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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城门 ...

  •   虽然蔡季青草草定下了去巡访的主意,但是要做的准备也太多了,既要安排带哪些人去下方州县巡视,又要叮嘱留在府衙里面的下属如何应付上级,处理日常事务,偌大一个应天府,事务繁忙,千头万绪,问题多如牛毛。
      他一声令下,下属们纷纷行动起来,忙得是脚打脑后勺,忙忙碌碌准备了几天,总算把各项要紧事务安排妥当,只留下一些不要紧的,能够等他回来再处理,
      当然了,蔡季青自然没有忘记了对贾玙的安排,他早早吩咐了心腹——他的幕僚顾承,去安排贾玙的接下来几天的去处。
      贾玙恭恭敬敬地把蔡师伯和师父送出城门,果然依照当日商量的,去做一个守城门的衙役去了。
      那几个衙役得了师爷的吩咐,知道贾玙是知府大人的师侄,颇受大人看重,所以一丁点儿都不敢怠慢,于是恭恭敬敬地把贾玙带到一边儿茶铺坐着,又忙不迭让掌柜的上了香茶果点。
      那衙役老大王耳心里想着,听说他是贵族世家出身,一个公子哥,哪里能肯站在那里和贱民接触呢。要是自己照着师爷的吩咐去做了,回头这小少爷去告小状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自己小心伺候着,只怕还能得一点好。
      他手下也心知肚明,嘻嘻笑起来,偷偷地给老大伸了一个大拇指。
      贾玙一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招数,自己想了一回,才明白内里缘故,不由站起来笑道:“大哥何苦如此,我又不是那种嘴上说好心里着恼的人。”
      王耳坚持把贾玙按在座位上,嘴上笑道:“哎哎哎,公子您坐下,您这样高贵的人儿,那些平头百姓言语粗俗,身上不干净,别到时候腌臜了您,公子还是坐下来喝茶好。”
      “不好不好,哥哥们不必让了,再让下去就耽误了开城门的时间啦”,贾玙拨开他的手,正色道,“要是我只在旁边坐着,到时候师伯回来了问我,叫我怎么回答呢?别到时候让我被长辈们骂一顿!”
      听到他这么说,王耳才不拦了,衙役们哈哈笑着说些闲话,“哪里会耽误啊,不就是早些晚些,谁敢有意见?有意见我们不给他们进门!”
      一班衙役这才整整衣服,踢踢靴子,不慌不忙腆着肚子走向城门处。
      门里门外,早已经有一大堆人站在那里急切等候。现在才天亮没多久,谋生活的人为了养家糊口,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那人头拥挤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金陵城每日有多少人投奔而来,赚一口饭吃,城内又有多热闹繁华了。
      无论看过多少次,贾玙都是得夸一句实话,金陵城,不愧是全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城市,红尘中一流富贵风流地。
      金陵城分内外城,内城住着达官贵人,世家豪门,外城住着平民百姓,如果要问整个金陵城有多大,那得绕着城门数一数,单单里城门就十三个,外城门有十八个。
      贾玙此时就站在外城门水西门处。
      “吱呀——”,只听到一声响,城门慢慢地向门洞里面打开了。
      百姓看见门开了,一齐向城门涌过来,一时间拥挤不堪,水泄不通。
      有人抱怨,“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有人强行往前面挤,“让让,让让,我赶着去上工呢!”
      前面的人堆纹丝不动,有人踩他一脚,大声嚷了一句,“你急别人不急啊,后边去!”
      七嘴八舌,人声鼎沸。
      人群推来挤去,最容易出现事故,这不,人群里面一位中年汉子被推倒在地上,差点被人踩在手上,要是那几脚落实了,手没断也得肿了!再这样挤下去,恐怕要出人命!
      千钧一发之际,贾玙走到人群中间。他穿着富贵,腰间佩玉,赫然一副豪门贵公子的姿态,人们生怕碰到他哪里,惹出祸来,惶恐不已地往两边避开。
      贾玙忙把那汉子扶起来,送到门边去了。
      那领头的班头王耳见状,厉声一喊:“催什么催,催屁啊,赶着上吊去投胎啊?一个个的,给我排队去,到时候挤出事来,一个都别想走!”
      老百姓生怕自己被差爷们扣下不让走,听到吩咐,那进城的、出城的人堆立刻站了几排,等着差爷放行。
      王耳也不好再耽误乡亲们的时间,便挥挥手放行了,那场面真个和鸭子过河一样,噔噔噔走过一群人,带起一阵风儿,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面前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贾玙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跑得真快。”
      一个衙役大哥笑道:“这不快哪里行啊,平常人做活一天,勉强够一家人的嚼用,不快点就得饿肚子,家里的米缸可不等人的。”
      “我知道,不过是笑一笑”,贾玙点点头,不好意思道。
      不防刚才被挤倒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向贾玙磕头,满心感激道:“我刚刚差点连命都丢了,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快起来,不过小事一桩,大哥何苦如此”,贾玙慌忙把他拉起来。
      虽然恩公救了他的命,但是他穷得叮当响,如今也只有口头感谢,实在叫人羞愧难当。那汉子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只见他穿着褴褛,身上没有几块好布,面黄肌瘦,瘦得和皮包骨头一般,也难怪会轻易被人挤倒了。
      贾玙温和地笑了笑,又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道大叔是哪里人?”
      那汉子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来处去向,“我是桃花村的马山。庄稼收成的日子还要两三个月,家里的米缸却已经快要见底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乡亲们也都饿着,实在没处借去。”
      “我大女儿在城里富贵人家做奴婢,所以今天进城去找我女儿看能不能要一点钱,唉,总不能让家里人饿死吧。”
      哀民生之多艰兮。
      这样一位中年汉子,饿得有气无力、头晕眼花的,一步一步走到金陵城来,想要求一条生路。可怜可叹。
      贾玙想要给他几两金银,但是又被理智制止。若要把荷包里面的金银赏他,非但对那汉子的处境并无帮助,反而会招惹匪类,给他带来祸患。这种事情早有前车之鉴了。
      想了想,贾玙叫过一个衙役,从袖子里掏出一点碎银子,“麻烦大哥帮忙带马山大哥去吃几个包子。”
      那汉子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我庄户人家,不识几个字,起码懂点廉耻。公子您救了我的命,我不谢您就算了,倒要先吃您的包子,这怎么好意思的?”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铜板,攥在手里,喊道:“我有钱,这是早上我们村长给的,他是个大善人,见我没得饭吃,好心赏我的。”
      不知为何,那衙役大哥听了哈哈大笑。
      见贾玙疑惑,衙役笑道:“桃花村的村长叫做梅有德,所以每次我想起来都会笑,哈哈哈。”
      贾玙听了也笑了起来,哪个爹娘不长脑子,起这样难听的名字。
      马山气得面红耳赤,待要分辩什么,人家说的又是实话。不过他见贾玙被分散了注意力,不想着给自己塞钱了,便想趁机开溜,他迅速跑走,一边跑一边喊道:“那小人先走了。”
      “笑什么呢?”王耳走过来问道。贾玙和衙役都说无事,他也不在意。
      王耳刚才站在门口,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盯着那些进城的人的脸,生怕混进一个通缉犯进了城,直到堵在门口的人走光了,才放下心来。
      他拍拍手,高高兴兴说道:“无事发生。好了,公子,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啦。”
      “是时候查验往来客商了。”
      王耳点了几个手下站在城门边上守着,才带着贾玙和一帮手下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贾玙介绍其中门道。
      本朝之初,总有客商带着大宗物品进出,每每包藏祸心,在货物中暗藏兵器火药等,不易被官府发现,最后引起天大祸患,让人追悔莫及。所以先帝下诏道:货物进出城门,务必谨慎,细细查验。
      除此之外,按照律例,往来客商带着货物进城,必须收税,十成货物收一成税,这也是守城兵卒的最重要的工作。
      贾玙听到这里,便问道:“十成货物收一成税,那我们怎么知道客商的货物价值几何呢?”
      不愧是知府大人的师侄,一听就知道什么才是最关键的,王耳笑道:“通常我们会给货物定一个价钱范围,例如一匹丝绸多少银子,一坛美酒多少银子,有多少货物就收多少银子。”
      这种分法内里自然有很多猫腻,同样是丝绸,价格千差万别,一匹苏杭来的妆花缎价值二百金,一匹北来的素缎只值二十两。客商的货物价值,要交多少税银,不过只在他们这帮衙役的一念之间罢了。
      万事钱开路,一念之间,无非看的客商能给多少银子。
      本来就是隐形行规,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事实,王耳坦坦荡荡地说出其中缘由,并无隐瞒。
      虽然衙门口称上下属员过千,但是实际上朝廷只给有品有级的官吏发俸禄,其他人由衙门财政自行负担。所以说衙门大部分人的月银,也就一二十文铜钱不到,那点钱还不够家里买米的,远远不够养家糊口。
      能怎么办呢?无非各求生路,花样百出地向要办事的人勒索钱财。比如他们看城门的,但凡哪个客商路过,惯例是要收一点辛苦费的,给多给少,全看客商们的“心意”。
      知府管得严的,底下人就没有那么贪,管得没那么严,吏员自然贪得无厌,当然啦,知府和手下人一起贪的也不在少数。他们蔡知府就管得比较严。
      水至清则无鱼?但是难道存在就是正确的吗,贾玙心里想着,等到师父回来再请他老人家帮自己解惑,面上不显,跟着王耳走到城门外面的一块大空地上。
      只见工地上挤挤挨挨地排列着无数马车驴车,车上挂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此时见到衙役们出来,那些主事人已经带着满脸的笑容迎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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