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鸟飞》皮实的童话

7、选课与赛事

　　上高中之前，天祥一直以为，只有自助餐和课外活动才能让他自由选择。在学校要上什么课，那是校方决定的，他们学生无权过问。
　　所以在暑假的时候，他妈让他仔细了解国际体系和高考体系的区别时，他嗤之以鼻。当他真正坐到了国际体系的课堂上，面对一堆选项，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突然落到手上的选择权。
　　海华中学的国际体系除了中方课程，除了那几门必修的数学物理化学和语言，还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学，那些可选修的学科多达十几门，让天祥觉得眼花缭乱。
　　有些课程他从前都还没有听说过，像宏微观经济学、计算机科学、环境科学、人文地理、批判性写作、辩论、戏剧等等，据说高二还会开统计学......
　　这天晚自习，他坐在课桌后面翻来覆去地看着资料，想随便划拉几门。
　　他们的课桌是订制的，不是通常的长方形，而是梯形，几张课桌拼在一起可以合理地围成一个圈，方便小组讨论。
　　小组讨论，是他们以后常用的上课形式。
　　这个学期，国际体系的生源骤减，以往美国和英国方向分开上课，上一届有三个班，两个美国方向，一个英国方向。这年入学人数少了，只有两个班，一个美国方向，一个英美混班。天祥和薄楷在美国方向班，他们班也就二十来个学生，男女生各占一半。
　　天祥的前面坐着黎雪润和张秀琪。旁边坐着薄楷，上讨论课的时候，他们几个课桌一拼就是一组。
　　入学后的这一周，体系老师给学生开了好几个会，还开了家长会。
　　胖胖的外方校长詹姆斯和体系主任分别介绍了外方课程、国际体系的情况、高一年级可以参加的赛事等等，还给家长和孩子发了一堆资料，有国际课程介绍和国外高校介绍。这些信息足以让还没有真正进入状态的天祥懵上三圈。
　　选课还有几天就截止了，而天祥还不清楚自己究竟该选什么。他犹犹豫豫地在微信上问他妈，他妈的回答居然也是犹犹豫豫的，她其实并不比他懂更多。
　　旁边的薄楷胸有成竹地说他已经选好了，天祥看了看，并没觉得薄楷选的那些对他的胃口。
　　他想了半天，打算勾选自己反复看过的那几门。张秀琪回头问他：“你选了什么课？”
　　天祥就把自己刚选好的说给她听。
　　张秀琪大惊小怪地嚷嚷道：“人文地理？那个老师好水，你还选这个课啊。”
　　“你怎么知道？”天祥很奇怪张秀琪似乎啥都懂。
　　“我问了上一届的学长啊，一个韩裔美国老师，就是照着PPT念，他们去年选了这个课都退了。”张秀琪说。
　　“呃，这样啊，我看看你选的哪几门。”天祥说。
　　秀琪把电脑推到他面前，让他看。
　　“我，还是先问问老师吧。”天祥想了一会，关上自己的选择页面，决定还是慎重些。
　　他看了一眼教室里，只有同学们在自习，老师没在。走廊对面的教师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想着老师应该在办公室，干脆现在就去找她问问。
　　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刚回国的年轻女老师，姓田，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梳着个马尾，看上去也就是个高三学姐的样子。
　　有时候，她会坐到课桌上跟他们聊天。当然，不是第一堂课就这样，也不是每堂课都这样。
　　办公室里没有几位老师，田老师正坐在她的位置上端着杯咖啡戴着耳机看美剧。见他进来，迅速盖上电脑摘了耳机。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虽然有些郁闷这孩子就这么闯过来找她，但她还是认真耐心地听他说了，想了想，然后，很二虎地告诉他：随便。看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以后想干什么。她只能给点建议，决定权在他自己。
　　天祥被田老师几句话就打发了，想再问点什么，张了张嘴，也没想出来，就说了声谢谢老师，晕乎乎地走出教师办公室。
　　走在回廊上，他有些沮丧，他不知道其实田老师自己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任课老师的情况，也不清楚天祥的情况，对于选课，她真的给不出更具体的意见。
　　“你还不如去找校内指导老师问问。”看着他一脸茫然地去，一脸茫然地回来，张秀琪给了他一个建议。
　　“是哈，校内顾问虽然不会具体带他们每一个人，但她应该比班主任有经验。”天祥有些佩服张秀琪了。
　　第二天下午下课以后，他又去一楼的顾问老师办公室找了学校的升学指导，升学指导是个年近四十的女老师，据说以前在留学机构做升学顾问，海中开设国际体系面向社会招聘升学指导，她应聘来的。
　　老师的发型是干练的短发，染了深栗色，说话也挺干练，明显要比田老师靠谱。
　　她先问了他在初中的情况，一说初中，天祥才觉得自己这些年是稀里糊涂地过的，除了历史政治差一些，各科成绩都还不错。参加了两三个学校组织的数学奖，拿了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其他科目就没有竞赛成绩了。
　　升学指导老师想了想，说：“语言是基础，阅读很重要，你得选一门文学课，最好还有一门写作，人文地理也是可以，老师真没那么水，理科方面的，计算机科学和微观宏观经济学都可以选，以后用得着的......”
　　经过升学指导的梳理，天祥感觉还是清晰了不少，至少比昨天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要心情舒畅很多。
　　晚自习的时候，他跟妈妈在线又讨论了一会，选了几门他们都觉得合适的课，总算确认了。
　　刚按了提交，一抬头，正撞上张秀琪回头问他：“组团吗？大智慧比赛。”
　　“什么什么？”这些天光一个选课就够让他头疼了，天祥还没时间去琢磨各种赛事，人家张秀琪早就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
　　天祥在初中就听到过张秀琪的鼎鼎大名，但以前跟隔壁班上的这位明星同学并不熟，只是经常在学校公号上发布的喜报上见着她的名字，也能在期末的年级大会上看到校长给她颁奖。
　　也许是本校直升的缘故，秀琪跟现在的同学老师们处得很好。田老师挺喜欢她，给她推荐了不少书目。
　　除了他，秀琪还找了两位同学，就是薄楷和黎雪润。她做了个分工，每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强项做选择，但是队长不在选择范围内，她自任队长。
　　这个赛事的题目是组织方指定的：电子游戏对青少年的影响。初赛选拔是一个月之后提交论文，然后等着晋级消息。如果晋级全国赛了，就是两周以后答辩。
　　以前晋级了要去北京参加决赛，现在改成线上答辩。如果晋级全球赛了，还要去美国参赛。
　　天祥看了张秀琪推送给他的赛事规则，想着这些赛事他以前还没有接触过，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了解了解，就答应了，选了看上去挺轻松的资料搜集工作。
　　秀琪预定了三楼的小会议室，周四晚自习时间召集他们几个同学讨论详细的参赛方案。
　　那天，她带了一小罐果汁软糖给大家分了，边吃边开会。
　　秀琪说：“我们现在有两个参赛方式，一个是大家凑钱找机构的老师当指导，从细化选题到最后答辩都是他们帮忙制定方案，我们主要负责执行。我问了几个机构，都要到报价了，上海那边的机构线上指导带课程，总共要九万八，本地机构因为是线下课，还贵一些，整个项目做下来要十二万。这个费用由我们参赛同学分摊。”
　　“打个比赛每人得花两万多，有点贵。”几位同学都撇了撇嘴。
　　他们不知道，未来各种赛事的辅导费用还有更贵的。
　　三个同学叽叽喳喳地说着各自地想法，只有黎雪润一直不怎么说话。

　　天祥听他妈说过黎雪润的事情，说她的小名叫嘚瑟。他留心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姑娘其实并不怎么嘚瑟，个子小小的，跟薄楷一般高，平时不苟言笑。长得不难看，剪着齐耳短发，跟薄楷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兄弟俩，他们俩关系也不错。
　　薄楷不叫她嘚瑟，就叫她黎雪润，或者叫她的英文名Sherry。
　　黎雪润选择辅助秀琪做论文和搜集各校对手情况。她跟海中初中部上来的同学并不太熟，所以这刚开学说话少也是情有可原的。
　　“另外一种做法是请高年级学长指导，我们经济社上一届就有学长没有外请教练就晋级了全球赛。学长报了个友情价，意思意思，说收两百块钱。”秀琪看着同学们的反应，说出了第二种方案，然后等着他们举手表决。
　　天祥觉得花几万块钱做这个事情划不来，还不如跟着学长，在这个过程中学点经验就不错了，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个方案。
　　秀琪一看，四个同学里头有三位赞成不请教练的，说请学长最合适，就在学校里头，能随时请教。
　　“少数服从多数哈。”秀琪说，她就给学长发了信息，请他来一趟小会议室，跟他们一起开个小会。
　　学长是高二的学霸，很多事情高一就搞定了，现在在打更高阶的比赛，能把帮助学弟学妹们的优秀事迹写进他的文书里，还能赚到两百块钱，何乐不为呢。看着学长笑眯眯地咧着大牙出现在小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笑得挺开心。
　　组队成功以后，游戏规则是抽签决定他们的项目具体方向。他们抽到了电子游戏对青少年的正面影响，这个方向让薄楷很满意。
　　这一段时间他们挺开心，天祥还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辩论形式的比赛，首先他觉得挺好玩，他们能像大人一样跟学校申请会议室开会，这让他觉得挺神气的。
　　薄楷要把发布在公众号上的宣传片做出来，天祥和雪润辅助他，天祥还要辅助雪润搜集全市各队的信息。每周开会汇总，秀琪汇报论文的进度，大家讨论完了由秀琪继续完善。如果晋级了，秀琪要担任主辩手，副辩手有可能会是薄楷。
　　“这种竞赛挺好玩的。”天祥回家跟他妈说。
　　“你们合作得好吗？”天祥妈问。
　　“挺好的，我发现秀琪懂好多啊。”天祥对秀琪又羡慕又佩服。秀琪不光组织能力强，体育也特别好，他们有时候开完会就去篮球场上打球，秀琪投篮的命中率比他还高。
　　“是啊，都是一个学校上来的，怎么同学和同学之间会这么不一样呢？”天祥妈打趣他。
　　“秀琪说其实初中就有一些好玩的比赛，我以前怎么没看到呢？”天祥若有所思。
　　“你们初中本来就有好些比赛招募，都是自愿参与的，我在你们教学楼下面的广告墙上看到过好几个很有意思的比赛，当时跟你说过，你根本没兴趣。”天祥妈说。
　　“我哪知道啊，初中我不就喜欢打篮球和定向越野吗？确实是对别的啥都不感兴趣。”天祥想起来，自己初中的时候一听妈妈说比赛就烦，更别说主动参与了。
　　“现在感兴趣了也来得及啊。”天祥妈说。
　　“是的是的。”天祥连连点头。
　　“你们现在是什么阶段了？”天祥妈问。
　　“还在写论文，提交论文以后看能不能晋级全国赛了。”天祥说。“如果成功晋级，国庆以后要做一次线上答辩，那次答辩的结果就决定我们是不是能晋级全球赛。”
　　“哇，不错啊，要能晋级全球赛，我请你吃烤肉！”天祥妈挺高兴，赶紧给儿子吊了根胡萝卜在眼前。
　　“我要吃肥牛火锅。”天祥为了那还没影的晋级讨价还价。
　　“没问题没问题，想吃什么都行。”天祥妈很开心地答应下来，暗想，孩子走上正路子了，她就省心了。
　　而天祥发现自己终于有些弄明白了国际体系跟高考体系的区别，感觉打比赛、写研究报告什么的虽然不比刷题容易，但挺开心。一开心了，辛苦也就算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