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51、第五十章

　　夜空中偶有明星陨落，正居西北，斗蒼久久凝望，忽而道，“有回信了。”
　　“怎么说？”赢凡问道。
　　“该回去了。”
　　赢凡将怀中那些糖饼分发了个干净，原本手中剩下一块，却又叫回了那个已经跑出一段的小娃娃。
　　洛忽然坐得端正了些，神情亦是变得严肃，想必是在与谁暗语，黎洲摆摆手，只觉得这场面实在太形式化。
　　“我，可能要走了。”
　　黎洲闻言，忽然愣住一阵，沉声道，“嗯，走多久？”
　　洛没有应声，他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
　　黎洲又问道，“上元节前，可否归来？”
　　“我……”洛忽而开口，正想说些什么，那声音却忽如身影一般，清透消散，化作一场云烟。
　　他就那离开了，在月光里，在暗夜中。
　　忽而无数金色游鱼凭空而起，涌向漫漫天际，犹如万千明灯，将黑夜照了个透亮，盖过绚烂烟火，胜过万里明星。他在向他道别，亦不知他能否看见。

　　“听说小殿下这次回来后一直心情不大好。”
　　“还听说带回来一只灵宠和一个娃娃。”
　　“这娃娃倒是不难生，可灵宠是哪来的？”
　　“算了算了，不重要……”
　　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几只牛头马面的妖怪也只当做一阵笑谈，妖族的人自是一向很少理闲事的，于是没聊几句便又小心探讨起来哪里能拿到最新鲜的人血和精气了。
　　说起小殿下心情不好这件事，并非是空穴来风，回来不过两三个月，便接连处置了好几个几百年妖力的大妖精，从前都要断手断脚的惩戒，如今竟直接要了人家一条胳膊，尤其逮住蜈蚣精那次，愣是卸了人家八条腿，后来听说那条蜈蚣精决定闭关三百年，腿要是不长全，便再不打算见人了。
　　而跟着一同回来的一娃一兽，更是每日狐假虎威的跟在小殿下后面，日日在妖界虚张声势，气得好几位妖怪都想偷偷把他们解决，当然也只是想想，毕竟在扳倒小殿下之前，这些假设都是不成立的，于是便只能每年赶在上元节时多烧几盏天灯，忘上苍可怜，能让三界早日征战起，还妖界一片血海尸林。

　　又是漫漫长夜，长宁殿外空无一妖，般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阿啾也被黎洲一道赶过去陪睡次，大殿中难得安静一阵，只剩下黎洲独坐殿上，对着那无尽空洞的夜色发呆。
　　“诶呀，小殿下原来在这儿啊，这可让我一通好找……”陆琛一脸笑意盈盈，倒是完全不见外便进了正殿大门。
　　黎洲懒懒散散换了个舒服姿势，“你们天族的人还真是胆大包天，真当我这妖都自可随意来去了？”
　　“小殿下说笑了，贫道当初借走小殿下一片金鳞，如今这不是来还报了。”
　　“道长可莫要拿些不值当的小玩意来糊弄我。”
　　“自然不是。”
　　陆琛轻轻一抛，黎洲便顺手握住，看清之时，亦是惊诧住了--那是一枚无比通透的通灵玉，唯有日夜受天池之水浇灌，方能淬炼而成，并且尚未雕琢过，不曾有主。
　　“这东西，你确定要给我？”
　　“一早便是想好了的，只是放太过隐蔽，取时多费了一些功夫而已。”
　　黎洲望着那枚灵玉，有些出神，“可若天门不开，有这通灵玉也无用。”
　　“总之这东西带到了，也算了结了与小殿下这段缘分。”
　　黎洲似笑非笑的看向陆琛，直看的道长一阵头皮发麻。
　　“小殿下……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当初从我这拿走引魂灯时，为什么会说自己无法亲自去忘川取？”
　　“这……若是说起来，怕是又要话长了……”
　　“那便算了吧。”黎洲又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陆琛饶有意味道，“不过倒是有一些话，还想说给小殿下。”
　　“什么话？”
　　“他不会回来了。”陆琛说道。
　　“哦？”
　　陆琛亦没看向黎洲的表情，而自顾自说着，“殿下可知道为何数千年间，没有一个仙人能够轻易从天界分离出去？”
　　黎洲皱眉道，“这话似乎不严谨。”
　　陆琛尴尬笑了两声，又继续道，“天界自有戒律在，若与凡尘有了姻缘，那便终身再不得下界。”
　　黎洲侧身枕住手臂，“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做派。”
　　“所以也可算得是天界秘闻了，我这么些年，也只说给小殿下一人听过而已。”
　　“那便算了。”黎洲悠然道，“不回来便算了。”
　　“殿下如此想便好。”
　　只匆匆几句话，陆道士便又走的无影无踪。黎洲自叹无趣，这一夜的天明，怕是又会来得迟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