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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Epi.14 ...

  •   “他还没有回来。”那个男孩对着自己的餐盘说。坐在他对面的英国男人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男孩耸耸肩,戳起一小块冷鸡肉,“……我是说,医生。”
      “我知道你说的是医生。”伯兰特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背,上面沾了些粘糊糊的酱汁,“我痛恨蛋黄酱。”他咕哝了一句,起身去洗手,“……别担心他,那个老麻烦精喜欢在出诊之后到酒吧里坐一会。”
      “我并没有在担心。”丹尼尔漠然地回答,用叉尖拨弄着盘子里的豌豆,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当啷一声丢下叉子,抬起头,“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伯兰特瞥了他一眼,拽过抹布擦干双手,“工作。”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收拾行李,出去流浪。”
      男孩眯起了眼睛,正想反驳,门猛地被推开了,罗德里克•科尔曼医生大步走了进来。“刚才有人提到‘老麻烦精’?”他愉快地说,摘下帽子,随手往茶几上丢,那顶黑色的帽子滑过了茶几边缘,落在地板上。医生耸耸肩,径直在餐桌边坐下,给自己盛了点沙律,“我打断了什么吗?”他问,把一勺卷心菜送进嘴里。
      “只是在向这位年轻的朋友解释我的工作。”伯兰特冷冷地说,收拾起空盘子和玻璃杯,放进洗碗槽里。
      “这可不好解释。”医生眨眨眼,忽然留意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上帝!莫里斯,你喝了半瓶‘白马’威士忌!”
      “别这么夸张,科尔曼,我只倒了10毫升不到——”
      丹尼尔猛地站起来,椅脚在厨房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他径直跑下楼梯,砰地摔上了门。医生轻轻吹了声口哨,“我们惹到了可爱的东欧小松鸡,老伙计。”
      “请注意自己的遣词造句,你都快五十岁了。”
      “而你,亲爱的莫里斯,你已经五十岁了。”
      “别试图岔开话题。”伯兰特重新坐下来,盯着医生的灰眼睛,“我暂时不会放他走的,这对他自己和我们而言都不安全。天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东西,况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即使把他遣返回国,这男孩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让我来总结一下你的发言,”医生晃了晃叉子,“丹尼尔•诺瓦克已经上了你的嫌疑人名单,目前正处于被监察阶段,一旦有什么异动,你就……”他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
      “一般来说我不喜欢如此坦白,不过……大致就是这样。”
      “亲爱的莫里斯,你是个残忍的怪胎。”
      “那么你告诉我,在回家路上‘恰好’救了一个受枪伤的捷克男孩,接着数个星期后一个海外谍报网突然被破获的几率是多少?当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接触到机密文件的——”
      “如果他就是‘鼹鼠’的话。”医生插嘴道。
      “如果他就是‘鼹鼠’的话。”伯兰特重复道,“他应该无法从我这里接触到机密文件,我从来不把工作带出办公室之外。但不能排除这孩子是谍报网的一环,你知道的,转运文件什么的,我们当年在莫斯科的时候干的也是这个。”
      医生低声笑起来,“我们做过的可比转运文件多得多了。”
      “今天的病人怎样了。”伯兰特平静地问,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脾气不太好,但付诊金倒是很大方,一如既往。”灰头发的医生耸了耸肩,“薯蓉沙律稍微有了点进步。”他评价道,把空沙律碗和餐碟叠起来,同样放进洗碗槽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亲爱的上司,我要去睡觉了,不打扰您那隐秘而险恶的情报工作。”
      他离开了厨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几分钟之后,他听见地板嘎吱作响,一扇门打开又关上。罗德里克•科尔曼呼了口气,在写字台前坐下,把布莱斯给他的小纸条从衣袋里摸了出来。纸条右上角用铅笔写了一个三位数的编号。编码册的代号。医生拉开抽屉,从一个上锁的暗格里拿出一叠小册子,找到和纸条编号吻合的那一本,翻开。
      信息并不长,十五分钟不到就译完了,“已处理J.F.,等候进一步指令。I.Z.到达伦敦,通往莫斯科的线路已建立。更换密码,编号将择日告知。”
      科尔曼把译文看了两遍,摸出一盒火柴,走进浴室里。他点燃了纸条和编码册,沉默地看着它们在洗手池里皱缩,卷曲,烧成灰烬。漫长的一天结束了,他想,但那个黑暗的地下世界却还睁着眼睛,那双眼睛永不闭上。医生拧开了水龙头,看着纸灰打着转,随着漩涡消失不见。他擦干双手,走出了浴室。
      莫里斯•伯兰特站在外面。
      他吓了一跳,脱口骂了一句脏话,扯着自己的衣领,像是要压住心脏,不让它跳出来。“进来的时候请花点时间敲一敲那扇见鬼的门,莫里斯!这是我的房子!”
      伯兰特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
      医生甩开了他的手,淡色的灰眼睛因为愤怒而变成了幽深的灰黑色,仿佛带着雷电的雨云,“你出什么问题了,莫里斯?你偷偷走进来不说,还盘问我——”
      “你烧了什么东西,我能闻到。”
      科尔曼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我再说一次,莫里斯•伯兰特。”他低声说,“这与你无关。”
      “你是我的雇员,这当然与我有关。”
      “雇员。”医生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冷笑起来,松开了他的衣领,“对,雇员。”他冷冰冰地说,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你和我都知道得很清楚,莫里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愿意再提起,准确来说,是你不愿意提起。”他挤出一声短促的笑,“好像这就能抹杀它们的存在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真不幸,你知道得很清楚,就像我。”医生灰色的眼睛直视着伯兰特,瞳孔里各有一点针尖般细小的光亮,“……在莫斯科,当我们还是叶尼亚和廖夫卡的时候。”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伯兰特叹了口气,这场景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似曾相识,仿佛他们还只有二十来岁,仿佛窗外就是冷清死寂的克罗杰诺夫大街,仿佛俄罗斯的严酷寒冬再度降临。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二十岁的自己走了过去,手臂温柔地环住了扶手椅里的那个年轻男孩的肩膀,对方抬起头,露出微笑,灰眼睛弯出漂亮的曲线。二十岁的伯兰特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
      情报处处长用力晃了晃头,记忆的残影消失了,罗德里克•科尔曼仍然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抹讥嘲的冷笑。
      “извините.”沉默逐渐堆砌到令人窒息的地步,伯兰特终于勉强挤出一个俄语单词。
      “对不起什么。”医生语调平板地用英语发问,移开了视线。
      “我刚才说的话,”伯兰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谨慎地挑选词汇,“还有,其他的……一切。”
      “太迟了。”科尔曼站起来,打开了房门,“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Epi.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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