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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疑是故人来 ...

  •   李桑榆握着安平公主瘦削的手,极力镇定,假装察觉不到,母亲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每一刻,都愈渐虚弱。

      “县主,公主脉象很乱,似有急怒攻心,经脉不畅……公主早年生产伤了身子,受不得猛药,如今这方子难开啊……”

      太医商议良久,仍是惶恐万分,举棋不定,正要来县主这里问个主意,却见她突然转头望向门外,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般,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屋檐下。

      苗承恩正斜斜靠在廊柱上站着,阳光在颈侧打出小片阴影,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似是有些担忧,又似乎只是她多心。

      李桑榆:“我母亲的脉象……你确定?”

      苗承恩:“八九不离十。”

      “好,我知道了。”

      李桑榆站了一会儿,随意问道:“你知道李瑢吗?”

      “二皇子?”苗承恩挑眉:“脸上有颗痣、长得不怎么样、还想娶你那位?”

      李桑榆:“……那颗痣,皇后前些年就请人拿掉了。”

      想起李瑢脸颊上豆大黑痣,她竟然笑了下,笑得有些干。

      “看来你在京城这大半年也不算白住,宫闱秘事打探得很清楚……”

      “谁让我是闲人一个。”苗承恩:“怎么想起说他了?”

      “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睡得多,做梦也多,常常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李桑榆淡笑:“我终于想起来,我是怎么得罪过李瑢了。”

      苗承恩表情诧异。

      “这事儿说起来,和宁和与秦王也有些关系。那年……齐皇后三十岁生辰,陛下特意允准,让她回娘家过生日……”

      对年幼爱玩闹的李桑榆而言,只要有生日宴,是一定要去凑热闹的。

      更别提她那时已经和齐放熟络起来,几乎拿将军府当自己家,更是玩得开怀。

      可宴会到一半,却发生了一件骇人的意外……

      还在牙牙学语的九皇子午睡时,吃食里竟被人下了剧毒!

      当时宫内除皇后外,四妃已有三位,贵、德、贤都满了,只剩淑妃还空着。

      有位刘贵人颇为貌美,一进宫就有了身孕,生下九皇子后又火速封嫔,眼瞅着位列四妃指日可待,也受邀来将军府赴宴。

      刘嫔来时志得意满,全没料到有这样一场灾祸等着!

      好消息是,九皇子当日多睡了半个时辰,没来得及吃东西。

      坏消息是,宁和公主嘴馋,突发奇想要尝一尝弟弟的吃食,当场中毒吐血!

      宫中震怒!

      好好的生日宴,成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皇帝下令彻查。

      查来查去毫无线索,只有一位在将军府养老的嬷嬷,说“似乎”看见大皇子李琏进过九皇子午睡的暖阁。

      大皇子的母亲是舞女出身,位份不高,熬资历般熬了十来年,终于熬到嫔位,又眼巴巴等了三年,等着挤进四妃,却被从天而降的九皇子生母抢了先。

      若说李琏出于嫉妒要害九皇子,是有可能的。

      皇帝本就不大待见这个儿子,当即就要发落。

      就是在此时,年仅五岁的李桑榆冲到前堂,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皇帝大腿叫道:

      “舅舅舅舅!那嬷嬷老眼昏花瞧错了人!我看见二表哥进了小皇子的房间!”

      苗承恩瞪大眼,“然后呢?”

      “我娘赶紧说,是我看错了,是我年纪小认错了人……我回府后挨了一顿狠揍,哭了好些天,谁知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把这桩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李桑榆苦笑,“怪不得……他恨我呢。”

      稚童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指认大皇子的那位嬷嬷已经七十有余,的确老眼昏花。

      而李桑榆在宫里长大,对李琏李瑢都十分熟悉,何来认错人的道理?

      她一个小娃娃,也没有理由撒谎。

      因此,别说皇帝,就连齐皇后本人,都相信李桑榆所说不假。

      二皇子毕竟是皇后的儿子,最后真正吃下毒药受苦的又是宁和,皇后的女儿,皇帝虽震怒,到底看在皇后三十岁生辰的面子上,饶过了李瑢。

      可他在皇子中高高在上的地位,从此骤然跌落。

      到今日,加冠未封王,眼睁睁看着李琏占用了最尊贵的“秦王”封号。

      李桑榆得知李瑢要娶她后,还想说什么仇什么怨,这会儿才知道,竟还真是深仇大恨。

      苗承恩听完旧事,沉吟半晌,“你有什么打算?”

      李桑榆毫不犹豫:“我打算进宫。”

      苗承恩:“哪怕你明知是羊入虎口。”

      李桑榆:“我没有别的选择。”

      母亲还躺在房内生死不知,而这一切因她而起,她还有太多话想要问,还有太多委屈与思念想要倾诉。

      “苗承恩,我把我母亲交给你,请你用尽全力保住她,等我……等有人把解药送回来。”

      “县主,当年……你究竟有没有见到二皇子进九皇子的房间?”

      李桑榆静默不语。

      苗承恩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倾身向前,在肩背安抚似的拍了拍,伸手整理她的衣襟。

      “去吧,我等你回来。”

      没什么可心软的。

      他费尽心机来京城走这一遭,等的不就是今日么。

      再到蓬莱殿,眼前出现的人已不是齐皇后,李桑榆毫不意外地看到满脸厉色的李瑢坐在殿内,手里专注地把玩一个细口瓷瓶。

      多年不得志让他神色郁郁,面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眉心戾气浓得骇人。

      他同李琏兄弟二人本是同年生,如今已经毫不相似,李琏长成风清月朗的谦谦君子模样,李瑢则彻底走上另一条道。

      “你究竟想要什么,才能放过我母亲?”

      李桑榆嗓音细微战栗,李瑢既然连安平公主都能下手,她今日迈入宫门,绝不会善了。

      但她也并非全无准备,这个时候,她派出去送信的人大约已经到了秦王和皇帝那里,只要耗上半个时辰……

      李桑榆跪了足足有一刻钟。

      李瑢懒懒抬头,“桑榆,你知道么,父皇……已经决定立大哥为太子。”

      李桑榆心头警报骤然响起。

      怪不得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呲开獠牙!

      李桑榆不答话,李瑢自顾自往下说。

      “大哥文治武功一切都好,又心仁宽厚,’有容人雅量’——这是父皇的原话。”

      他突兀地笑起来,亲密地抚上李桑榆下颌,在她耳边道。

      “你瞧,夸他的话里都不忘骂我,我心胸狭眦不能容人,人人都知道——不过最早知道的,还是你呀。所以我才要娶你……你我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黏腻的声音和着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耳际,李桑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伸手摸刀,摸了个空,这才像想起进宫不能带利刃。

      她这会儿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盯着堂前沙漏,乞求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哟,等着有人来救你呢?等的是谁?我大哥?还是父皇?还有淑妃娘娘?哈哈,别等了。”

      他嗓音轻松,李桑榆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李瑢在她脸侧摩挲片刻,又笑:“好表妹,你那几个丫头侍从,早让我抓住捆了,父皇和大哥今日不在宫里,淑妃……淑妃那儿有客,脱不开身。”

      李桑榆心头大震,随后后悔莫及,她离京太久竟然忘了,今日是九九重阳,皇帝要出宫祈福!

      而淑妃那里的客人……只怕就是皇后。

      她竟然真的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李瑢在脸上揩够了油,伸手摸到她腰间,勾住细细的腰带,李桑榆骤然红眼:

      “你究竟想如何?!”

      “表妹,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怕是不能活太长。可我心急呀,想同你做一点,成婚后早晚要做的事情……”

      李桑榆恨恨地咬着牙,心头那股气忍了再忍。

      “做完以后,你就给我解药吗?”

      “解药?什么解药?”

      “你!”

      腰间一凉,衣袋眨眼松了大半,大力从肩头袭来,眼前天旋地转,李桑榆被狠狠按在地上,李瑢放大的面孔就在她眼前。

      “好表妹,又要给我定罪名?解药,解药……怎么,还是下毒么,这么老套。”

      李瑢俯身低头。

      “好表妹,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情,可比下毒有趣太多了。”

      李桑榆双手被箍紧按在头顶,只能抬腿踹他,踹了好几脚都落空,明明一副面色青白的体虚样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你敢做还不敢认!”

      李瑢突然咳了两声,“咳咳,只要做了,有什么不敢认的……”

      话音未落,他唇边突然溢出血丝。

      李瑢有些发愣,李桑榆赶忙趁势挣扎,刚刚跑了两步,就又被一股大力拖住脚腕拽了回去。

      李瑢唇角血迹越来越鲜艳,滴在李桑榆脸上,喃喃道:“可我没做,凭什么……”

      “你是有病吧!别冲我疯了!赶紧叫太医!”

      血都快吐成死人了还嘴硬,说句实话就这么难么!

      抓住脚踝的力道渐渐松懈,李桑榆再次逃脱,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冲着殿门的方向跑去,猝不及防地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入一个熟悉冰冷的怀抱中。

      “桑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李桑榆浑身僵住,“齐……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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