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陌上僧

28、第27章 洛水险行镖

　　【027】货在江湖漂，哪个不挨刀？

　　话说，那回运送太后寿礼的镖船被劫，约么是一年前的事情，当时也颇为热闹了一阵子。不过眼下，这事几乎已被江湖上的人淡忘干净了，毕竟与普通百姓无甚相干。

　　当时正值早春时节，清风中带了融融的暖意。洛玉河才刚解冻，两岸柳绿如烟莺飞草长，引得大批的航运商船活跃起来，开始由南向北行驶，将南面富庶之地积攒了一冬的新奇货物，运往西北方的都城腹地，以交换更多的财物。而途经的洛玉河，是最为快捷方便的一段水路，免去了攀山越岭的艰难。

　　行商不易，耗时费力。
　　除去商道行程遥远，又一路艰辛之外，还会时常遭遇沿途各地的盗贼、劫匪杀人越货，使得南方的不少商家最终人财两空。但风险越大，受益也越多。于是，尽管偶尔有商船被劫，还是前赴后继货运不断，只要能有幸躲过劫匪，就可迅速发财致富，一趟挣出几年的钱财来，这大概就叫“富贵险中求”吧？

　　于是，聘请镖局押送商船运货，就成了最为平常的事，尤其是一些特别贵重要紧的货物。故此，随着冰雪消融、天气渐暖，各地镖局的生意也随着商旅和货船的增加，再度红火起来。

　　那日，微风拂面，碧空如洗。洛玉河上一只船队正逶迤北行，领航的是一只轻便的快舟，护航的有六只木船，中间是一艘很结实的有双层船楼的大船，另有两只木舟缓行尾随其后。每只船上都悬挂着一水的杏黄色黑齿边的绸布大旗，上书一个朴拙雄厚的隶书墨字——徵。

　　全天下的商家都知道所谓的“南徴北占”，即南方最有名望的镖局是徵四海的平安镖局，堪与北方占仲源的康泰镖局齐名。这两家都有不少分号、支局遍布四面八方，可谓名头响亮。他们两家镖局已历百年，资金雄厚人才济济，几乎包揽了南北各方的所有押镖的大单生意，让那些本轻利薄的中小型镖局们，仅能接一些零散的小买卖，只有在夹缝里求生的份儿了。

　　不过，能够请得起这两家镖局护送货物的商家，也都绝非小商小贩之流，而押运的货物，自然也非同一般。否则，谁会花费重金聘请这么大的镖局保驾护航？还不够挣回本钱的呢。

　　这支行镖船队自南北大运河北上都城，途径多条河流入口，便借道靠岸，入城休整补给。行至洛南地域已近正午时分。主船上只剩有两个武人装扮的青壮年男子，正在边巡查边闲聊。

　　“小师弟，饿了吧？莫急，再等半炷香的时辰就该换班了。”年纪大一些的魁梧男子道。
　　“二师兄，我倒是不急。只是没想到这押镖行船，居然这般无聊，远不如陆路上自由呢。”小师弟无奈地看着空寂无人的垂柳堤岸缓缓向后退去，时有燕子沿河飞过，很快就没入密林。

　　“哈哈！感觉无聊就对了，咱们押镖的倒是希望一路没人理会，那才能安全送到北都城。”二师兄爽快地笑着，拍拍小师弟肩头安慰道，“好在已经不远了，再有个三五天便可到达。是不是又想咱小师妹啦？谁都看得出来，人家可是心心念念着大师兄呢，你还是死心了吧。”

　　“哪有？二师兄又拿咱开玩笑，我跟师妹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小师弟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大师兄没跟来，他是最欢喜去北都古城的，没事儿总给咱们讲那都城有多热闹多繁华。没想到临出门他却生了病，只好由师父亲自押这趟镖了。师父他老人家已五六年没亲自出马，这一路行船辛苦，也不知身子还撑得住不？”小师弟一脸忧虑，仿佛很担心师父的身体状况。

　　“怕什么，师父再大年纪也比咱徒弟们强出百倍，更何况他老人家几十年前就威名在外，那些个山贼水盗早早就闻风丧胆，看见咱家的旗子往外一挂便远远躲开，哪敢轻易来劫货？就是真打起来，咱徵家拳脚还怕了他们歪门邪道的小毛贼不成？”二师兄充满自信地站起身。

　　“嗯，这倒也是。”听罢，年轻的小师弟立刻放宽心，“不过，这单镖可是要紧得很呢！是淮北镇国公送到皇宫里的礼物，师父和师娘都很看重。咱们可得加倍防范，万万大意不得。”

　　“哦？我只知是淮北镇国公送往北都献给当今董太后的寿礼，却不知是些甚稀奇东西？不过，想来也定是极贵重又稀罕的物件，不然也不会劳动咱师父亲自出山。”二师兄感叹道。

　　“那是当然！”小师弟神秘兮兮地凑上来，低声耳语道，“临行前听小师妹悄悄跟我说，这回可是师父和师娘亲自验货装箱的，还秘密商量了好一阵子，连小师妹都避着不让参与呢。你也知道咱师妹的脾气秉性，越是不让她知道的，她越是好奇。最后，还是偷偷打探到一些。她说，只隐约偷听到一个什么图，她爹娘反复提到很多次的，好像是七什么、什么图的东西。”

　　“啊？不会吧？！难道是那个著名的‘七美图’？”二师兄蓦然间瞪圆了一双小眼睛，惊异地压下嗓音追问道。

　　“对对，就是《七美图》没错。”小师弟一拍光滑的大脑奔儿，终于想起那个图的名字，“二师兄，你也知道那玩意儿？这个什么图，有很不一般的来头吗？左右无事，说来听听吧。”

　　“嘿嘿！这可不是个小玩意儿！多年前，它可是江湖中的一件奇宝呢。我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识。”二师兄兴奋地回忆，“据说先前的东岂国女皇帝，请了个宗师做丞相。这人当时号称‘四大奇人’之一，天生奇才，却随性放任。除了擅长琴棋书画、奇门遁甲，助东岂女皇治理国家也做得相当出色。最重要的是，他还自创出一派独霸武林的绝妙功夫。但是，他行事怪异，从来都不肯招收弟子，所以那些绝顶功夫，也就没了传人，实在是可惜。
　　“传闻他绘制了一幅画，有意在画中暗藏了他修行的神功秘诀，凡拥有者均可功力大增。但因为资质高下难同，领悟也深浅不一，功力长进便会差异非常大，也有可能练到走火入魔。当年的东岂女皇就是个天生的奇才，每日观画修炼，进境神速，很快也成为大师级的人物，使得濒临灭绝的东岂小国扩展为今天的规模，可以与咱们强大的北未帝国相持而偏安一隅。所以，江湖上将此画传得神乎其神。为了得到这幅画而称霸江湖，不知死了多少前辈武人？”

　　“哦！原来这张图还有这么复杂的来历呢，难怪师父这么小心谨慎！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小师弟啧啧称是，继续追问道，“后来又如何了呢？这邻国的大宝贝，怎么会到了咱们这里？”

　　“嘘！小点声。师父、师娘之所以不愿意声张，就因为这幅《七美图》虽是难得的宝物，同样也是个祸害。”二师兄严肃道，“早年间为偷盗它，曾经有几个神秘高手血洗东岂王宫，杀了继位的新皇，据说当时的王宫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从那次以后这幅画就在江湖上流传，引发了不少血案。直到近些年才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至于眼下如何到了咱们国公爷的手里？这就不得而知了。想是他四处征战讨伐之时，从哪里得到的战利品，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如今估计是，国公爷打算秘密进献给当今皇上。所以，此番借着给太后运送寿礼的幌子，一道运回北未都城。小师弟，想要保命，就得记住：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连东岂皇帝都能被牵累，这东西血债累累啊！”

　　听到这里小师弟点点头，不由打了个寒战，他呆呆看着翠绿的河岸，再不敢轻易做声了。

　　春风迎面，寒意未退，有一颗冰凉的水滴落在小师弟的大额头上。背后忽一阵阴风拂过，眼前光线倏然一暗。他猛然抬头，阳光普照之下，没有半丝浮云。小孩子心里暗暗疑惑不解：这青天大白日的，不像是要下雨呀，哪里来的水珠和乌云？莫不是大雁飞过，遮了一下日头？那水滴难不成是，大雁流的汗？或者是，便便？

　　他纳罕着伸手抹去那滴水珠，见无颜色，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也并无异样味道。再次抬眼向上观瞧，这次却是明白看见了，的确不是大雁，也就不可能是汗水或其它什么的。

　　小师弟看见一袭黑色长袍，轻飘飘地从头顶上空飞掠而过，悄没生息地落在船楼最顶端。这一身轻功轻灵飘逸，实在令人震惊叹服，恐怕也只有师父那一代的前辈能练到此等修为。接着，只闻啪地一声脆响，那面杏黄色镶黑边的镖局大旗应声而倒，直直向甲板坠落下来。

　　“二师兄，不好——”小师弟才刚出声示警，就见二师兄已然纵身跃出，身手敏捷地，接住了自家的大旗，一个团身侧滚，眨眼间已经利索地伫立于船头。

　　“好漂亮的身手。”小师弟不禁大声喝彩，由衷地佩服师兄的应变神速，外加身手迅捷，好生羡慕敬仰。

　　“敢问，来者何人？请尊驾报上个名号。”二师兄将旗子掷给了小师弟，转身抱拳行礼，接着，高声喝问道，“为何要毁我镖局招牌？难道你们不知……”

　　再看那黑色长袍早已没了踪影，却听得四面船上杀声骤起，身着杏黄色衣帽的镖局护卫，与一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蒙面匪人，纠斗在一起。那些人显然极其熟悉水路抢劫，进退颇具章法，层出不穷、密而不乱，却也看不见有人在指挥他们。

　　那般黑衣匪人一拨拨有序攻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的便退出战圈，然后一头扎入水中，眨眼间没了踪迹，行动十分神秘，且颇含几分怪异，令人有种不祥之感。

　　甲板上的师兄弟二人放眼望去，除了自己的主船以外，周围的几只木船上尽皆密密麻麻，激斗正酣，水面激荡，杀声震天，可见遭遇强敌，且来者不善。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