力来，修筑堤坝，那河道上的浅堤，拦不住这雨水。
沈知意哪时不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儿，她鲜有的稳重今儿个倒是体现出来了，沈庆堂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快了。
他边走边言，“已有两人被河水冲走，得快些告示街巷的邻居，只待在屋内便好，其余的粮食什么的，都由官家提供。”
沈庆堂早已预见此事不妙，先一步报了官府，望他们支援人力兵力，构筑堤坝和运送食粮，不然耽搁时候，就不只是人命的问题了。
“爹，此时等官中兵力来到我们县，定是来不及了，我们可否快些组织年轻力壮的人，来修筑堤坝，这雨水不知何时停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按照现实情况打量，这已是最好的法子。
沈庆堂点点头，女儿长大了，但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百姓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他道：“知意，你让下人去布告召集人力，这是个苦力活儿，得做好多方打算，毕竟人家不一定会来。”
沈庆堂说的话不假，人人有儿有女，谁会付出自己的性命来去筑堤坝，不如早些收拾细软逃去别处，苟且偷生，人就活一辈子，也不是谁都能大爱无私。
沈知意听出了话中话，她转身跑去屋里拿纸笔，此刻重大赏物才是最好引人来的办法，不然，安远县可能保不住了。
腐朽屋舍被雨水冲塌，泥物搅拌着雨水撞击拍打河岸，桥摇摇欲坠，有老道经验的老船夫早已跑到了更高处，他们的船被河水冲散没了踪迹。
人心惶惶，只看得见一片大水茫茫，浑浊不堪。
沈知意拿着锣鼓敲打着，她嘴上吆喝着，“谁愿来修筑堤坝，为安远县出一份力，事后重重有赏！谁愿来！”
她月牙白的衣衫被浑浊泥水打污，泥水溅在脸上，沈知意仿佛又回到了少时，那个令她惊恐又无助的一段时间。
无人应答，小梅堪忧沈知意的身子，只是撑着油纸伞让沈知意休息，倒不如等官兵来了，也不比如此兴师动众。
“小梅，来不及了，调集兵力来到这儿也得到晚上，到时，这儿的屋舍都被淹了大半，河道只有个浅堤坝，它撑不了多久。”
沈知意远眺着河水，河水一下又一下拍打在被打磨得光滑的石头上，她手中的簿子，一个名字都没填上。
沈知意深沉语句小梅也不是不懂，小梅只觉得自身性命重要，别人都不愿做的事，何必如此费心。
“谁愿来！”
外头吵闹声屋中人不是没听到，他们在犹豫，在彷徨，这种时候，他们只想瑟缩在角落，不过是面对大难之际，他们有点软了脚。
沈知意喉咙喊得生疼，她声音嘶哑，也是喊了一遍又一遍，这儿不行，那去别处，总有人愿来的。
她抖抖站麻了的脚，转弯托向别处。
女子瘦弱身影被一屋子的年轻人看在眼里，男人的娘亲劝阻他，“儿啊，这般苦力活，你当真想去？”
“娘，沈府日常布施，咱们都去了，这会儿子需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说这话儿的，正是支牛肉面摊子的小哥，他不求别的，身在故土，死了也是在故土的，帮点忙而已，去了有何关系。
小哥的娘亲佝偻着背，慢慢道，“去吧，记得不要累着自己，你还得要娶媳妇回家呢。”
“娘，放心好了。”
小哥拍拍胸脯，他开门踏着水，一步步走向了女子。
“等等！我去！。”
小哥挽留道。
沈知意麻木地喊得嗓子沙哑，忽而被小梅推搡，“小姐，后头有人喊你！他是要来帮忙的。”
小哥面容熟稔，沈知意派粥时见过，还帮自己说过话来着。
她举着书薄纸笔，感激道，“多谢，你叫何名，写在这簿子上吧，事后沈府定会将奖赏落实。”
沈知意举着簿子盖上了自己的章，她心中有一团雾，现下也散开了。
小哥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李满薪。
小梅引着李满薪去了临时组织的营帐，一个人来，后续便有人积极报了自己的名字。
簿子的名字越来越多，沈知意忙碌了起来。
虽说他们是只要青壮年，可一些挑担子的老妇人，也是瞧着自己身子骨还算强壮，也要来报名，沈知意推阻几番，拦不住他们去营帐。
男子拉石板石头，以及麻布袋的装的粗粒沙子，女子则是拉些较小的石头，填补缝隙。
河道上人山人海，一个接一个拉着石块，每个人都被雨水打湿，他们面上的坚韧，是沈知意还未经世事需要自己磨砺的。
簿子的名字写在厚厚的书页上，某些名字被雨水打湿看不清是什么，沈知意让小梅等着司六来，他字认得多，这些名字得补全了，一个都不能落下。
踌躇片刻，沈知意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后，奔去了河道那处。
官府接到上报，特地搜寻了一批识水性的兵，组织着赶往安远县。
“报！远方匈奴有涌动迹象，貌似正在赶往我县！”一士兵举着信报言。
一颇有将领风范的男子，面容肃穆接过了这个信件，停留片刻，才道，“筑坝要紧，我们先去安远县！”
安远县是个弹丸小地，但对于边境守关，还是较为重要的，需得守好来，天灾无人能预示，只能靠着自己的脚步与天对抗。
此刻，便是怨天尤人也是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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