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逢你

40、#40·控诉

　　等这段时间过去，等她解决完跟沈修宁的事情，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他接受的话，这样她就有了男朋友，就不用再相亲；他不接受的话，如果她接受的了，那她就嫁给一个谭女士喜欢的人，过相敬如宾的日子。

　　谭望秋听完时迦说的，她的手愣住，怒其不争道：“你以为那些好男人会等你吗？那些人都抢着要。”

　　“如果像你说的，那些男人都抢着要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谈恋爱非要走到相亲这一步呢？你能不能别她们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时迦对母亲的行为感觉到非常不解，“我也不是菜市场里没有思想的大白菜任人挑选的好吗，我有思想，我是一个思想健全的人。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会有自己的考量。”

　　真要是相亲，她会做到利己，考虑对方各方面的因素，就像做生意一样，要规避风险。如果不是他，她就会现实无比。毕竟她自己条件也不差。

　　“你都33了，在婚恋市场上根本没有什么竞争力，你以为那些男人会看中你的能力？我是过来人，他们不是的，你只要温婉，给足丈夫的面子，在家带孩子就好了。”

　　真是可笑，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想法，时迦轻笑一声，盯着谭望秋毫不示弱：“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吗？那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看着两个人快要吵起来，时毅中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看你也不用着急给孩子介绍对象，她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你看修宁比迦迦大两岁，不也没结婚呢吗。”

　　谭望秋直接把盆往前一推，甩手不干了：“沈修宁家里有多少钱，咱们家有多少钱，咱们家能跟人家比吗？”

　　时毅中没理妻子的蛮横不讲理，问时迦：“你跟修宁认识这么多年，你俩没谈过恋爱？”

　　时迦刚要把盆捞过来的手一顿，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干脆闭口不谈。可能沈修宁到现在还觉得她俩之间是纯纯革命友谊吧。

　　“我觉得修宁这孩子不错，孝顺成熟事业有成。”时毅中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沈修宁好。

　　“一天天光想些有的没的。”谭望秋搓搓手上的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么多年，沈修宁都没看上你闺女，你觉得你闺女还有可能吗？时迦也是，你们上大学那会儿，你说你怎么就没勾搭勾搭沈修宁呢，他沈家家大业大，就算是后来掰了你也不吃亏啊。”

　　“妈！”时迦非常生气，抓着盆沿的指尖泛白，她的母亲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她又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时迦平复了一下呼吸，她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什么叫勾搭，我是你女儿，你就在我身上用这种词汇是吗，我跟谁谈恋爱就得从人家身上捞一笔是吗？你把你女儿当成什么人了？”

　　“既然说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我那我就挑明了跟你说，我不想相亲，一点都不想，你看上的人我一个也看不上，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愿嫁给你说的那种人。”

　　这是时迦第一次跟母亲硬刚，她不想继续唯唯诺诺委屈自己了，谭望秋不会改变的。

　　“之前我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见了关节书，但你知道他其实精神有问题吗，我不想跟你闹是因为你是我妈，你养我长大，我不能混蛋到跟你吵架。但是慢慢我发现不行，我不跟你讲清楚我就得自己憋屈着，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不管你今天觉得我是不孝顺也好大逆不道也罢，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你的观念我不认同，所以咱们减少交流，今天有事我求你，我给你转了笔钱，就当那是我的学费吧。”

　　——

　　沈修宁在家里吃完饭，方燕拿了很多东西出来，有燕窝和阿胶，还有一些别的补品，“你给迦迦的爸妈拿过去。”

　　今天时迦回家里吃饭了，他也很久没去看过叔叔阿姨了，正好顺便去看看，沈修宁拎着东西往外走：“那我一会儿就不回来了，直接回去了。”

　　“随你便。”方燕白了沈修宁一眼，沈修宁去开车了。

　　到了雅安路最东侧的老房子，发现时迦家里连灯都没开，沈修宁没上去，在车里给时迦发微信：【燕儿姐让我带了点东西过来给叔叔阿姨，我看楼上灯都没亮，是灯坏了还是根本没在家？】

　　收到沈修宁微信的时候，时迦正气呼呼地坐在沙发边上，谭望秋坐在那边的椅子上，谁也不跟谁说话。

　　晚饭还没吃，时毅中也不会揉面，干脆把东西收了换别的做。他一声不吭小心翼翼地搅着锅里的米粥，生怕发出点动静就是谭望秋的一顿骂。跟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她的威力，不敢轻易惹怒她。

　　听到手机响，时迦不情愿拿起来看，是沈修宁发来的，看着那两行字，时迦这才反应过来，给他们搬家的事她根本没有告诉沈修宁。

　　总不能把方燕要送的东西排除门外，但凡东西是除了方燕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送，它都进不了这个门。

　　时迦直接甩了一个地址过去，输好具体门牌号，时迦补充：【搬家了，忘告诉你了。】

　　沈修宁并没有察觉到时迦文字中的怒气：【我马上到。】

　　关了手机，沈修宁驱车前往，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揿下门铃。

　　时毅中在厨房刚关了火准备盛饭，就听见有人敲门，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会来，他擦擦手上的水渍去开门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时毅中看到沈修宁的时候两眼放光，像是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婿一样：“修宁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沈修宁提着补品进门，把东西递给时毅中，抬头一眼就看见时迦委屈扒拉又有些凶恶地看着他，而谭望秋环着臂瞅都不带瞅他一眼。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这感觉不太对啊。

　　沈修宁叫了一声阿姨，谭望秋一声不吭，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沈修宁搓搓手没在意，他向沙发走去，离得越近越感觉时迦的脸不太对劲，那脸上好像泛着红，还有点微肿。

　　这是怎么回事，像是被打了耳光一样。

　　沈修宁坐在她旁边，抬起手扳过她的脸，确实是肿的，柔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此刻沈修宁的声音传到时迦耳朵里，像棉花一样软，软绵绵地撞在她的心尖。

　　本来时迦的情绪已经压下去了，可当沈修宁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鼻尖立马酸涩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想往下落。

　　时迦带着很重的鼻音委屈地说：“有人总是在贬低我。”

　　沈修宁没来之前，她想起冷梵希说的那句话，她太自卑了。

　　其实冷梵希说的没错，她就是自卑，在谭望秋这样的人嘴下，有几个人能扛住，有几个人自信。她能健康长大也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时迦说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跑进了谭望秋的耳朵，她啪的一下，拍了桌子站起来，完全不顾沈修宁存在，指着时迦就骂：“你再说一句，谁他妈贬低你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沈修宁的存在，时迦有了底气，她也站起来，在长辈眼里大逆不道地说：“你自己说的话还不承认吗？是你意识不到而已，因为你已经习以为常了。”

　　沈修宁也跟着站起来，他想拉住时迦，却被时迦甩开了，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沈修宁放手了，发泄吧，如果说出来她会好受一点，那就毫无保留地控诉出来吧。

　　“你觉得我做的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的工作，那我今天就一点不差地告诉你，沈修宁的公司，我有15%的股份，就算从现在开始我一天班不上我也饿不死，我挣得那些钱也足够我挥霍。”时迦抬手扫了一圈这间房子，继续说：“你以为这房子我是分期还房贷的是吗，那我今天也不防告诉你，付全款的时候我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国宅华园那边我住的房子也是我自己买的，你有去过一次吗？你以为你看中的那些家具家电很便宜吗，给你们买的东西哪个质量差了，可是你有关心过一次吗？”她又指指自己，“我生病吃药，神经衰弱，你过问过一次吗？你关心的从来都是我什么时候结婚，我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嫁出去。”

　　沈修宁第一次见时迦这样，也是第一次听她这样歇斯底里。她无声地留着眼泪，身体在不自觉颤抖，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就算父母不理解还有他在。

　　没抱她，现在不合适，但他把手放在了时迦的肩膀上，给予她一些安慰。不被父母理解，沈修宁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很尊重他，会过问他的意见，该说不说他觉得自己父母很开明。

　　“我把自己嫁出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哦我忘记了。”时迦苦笑一声，继续说：“我把自己嫁出去你可以得到这份彩礼。然后你拿着这笔钱过逍遥日子是吗？可是这么多年，你不工作我也没有少你吃少你喝吧，我让你冻着了吗，我什么事不是赶在你想到之前就为你做好，让你跟我爸操过一次心吗？我出国五年没回来，我自认为那五年对你们是有所亏欠，我在弥补了，可你不能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吧。”

　　时迦的眼泪不自觉地啪嗒啪嗒往下掉，说到后边都快失声了，因为说的话有些多，她现在有些呼吸不上来，胸口闷闷的。

　　一通说下来，谭望秋站在那里哑口无言，见时迦不说话了，她想开口，但是沈修宁没给她这个机会。

　　心疼。

　　此刻的沈修宁太心疼时迦了，就像是有一只手在用力攥着他的心脏，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那么体面、情绪那么稳定的一个人今天的歇斯底里，已经不是一朝一夕能引起来的了，这是长期积累下来的。

　　作为父母，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就算是路边有个小猫小狗都不忍心一脚把它踢开吧，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更应该捧在手里呵护着长大吗，何况还是个女儿。

　　虽然他的父母从小就使唤他，说他怎么不是一个小女孩，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父母不爱他。

　　沈修宁揽着时迦的肩膀，走出了沙发，因为第一次来这里，还不知道哪间是时迦的房间，他问时毅中：“叔叔，哪个是迦迦的房间？”

　　他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让时迦哭出来。

　　而沈修宁的话，也让谭望秋闭了嘴。

　　时毅中指指房门紧闭的房间，告诉沈修宁那间就是。

　　沈修宁开了门，又摸到开关开了灯，让时迦先进去，他又把门关上。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沈修宁一把就把时迦拉到了怀里，他的右手放在了时迦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轻抚着，柔顺的头发在他干燥的手掌中，他的左手放在了时迦的后背，他抱着用了力，想让时迦感受到被爱。

　　安静如鸡的房间，沈修宁听到了耳下轻轻的呜咽声，他感觉到胸膛一丝凉意。

　　沈修宁又用力抱紧了，轻抚着她，他的下巴放在时迦的头顶，微微仰头柔声道：“哭吧，放声哭，这里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