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41、第四十章

　　“我说陆道长……”黎洲侧靠在长椅上，模样十分舒适，“陆仙道，您现在总该说些实话了罢。”
　　陆琛浑身上下，尽显出扭捏二字，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众人却也是不着急，只静静等着。
　　“这宫中的事……并非是贫道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啊……”
　　黎洲饶有兴趣道，“那……究竟是怎么个不能管呢？”
　　“当今的小皇帝，早先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得宠，年少时更是流落边塞，直到先皇驾崩，朝野动荡，小皇帝才匆匆回京，你们可知，为何他内无权势，外无靠山，却能登上这帝位？”
　　黎洲惊骇道，“难不成是牺牲了点什么？”
　　洛闻言，随即送过去一个白眼，那厮便乖巧坐好了些。
　　“沈家与大魏……这其中盘根错节，并非是几句话能说得清……吾乃修道之人，自当敬畏天下苍生，可吾亦为臣子，也当有该尽的本分。”
　　“哦……原来是不想说。”
　　每每这种僵持不下的时候，总该出现点什么意外时间打破局面，说巧不巧，那隔着一面墙壁睡死了许久的仙体，忽然就蹬了两下腿。
　　“咳咳咳……”
　　灵蕖将两根手指搭在苏琎的脖颈上，“仙根无损，神智……你看看这是几？”
　　“灵蕖！”苏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灵蕖的衣袖，“你可知人间有一种东西，大如水缸，却放得是满满的腐烂青菜。”
　　“你说的是泡菜缸？你还见过那东西呢？”陆琛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大声道。
　　“我梦里被人丢进去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苏琎正说着，忽而将衣袖放进鼻侧闻了闻，“现在还有那阵臭味……快告诉我是谁把我捞出来的，我要好好感谢那位恩人。”苏琎正说着，忽而声泪俱下，浑身颤抖起来。
　　“倒霉事谁没碰上过一两件呢？你……习惯了就好了。”陆琛拍拍苏琎肩膀道。
　　“……我敢肯定，弄晕我的那个王八蛋一定还在附近！”
　　“你们难道没闻到吗？”
　　众人不明就里的看向苏琎，唯独小阿啾向他凑近了些，像是寻着什么气味一路闻来闻去，后而像是在心口处嗅到了什么异样，便又凑到黎洲身边张牙舞爪的比划了起来。
　　“它是闻出什么来了？”苏琎满眼欣喜的问道。
　　黎洲慢慢悠悠道，“它说你，是挺臭的”

　　夜已深，一切事物都在寒风中逐渐消寂，原是黎洲独自出来楼宇上吹风，结果没一会洛便跟了出来，又挑了同一块屋脊，同小殿下并肩而坐。
　　“阿啾和你说了什么？”洛问道。
　　黎洲轻声道，“方才不是说过了。”
　　“现在想听真话。”
　　“呵……洛兄还真是懂我。”
　　“你看。”洛忽而仰起头，远方天际，层层叠叠的流云暗涌，载着阵阵寒意呼啸而过，唯有那片月色温柔而澄澈。
　　“这三千世界各处皆有黑暗，唯月色独独只给了人间。”
　　黎洲闷哼了一声，又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坐更低了些，“这样一想，倒是有些不公平了。”
　　洛喃喃道，“那是因为人间本是没有光的。”又在掌心拖起一簇小小火焰，炽热明媚。
　　黎洲一抬手，轻轻灭了那火光，沉声道，“你想问些什么？”
　　风声浅了些，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此起彼伏的心跳。
　　洛从怀中摸出一片金灿灿的鳞片，看向黎洲道，“这里的事情快结束了，这东西，也该要物归原主。”
　　黎洲没有回应，只是伸手接过那枚金鳞，只在手心里掂了一下，便瞬间消融了。
　　“那这个呢？”黎洲抬起手腕，那条纤细的银藤尺寸刚好搭在尺骨上。
　　“这条银藤一断，下界事，便再无干系了。”洛心中想着，却迟迟没有抬手。
　　一只传讯灵符歪歪斜斜的落在洛衣角上，不用细想，便该是那位大病初愈的苏琎的杰作，洛不紧不慢的打开，细细详读后才看向黎洲道，“小皇帝差人来了皇极观，说是要见我们。”

　　配合着几个领路太监的徒步跋涉，几人走到紫宸殿时已是天色熹微，黎洲用肩膀碰了碰身侧的洛，心觉好笑道，“这小皇帝大清早就这么有精神，倒是有些蹊跷。”
　　“你没听说过人间有一句话叫‘一日之计在于晨’么？”
　　“哦……”黎洲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那你我是不是该快去快回，给小皇帝的晨间活动多留些时间才好？”
　　“仙道，这里好歹是皇宫，您说人话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