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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卷三 风暴与暗潮 02 ...

  •   emmm在DND的设定里,并没有牧师必须白袍,术士必须红袍的设定,所以这应该是九鱼太太在《圣者》中的私设,此处借鉴使用,特此说明。

      不过之所以设定鬼方是红袍也跟红冕边城着装风格有关系啦(笑)

      ****

      “这是什么?”傲慢的红袍讥讽地点了点桌子上摊开的皮质纸张,“我需要看到交易的诚意。”

      “如果诚意没有信任的基础,那交易还不如不要开始比较好。”侠菩提针锋相对地说,他们坐在会客厅内,考究的镶银边沉香木茶几上铺开了一张暗灰色的皮革,柔韧挺括,抚摩上去能感受到一股凝而不散的热意,这是用生活在炎热地带的兽类的皮鞣制而成的皮革,它被精心地炮制过,所以能够承载更为强大的魔力,在这种场合,它足以胜任两位强大施法者之间订立的契约。

      轻信的施法者往往都死得很早,在这个连死亡都不太安全的世界上,契约是两个并不熟悉的施法者进行交易时的首选,尤其当他们交易的东西十分珍贵时,提前预防总是显得格外必要。

      但鬼方赤命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在偷换概念,侠——菩提。”鬼方赤命阴冷地说,红袍的声音浑厚清晰,每个吐字,都仿佛在胸腔中央一同共鸣,让听者几乎能摸到其中沙砾流动的粗糙感,但当他放轻尾音,把一个人的名字慢慢嚼在齿间时,那声音却好像薄薄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剜着听者的注意力。

      然而吸引了赮毕钵罗注意力的并不是他的声音或者谈话内容。

      鬼方赤命携带……不,抓着头发拖曳来的那名俘虏现在正软绵绵地倚靠在红袍的腿边,他还处在昏迷之中,所以也只能任由红袍肆无忌惮又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他雪白的脖颈、精巧的下巴和脆弱的咽喉,鬼方赤命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而漫不经心,仿佛在逗弄一只会悄声细语叫起来的宠物猫,又或者在安抚一只喜爱停在掌心歌唱的雀鸟,而他偶尔低眸间满意又怜惜的神色,更是容易让人误读出某些极其暧昧的气息来——

      可是背后灵也好,施法者也好,都留意到不过这几句话的交谈时间,鬼方赤命的指甲边缘已经至少三次划过了俘虏的致命要害之处,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鬼方始终没有干净利落地掐断他的脖子——也许这名俘虏对他的意义如此复杂,以至于他无法简单地以杀掉来作为这个人、这段关系的终结——

      就算知道在红袍面前失神的危险,明了这场谈判的重要性,赮毕钵罗的思路还是不由地往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上歪了一秒。

      等赮毕钵罗回过神时,他的兄长和红袍的谈话已经进入了更为剑拔弩张的阶段。

      “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侠菩提。”鬼方赤命说,他的身躯朝前压了几寸,这是个进攻的姿态,“证明它,不要拿那些没有根据的东西来糊弄我。”

      “我不需要向一个不懂得尊重交易对象的人证明什么,”施法者的语气柔和中适时地加上了更多坚决的意味,他盯着鬼方赤命的目光说不上冰冷,但绝对锐利,刀锋一样天然具有压迫人的力量,“不请自来的是你,求上门来的也是你,鬼方——先生。”他说到那个称谓时加重了音,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嘲讽意味十足,“而你连最基础的诚意也不肯付出。”

      但红袍无意就诚意这个问题再多纠缠,“不必打任何马虎眼,”红袍说,他的目标向来明确,又一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从来没有任何活人转化背后灵的先例。”狭长的眼眸鹰隼一般地盯住侠菩提,置身他人主场但气场依然强横的鬼方赤命咄咄逼人地说,“记住,现在是你需要取信我,来证明你并非胆敢于愚弄一位施法者。”

      “啧。”赮毕钵罗身边的侠菩提微微挑起了眉,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满怀善意地,不吝啬为谁精彩绝伦的气势鼓起了掌。慢腾腾但绝对稳定的掌声引来了鬼方杀机隐露的目光,然而侠菩提只是噙着嘴角那点未明的意味深长,放下了手。

      “没错,是没有任何先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我是说,在我之前。”

      鬼方赤命抚摩俘虏颈部的动作停止了。他阴沉沉地盯住了侠菩提,判断着施法者所说语句的真假。但那张微笑的面容毫不作伪,真诚自然得令人无法生出怀疑,鬼方赤命眯了眯眼,正打算开口,但侠菩提拿出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张展开有整张桌子大小的卷轴,密密麻麻的秘银线条隐没在深色的卷轴上,足以叫人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更别提它每转换些微角度,上面微弱但清晰、不断闪烁着迷人微光的线条仿佛就要衍生出千万种变化——

      施法者慢吞吞地说:“我猜,这是你想要的……诚意?”

      确实有一瞬生出了抢夺之意然而克制住了的鬼方赤命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只有这点?”

      “你该手轻些,鬼方先生。”侠菩提答非所问地说,鬼方赤命看了自己手边一眼,俘虏的面色通红到青紫,张开嘴拼命试图吸气,红袍放开了自己无意间用力过紧的手,侠菩提欣慰地看到俘虏还有喘气的力量——

      “不弱的体魄,施法者的资质,与亡灵亲近的体质……”他把目光停留在俘虏身上,每说一项,鬼方赤命的面容就阴沉一分,但侠菩提恍若未见。

      “上等的材料,更重要的是……”那双蓝紫色的眼眸抬起,正对着鬼方赤命毫无感情的目光,侠菩提轻轻松松地笑了,“更重要的是,你想让他生不如死。”

      ……

      不理会鬼方赤命骤缩的瞳孔和那宽大血色袍袖之下些许的颤动,侠菩提倾身,缓慢地点了点那张空白的契约。

      “我们现在可以来谈谈……我想要的诚意了吗?”

      ***

      他们最后在契约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暂占上风的侠菩提注视着这份条款苛刻又精密、约定着两位施法者权利义务的契约,它自两人签名处无火自燃,诡异的火焰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块兽皮吞噬得一干二净,半点渣都没剩下。

      在契约成立的那一刻,鬼方赤命的眼神微松,原本仿佛针扎般压迫着裸露肌肤的危机感散去了,术士塔短暂地接纳了这位来客和他的俘虏。

      “我要见到完整的阵图——完整的,”初步合作的意向已经达成,鬼方赤命不客气地捏起了桌子上的卷轴,让这张质地细密又轻薄的兽皮重新摊开,“而不是这种残次品。”

      侠菩提站起身来,他的影子投射在沙发和地面上,背后灵轻飘飘地让自己落在兄长的影子末端,两兄弟站在那里,朝他们的客人作出了一样的邀请姿势。

      鬼方赤命挑起了眉毛。

      “算是……过得去的诚意。”当两兄弟带着他走进原本用来召唤异界生物的束缚间,观看那一幅完整的阵图时,鬼方赤命勉强评价了一句。

      束缚间原本的召唤法阵被改造成了背后灵转化法阵,四分之一英寸厚度的秘银宛如微型的河流,流淌和镶嵌在整个蓝得发黑的地面之上,而点缀其间的是蕴含着强大魔力的宝石,鲜艳的鸽血红、璀璨的金刚石、浓郁的祖母绿、深邃的星光蓝,它们拱卫着中间的黑色欧泊,在洁净、明亮的天光之下,法阵范围内所约束的魔力平稳地盛放着,就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水库,在等待着打开闸门喷涌而出的那一刻。

      精密、强大的法阵足以打消红袍的某些疑虑,走马观花让他不能很快地参透这个法阵的奥妙,但他确实可以从法阵严谨庞大的结构中初步地评估法阵的用途,“告诉我你尝试过几次。”他站在法阵边上,傲慢,但多了几分客气地说。

      “既然我展现的诚意已经足够多了,”侠菩提客客气气地说,“我倒是更想问问,你愿意留给我几次机会?”

      被反问的鬼方赤命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但他右手上拎着的俘虏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呻吟,打断了他本想出口的质问话语——

      “……两次。”权衡了会儿后,在离开之前他最终凶狠地说,“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吧,侠菩提。”

      侠菩提后退一步,朝刚刚被激发了一部分的法阵作出关闭的手势,而他身旁的赮毕钵罗默契地选择了跟上扬长而去的红袍。

      “你的房间在这边。”背后灵悄无声息地站在走廊中央,对谨慎停留在那里的鬼方赤命说。

      鬼方赤命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扫视着赮毕钵罗,他没有接背后灵的话,相反,他露出了一个饱含着恶意的笑容。“你没有办法离开你兄长太远?”他问,“可悲的存在,你能离开宿主多远,二十米?五十米?”他注视着赮毕钵罗的表情,以一种恍然又冷漠的口吻说,“啧,不会超过一百米。”

      “没有自由,没有实体,不能被看到,不能被听到。”鬼方赤命说,他脸上残忍的笑意扩大了,近乎愉悦,“很好。”

      赮毕钵罗静静地站在那边,不点头也不摇头,鬼方赤命并不只是在对他说话,他知道。

      被卡着脖子提起来的俘虏困难地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握在掌心的细刃刺破了鬼方赤命的袍子,但在被动生效的法术护盾之前无功而返,如果不是红袍有意放纵,赮毕钵罗甚至怀疑他连法师袍的边缘也未必能沾到。

      但鬼方赤命看上去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愉悦感,看俘虏艳丽沾染戾气的面容如何在仇恨的火焰中燃烧出令人炫目的亮意,看他飞蛾扑火一般地试图撼动自己,而那惊心动魄的神采和挣扎最后又是如何在自己的掌心不甘地熄灭——

      “没错,这正是我想要的……”他把俘虏的脸庞拉近了,看失去神采的绀碧眼眸如何在捕捉到自己身影的那一刻竭力聚焦,而嘶哑喉咙深处气流怨毒地要呐喊鬼方赤命四字——

      “只能依存于我,永生永世无法摆脱我……”鬼方赤命悄声细语地对俘虏说,“赑风隼,这就是你的命。”

      ***

      赮毕钵罗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眼前这场正在上演的虐恋剧。

      “我建议,”他说,全然不顾红袍眼里积蓄起来的暴风雨,“你最好对你的俘虏好一点,鬼方先生。”

      鬼方赤命冷哼了一声,掐着赑风隼的手没有放松,反而变本加厉地加重了力道:“因为即将成为同类,所以可笑地开始同病相怜?”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卑微者就要有卑微者的姿态,你的宿主太纵容你了,亡灵。”

      “我的兄弟只是在忠告你,红袍。”关拢了束缚间大门的侠菩提从后方走来,淡淡地说,“转化时的状态会影响背后灵转化的成功率。半死不活只会让灵魂衰弱得更快,如果撑不到检定和转化结束的那一刻,你说我该怪谁呢?”

      “是不够争气的材料,”施法者注视着鬼方赤命,唇边带笑,可那双紫罗兰的眼眸中毫无笑意,“还是连材料都不会正确贮存的愚蠢同行?”

      鬼方赤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半晌,他森冷地笑了起来。

      “现在,我有点相信你确实是死灵系的恶棍了。”他突兀地说,“你现在的样子,可比刚才的惺惺作态要让我顺眼得多。”他松开了一点钳制,俘虏跌落于地面,狼狈地跪伏在他脚边大口喘气,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指,带着一种残忍和兴奋的神情看着侠菩提和他的背后灵。

      “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好好谈谈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侠菩提没有点头,相反,施法者以一种冷漠得仿佛结冰的声线,清晰又缓慢地说:“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鬼方赤命危险地眯起眼,但侠菩提不为所动,拢在袍袖之中的手似乎动了动。

      “道歉。”他说,无视了红袍骤然凶恶不屑的眼神,“向我的兄弟。”

      “不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冷淡地说。

      ****

      “兄长该看看他的表情,”赮毕钵罗停留在毫无着力点的半空,语气悠然地说,“毕竟我们可以为此笑上一年……又一年。”

      背后灵的周围是星光石铺就的螺旋阶梯,这种产自冰层最底部的石头在白天依然闪烁着流转不定的微光,而悬浮在它们中央的背后灵放松地交叉起手指,贴紧腹部,看着红袍的衣角怒气冲冲地消失在底楼的走廊尽头。他转过头来看按着楼梯扶手站立的侠菩提,后者的唇边早已重新缀上了惯常的温柔笑意,但背后灵捕捉到了他眼眸底部尚未消散的片片浮冰。

      红袍不是容易屈服的人,然而,如果他只是一味强硬而不懂得审时度势的话,恐怕也活不到能这样嚣张狂狷肆无忌惮的时候,在侠菩提蓄势待发的法术之前……又或者该说,是在即将全面开启的战争利器术士塔之前,他明智地先一步选择了退让——

      如果这么纡尊降贵、如同施舍的语气也能算作是道歉和退让的话。

      可是侠菩提必须接受,必须适可而止而非痛痛快快地海扁谁一顿,哪怕他明明占据了上风中的上风,哪怕他也早已看鬼方赤命不爽偌久……但比起意气之争和尊严,更重要的事情是活体实验的顺利进行。

      于是同样强按着怒气的两位施法者匆匆交换了主要的意见和条件,鬼方赤命会提供实验所需的大部分材料及相应代价,而侠菩提应当在七天内启动法阵将赑风隼转化为鬼方赤命的背后灵。这期间当然伴随着无数口舌上的交锋、极富针对性的隐喻和嘲讽,还有明里暗里的算计,至于最后的结果嘛……看看鬼方赤命是如何阴沉着面容率先离开就知道了。

      “不管如何,让这种东西成为你的弱点也未免太过可笑了,侠菩提。”临走时,鬼方赤命拎起俘虏扔下这么一句,宽大的红袍和背后的披风像海浪一样排开空气,毫无顾忌地穿过了赮毕钵罗的身躯,转瞬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被他甩在后头的侠菩提孤零零地站在走道中央,他稳定地朝前走了几步,按住了楼梯的扶手。

      “是啊……”他回答着自己的兄弟,眼底来不及撤去的寒意沉埋到深处,取而代之重新浮到这双眼眸表层的,是温暖又狡黠、宽容又深邃的明亮光芒,“所以我想我不必提醒他,他正在纵容仇敌成为同样的弱点。”

      “不。”出乎意料地,赮毕钵罗以指节敲叩着自己的掌心,毫不犹豫地反驳。

      侠菩提没有出声,背后灵已经飘回了楼梯之上,慢吞吞地拾级而上,路过自己兄长身边时搭住谁的肩膀。

      “有一点他和兄长都说错了。”赮毕钵罗说,赭红斗篷下的脸庞平静而坚定,“我不是你的弱点。”

      锋锐的利刃,坚实的后盾,默契的搭档,还有……

      “我的……兄弟。”侠菩提这样补充着,他松开了扶手。

      “所以不要生气。”赮毕钵罗说,“我不在意,之前不在意,现在更不会。”

      侠菩提看上去想辩解或者轻描淡写两句,但最后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搭回扶手之上的手收紧了又松开。

      “而我没法不在意。”他喟叹般地说。

      “兄长考虑过……”赮毕钵罗歪了歪头,比起侠菩提堪称完美的面容,不知道是否是接触的人太少的缘故,背后灵相似的容颜看上去总带了几分懵懂与正直,虽然这几日之间的成长让背后灵眉宇间的懵懂意味大为减少,但那种不变的正直让他哪怕在说些坏事也看上去格外的一本正经,“考虑过从别的地方找补吗?”

      侠菩提呵了一口气,赮毕钵罗熟悉他眼里闪烁着的那点不明亮光。

      “我用濒死的生物转换过几次魂体。”施法者慢悠悠地在心灵链接说,“但还没有试过活体。”如果鬼方赤命不是以这种强硬的方式在他没有提出邀请之前就逼上门来,他不会考虑将活体实验提前进行,至少也会将所有风险提前披露。

      但鬼方赤命这个不安分的因素如果继续留在术士塔外游荡盯梢,难保他不会自自己的行踪中猜出自己的身份,进而以此要挟自己——疑似死灵系的施法者和术士塔的深海主宰有交集是一回事,如果这位该被教会架上火刑架的死灵系施法者被发现效力于达根家族,甚至更进一步,被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乐子就太大了。侠菩提想象得出国王是会如何满怀喜悦地注视着教会以净化之名把整个达根家族送上处刑台,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施施然地等待接收一个完好无缺的妖化山岭和那两条新的航线就好了。

      从进入术士塔的那一刻,鬼方赤命就必须签订那份限制短暂自由的契约,侠菩提不会容许对自己身份有所猜测的红袍在现有的局势下脱离控制。

      值得庆幸的是,红袍的注意力确实都在那位俘虏身上,他不是会为了私人仇怨失去理性和决断力的人,但在自己对赑风隼的注意和情感超过掌控之前,鬼方赤命似乎并不介意在赑风隼身上多花点时间、金钱、材料……还有耐心,就像渴望了许久的玩具或者宠物回到了孩子手心,他迫不及待地要把玩这份失而复得的稀奇玩意儿,为此其他事情他都可以暂时放置一边,而冒点风险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从这个角度来说,红袍是个很好的实验品——侠菩提等待很久的那种。

      侠菩提叹了口气,有点轻松和感慨的意味,不管怎么说……鬼方先生确实是一位富有牺牲精神和冒险精神的勇士……不是吗?

      赮毕钵罗在他身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但兄长还是不开心。”当他们沿着阶梯缓缓走下的时候,背后灵说,通过心灵链接,“如果不是因为给鬼方先生挖坑的事情,那么,我猜,是因为那位俘虏?”

      侠菩提的脚步停了一停,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走了下去,“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完人,也不觉得死灵系的施法者有什么立场谈论善良,”他回答,“但这是我第一次明知罪恶却不打算收手。”

      “我可以为自己辩解,如果我不把他转化为背后灵,鬼方赤命依然有无数种方式让这位俘虏生不如死,”侠菩提说,红袍们炮制灵魂的办法实在太多了,轻至篡改记忆,重至禁锢灵魂,或者直接改造成幽魂慢慢调教,如果失去兴致了,如此鲜活而浓郁的仇恨还可以做成一枚味道鲜明余味悠长的灵魂宝石,侠菩提不想探究鬼方赤命届时是否会选择把这枚灵魂宝石作为胜利的徽章悬挂在自己身上,“比起这些,成为背后灵绝对算不上糟糕的一种处境——丧失形体和自由总比丧失意志要好,尤其对赑风隼先生这样骄傲的人来说。”

      “我可以辩解,赮。”侠菩提转向赮毕钵罗,他们已经走回了会客厅,“可以找到很多借口,只要我想。但这些都没有意义。我知晓我在残害一个无辜的人,我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不打算停手。”

      “我剥夺他的生命,送他进入地狱的过程,我是帮凶。”施法者清晰地,在灵魂中这么宣判,“我在犯罪,毋庸置疑。”

      站在他跟前的赮毕钵罗抿紧了嘴。

      感受到兄长沉重的心绪,他嘴边的话从“这并非你所愿”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转了三圈,但都被他咽回去了。不,他的兄长不需要这样无力、软弱、没有说服力的安慰,他也不想增加兄长对自己的愧疚——

      他想最适合这个场景这个人的,大概只是……“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背后灵说,陈述句,甚至不需要加重语气来强调。没有什么比事实更能安慰……或者说让他的兄长从短暂的情绪波动中走出来了。

      他的兄长不能承受般地拿手掩住了眼睛,他的胸脯快速地起伏了一下,几个深呼吸之后,侠菩提放下了手,于是赮毕钵罗再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里头是紫檀一样坚硬而不容更改的东西——“是。”施法者这样平静地承认,“我还会这么做。”

      因为承受不起让你涉险的任何可能,哪怕一丁点。

      赮毕钵罗想了想,郑重地说:“那么,也许兄长不必如此有负罪感,假设你所处置的对象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施法者皱起了那对浅淡的,好看的柔和眉毛,有点拿不准自己兄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这个躯体的原住民。”自己就是个魂体的赮毕钵罗说。作为亡灵,他可以察觉到赑风隼在灵魂上的很多不协之处,当赑风隼醒来的时候,他和躯体之间存在着细微的不协调——是躯体在排斥着这个不是同出一源的灵魂,那让他在出手之前就已经被鬼方赤命和赮毕钵罗发觉——虽说没有这点不协调,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毕竟细刃上破魔效果和所涂抹的剧毒早早地就被有防备的红袍给处理了。

      “不管他是主动或者被动地侵占了这个躯体,他都不是全然无辜,因为我感受得到他身边的负能量,它们来自躯体的原本灵魂。”赮毕钵罗说。

      侠菩提闭上眼,像是要消化一下这个讯息,当他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沉重了。

      “虽然从生命层面并无差别,但你宽慰到我了,赮。”他说,按住自己的胸口,偏左的地方。“这里,”他歪了歪头,“好受了很多。”

      施法者的兄弟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我得说,”当这个拥抱结束,赮毕钵罗在侠菩提耳边说,“赞扬是不够的,兄长,”他放开自己的兄长,扬了扬下巴。以一种傲慢的小混蛋惯有的姿态说,侠菩提好笑地发现他模仿得确实相当到位,“我认为,”赮毕钵罗继续说,把鬼方赤命刚才的架势学了个□□成,“一块小烤饼和热气腾腾的红茶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侠菩提看了看桌子上被红袍浪费掉了的茶点,有条不紊地拢起双手:“两块北地小烤饼,我会浇上菠萝酱。”

      谁的嘴角翘了翘,随后赶紧把它压严实了。

      “成交。”他说。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卷三 风暴与暗潮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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