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爱》夜半梦醒

18、第 18 章

　　“时间到。”李忠诚手上的一根烟早已经抽完，沉默了一会儿，韩平翻手拉了拉袖口看了眼腕上的表开口说道，看了看他，“下半场可以开始了。接着说吧。”仍旧是沉默着，没有人开口搭腔，两个人都已经从刚才冲上脑门的怒火中消退了下来，一边在暗暗庆幸还好刚才韩平出口把自己拉住，要不然事情绝对会偏离自己二人今天前来的目的，另一边却在暗暗后悔刚才在那一下昏了头的时候自己说出的那些话，竟就已经基本等于承认了当年的事实。

　　“怎么？都不说了？是不是刚刚喊的太大声，把嗓子都给喊干了？”瞧了瞧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韩平伸手把自己面前那杯还没动过的水推到了李忠诚的面前，“那就喝点茶润润喉，先听我说好了，要是一会儿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到位或是不对的，你再来纠正。”见李忠诚只是低垂着头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那杯被推到他面前的茶，韩平只是挑了挑嘴角，往后靠到了沙发背上，“王琳琳从小就是一个很娇气的女孩子。”

　　“独生子女的关系加上家里条件也不错，父母对她都是疼爱有加，打小就养成了她十分任性和自私的性格，还有就是有求就肯定要有应的毛病。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如果身边的人不答应或是稍微表现出一丝犹豫，那么她的脾气马上就会变得很暴燥，并开始不计一切手段的对身边的人施加压力，这样做的后果往往那样她看中的东西最终都会如她所愿的到她手里，哪怕其实等到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想要那样东西了，但是她也绝对不会流露出后悔或是嫌弃的情绪，她宁愿把这些最终归属于她的东西当做她人生中的一件收藏，也绝对不会更不能容忍把它送给别人。”随着韩平的讲述李忠诚的脸上因为回忆显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

　　“而她身上的缺点应该还不止娇气、任性、自私、霸道这一些，虽然父母再怎么疼爱她，但是惯的太过的结果往往就会犯下一些连父母也无法以孩子还小为借口而宽容放过的事情来，特别是当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家，而是在同其他孩子的相处上，别人孩子的父母可并不是个个都这么好讲话的。”看着那张流露出痛苦的脸上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来，韩平仍旧只是继续平静的讲述下去，“王琳琳在有那些缺点的同时，不可否认的，她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只是被父母因为在外面和其他小朋友玩时惹下的祸责骂了几次以后，她就发现了一条可以让自己避免这种被责骂情况再次发生的方法，找一个长期的并且不会背叛她的替罪羊来帮她去顶那一切本是她犯下的极有可能会让别家大人跑来自己家中告状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她的相识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

　　“是。”李忠诚闭了闭眼睛，痛苦的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琳琳认识的。”已是非常久远的记忆，在今天翻开。“小时候我家里条件不好，兄弟姐妹四个人就连买件新衣服都要一个一个轮流穿下来，连着几年没有新衣服换小了紧了也穿在身上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第一次送我进幼儿园的时候，一个班上几十个小朋友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身上是穿着件打了好几种颜色补丁的衣服，当时班上所有的小朋友都在指着我笑。我妈走后老师带着我们一班的人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我抽中了扮强盗，就是要不停的跑不能被官兵抓到的那种，有一个抽中了兵的小朋友跑来抓我的时候摸到了我的衣服，我不知道，还在用力的往前跑，结果一拉一拽，我那件本来就有好几个补丁的衣服上又多了一个新的补丁出来。”

　　“琳琳从来不会像别的人那样骂我是小讨饭的，她从来都没有用那种瞧不起的眼神看过我，我一个人躲在滑梯下面哭，只有她走过来拉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哪里痛痛，安慰我说不要怕，只要呼呼的话很快就不会再痛了，还和我一起分着吃她带来的零食，只肯让我一个人看她妈妈给她买的彩色画片，给我抱她的娃娃，用她的蜡笔，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里，她只让我一个人动她的东西。”李忠诚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抬头看向韩平，“不错！你刚才说的琳琳的性格一点也没错！其实我没过多久就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了。有一次，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从家里带了本很漂亮的画册来，好像是她家里的阿姨还是谁从香港给她寄来的，是当时整个幼儿园里说不定也是市里唯一的一本。那本画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里面画的是安徒生的童话白雪公主，确实很漂亮，很多小朋友都围在那个拥有这本画册的小朋友身边争着和她借那本画册看，可就是因为这样，琳琳很不高兴，原先在幼儿园里有漂亮画册最多的人一直都是她，虽然以她的性子是不会给别人看她的画册的，但是还从来没有人像那样抢过她的风头。”

　　“那时候整个幼儿园里没去和那个小朋友借画册看的人只有我和琳琳两个，琳琳是因为生气所以不去借，我则是因为琳琳在生气。当别的小朋友都在那争着抢着的时候，我们俩就跑的离他们都远远的地方玩游戏，玩到后来累了的时候，琳琳才一脸不开心的告诉我其实在那个小朋友带画册来的第一天放学回家后她就要她爸爸妈妈给她买一本一模一样的来了，可是她爸爸没答应她，她妈妈说那种画册在我们这儿买不到，要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因为太远了要走很多的路，所以她爸爸妈妈不肯答应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给她买。”微笑着回忆过去，渐渐开始怀念那些虽然同样的任性着却远比现在单纯的多的日子。“没多久，幼儿园里就出了一件大事情，那个小朋友带来的那本只有唯一一本的画册，不知道被谁给悄悄的撕掉了。那个小朋友当时哭的很伤心，她妈妈还去找了老师，说一定要找出来到底是哪个撕了她家囡囡的画册，要她家长出来当面赔礼道歉才肯罢休，弄得当时连老师也都很头痛。”

　　“你这么聪明，从来都不认识的人一口就能把琳琳的脾气说的这么准，事情后来的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出来吧！”朝韩平笑了笑却没有一丝不甘心的感觉，“当着那个小朋友还有她妈妈和老师的面，我爸气的一个巴掌扇过来当时就把我给扇晕了过去。后来醒过来的时候脸也是肿的，头上还包了纱布，说是我在摔倒的时候正好是朝凳子的方向倒过去的，脑袋一下就磕在凳子角上了还流了血，当时要是再偏一点就得撞上太阳穴的位置，估计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的小命早就没了。”李忠诚咝了咝牙，似乎现在仍能感觉到自己父亲在当时那一巴掌所使的力气究竟有多重，“我躺在家里第三天的时候琳琳让她妈妈带着上我家里来看我了，我看的出来她妈妈是很不喜欢我的，一个因为撕画册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女儿要是和我这种坏孩子交朋友会被我带坏，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我家里太穷了住的房子又破又小。可是琳琳理都没理她妈妈，就那样拉着我的手一直哭着一直哭着不停的说对不起，哭到后来连我也开始跟着哭起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对不起那本画册是她撕的，对不起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害我挨打，对不起我竟然被我爸给打得这么重。”

　　“其实从她一开始哭的时候我就原谅她了，我甚至还有点庆幸于幸好她把这件事推到了我的身上，她那么个娇气的身子要是被她爸爸像我爸一样的这么扇上一巴掌，肯定要比我还伤的厉害。”自嘲的笑了笑，这也算是一种贱性吧！“就是从这件事以后，不知道怎么搞的，有些东西就开始变了，在我回到幼儿园的头一段时间琳琳还收敛了些，很小心的控制着自己没去惹事，可是没多久以后，她就故态复萌的又开始犯错，然后再次推到我的身上，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整个幼儿园里不但所有的小朋友不喜欢我，就连老师看见我都开始觉得头痛起来，而唯一还和我玩站在我身边的只剩了琳琳一个人，慢慢的我开始不自觉的甚至到了后来是主动的去替琳琳挡那些会让她受伤害的事情，就算背黑锅也无所谓，只要她好好的没事就行，反正也没有别人喜欢和我做朋友，肯一直陪着我的人只有琳琳，而像她那么娇气的女孩子，也只为我一个人哭的那么伤心过。”

　　“由自卑心理刺激所产生的自我厌恶感在察觉到难以融入集体和被排斥孤立后进入恶性循环当中，王琳琳当时对你做的这些只不过是进一步的刺激你，让你的自厌感不断增加一直达到一个顶峰值，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重负不堪下的自我抛弃。”韩平摇了摇头微微有些叹息，“可悲的是这种心理异常已经在你后来人为的放弃抵抗下变成了你性格的一部分，甩也甩不掉了。你心里不是不清楚造成所有人都敌视你的原因其根本就是来源于王琳琳对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在经过最初一开始的痛苦之后，你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她的这种明显不值得提倡附和的做法，不但一味的对她的错误行为做出容忍和纵容，而且到了后面还开始帮着她这样去对付其他无辜的人。”

　　“是！我知道她的那些做法都是错的！我知道我变成这样也都是因为她！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只剩了她一个朋友！只有她一直站在我身边从来没有抛弃过我！没有嘲笑过我！没有看低过我！甚至就连我在从学校毕业后因为学历不高的问题找不到工作，最后都是她去求她爸爸帮我解决的！我家兄弟姐妹四个人，我是活的最好的那个！而我之所以能活的好，这一切都是她给的！她是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伤害我，甚至让我也觉得很难过很痛苦的事，可是我欠她的更多！多到这辈子我怎么还也还不清她给我的情！”李忠诚渐渐又有些激动起来，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和悲痛。

　　“因为你觉得你欠了她的，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帮她而根本不去管这些事是对是错？所以你就可以连人性道德也不要，昧着良心做出那种没天理的事情来吗？甚至最后还搭上了郭晓静她原本最无辜的一条性命！在你听到她自杀死了的时候，你的心里会不会觉得害怕和后悔？你会不会一想到她就整晚整晚的不敢闭上眼睡觉？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难道都不会觉得痛吗？”在一旁安静了半天的夏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愤怒的出声责问着。

　　“谁说我没有后悔！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从单位里辞职出来！我不敢再待在那，听那些同事闲聊的时候说她的事，这会让我想起来我曾经和她也是同事，每天和她出入一栋大楼，她的领导也是我的领导，我们每天上下班都要走的楼梯，过道她也走过，房间里的热水瓶，复印机她也用过，我有时甚至还会想起来在我第一天进单位上班的时候，人事科的王科长带我进办公室和同事们打呼招，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李你要不要吃糖？”痛苦的抬起手在空气里虚无的晃了晃，“可是晚了！太晚了！一切都晚了！她死了！事情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你开了头，它就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志般往往不肯再受你的控制而定，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继续行进下去，而最后的结果是你一开始时绝对无法预料到的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