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藜粢

25、第二十五章

　　何禾加快速度收拾好残局，两人回到房间，何禾轻声对罗征说道，“晚安。”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罗征走进房间，洗漱完毕仰躺在床上，想着何禾就在对面，她睡了吗？还是和自己一样在想着心事。他闭上眼睛，想起了第一眼见到何禾的样子，笑的像弯月一样的眼睛，晶亮透明，罗征觉得她像傻子，成天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和何云关系极好，想到自己的母亲已不在人世，罗征恨得牙痒，是嫉妒更是羡慕，虽然他由母亲一手带大，但母亲不会像何云那样哄着孩子，轻轻柔柔的话语，时不时的拥抱，罗征第一次知道父母还有这样当的。

　　罗征从来都是规矩的，母亲经常提到规矩，他也想让父母抱抱他，能在母亲温暖的怀中撒撒娇，随着年龄的增大，幼年的愿望成为痴想，罗征认为这是正常的。

　　罗瑞明对何禾极好，给她布置房间，给她买新衣新鞋，何禾对罗瑞明撒娇，罗征看在眼里格外的刺眼，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这个圆滚滚的小丫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凭什么！

　　罗征冷着脸对着何云，何禾总是笑嘻嘻的在自己身边打转，哥哥长，哥哥短，罗征觉得很烦，心头冒火，父亲执意要再婚，如果是别人，罗征也许不会在意，可偏偏是个保姆，还是家里雇用的保姆。

　　何云十分漂亮，罗征承认这个事实，她绝对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能力，回国后，他经常听见邻居的议论，有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想想母亲躺在病床上，保姆和父亲恩恩爱爱，罗征联想着，母亲也许不会那么的早逝，就因为这个女人，她处心积虑地害死母亲，就是为了要霸占这个家，霸占他的父亲。

　　四个人坐下吃饭时，罗征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何禾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何云和罗瑞明听完哄堂大笑，罗征想掀掉桌子，大声地对他们喊，“这是我的家，你们都滚出去。”

　　他逼着忍住，要忍住，母亲不会再回来了，他盯着面前的小丫头，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钻进脑子，我要让你们都后悔，后悔进了这个家门。

　　清晨，窗外树梢上的鸟鸣唤醒了罗征，他睁开眼睛，头顶陌生的吸顶灯让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坐起来后才想到自己身在何处，昨晚一夜反反复复做着梦，梦中都是何禾的身影，他想到何禾说要骑车去地铁站，他一跃而起，想拦下她。

　　洗漱好，罗征穿好衣服出了房门，转过走廊进了饭厅，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罗瑞明坐在桌前看着报纸，何云在厨房忙着，“爸，早。”

　　“嗯，早。”罗瑞明的视线没有从报纸上挪开，嘴里应了一句。

　　何云出来了，一下抽掉罗瑞明手中的报纸，“吃饭不要看报纸，什么坏毛病。”

　　“好好，不看了，吃饭。”罗瑞明低头开始喝粥。

　　“罗征，这是你的，我记得你爱吃西式早点。”何云把烤好的面包和黄油推到罗征的面前，还有一个煎鸡蛋。

　　罗瑞明看了一眼碟子里的煎蛋，问道，“为什么我没有？”

　　“有啊，你吃煮的。”何云点点碗中的煮鸡蛋。

　　“我也想吃煎的，煮的不香。”罗瑞明不死心的抗议。

　　“你不能吃油煎的，消化不了。”何云说道。

　　“爸，阿姨说的对，老年人不要吃油煎食物。”罗征一边往面包上摸着黄油一边笑着说。

　　“哎，好好，吃煮的。”罗瑞明拿起煮鸡蛋嘣嘣的在桌上敲起来。

　　“何禾还没起来？”罗征随口问道。

　　“何禾，早走了。”何云答道。

　　“走了？”罗征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嗯，一大早就起来了，早饭还是她做的。”何云边喝粥边说。

　　罗瑞明看着儿子，罗征回望着父亲，罗瑞明给了儿子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何禾，罗征纵是拳王阿里也没了办法，何禾不是沙袋，一拳下去会弹回来。

　　罗征沉默不语的吃完早饭，起身说道，“爸，阿姨，我上班了。”

　　“嗯，开慢点儿。”罗瑞明嘱咐着，儿子的脸色难看。

　　罗征下了车库，进了车里，烦躁的拽着脖子上的领带，他不喜欢有劲使不上的感觉，可偏巧对象是何禾，他叹了口气发动车子。

　　一连几天，罗征都逮不到何禾，她总是比自己快一步，每天看到她的时间少之又少，早上看不见，晚上他又应酬多多，等他回到家，对面的房门紧闭，门下看不见一丝灯光透出，罗征又不能去敲门，想到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他的脾气越来越大。

　　办公桌前，何禾打着瞌睡，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吃完，骑二十分钟的车到地铁站，再坐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到公司，晚上还是一样的路程，何禾每天疲于奔命，早知这样累人，当初不应该答应母亲搬家。

　　“何禾姐，何禾姐。”李佳佳看着头都要点到桌上的何禾喊着。

　　“啊。”何禾猛然抬起头，看着李佳佳，“什么？”

　　扑哧，李佳佳笑了，“何禾姐，你最近怎么了，晚上做贼去了。”

　　“哎，累死了。”何禾扭着脖子。

　　“你每天晚上都干什么了，这么累。”

　　“没干什么，就是累。”何禾嘟囔着。

　　文印室的门被推开了，经合部的一个小伙子进来了，拉开复印机的盖子开始复印，嘴里喃喃自语，“疯了，疯了。”

　　李佳佳问道，“嘀咕什么？谁疯了？”

　　“还有谁，不就是我们领导，这两天也不知谁惹到他，脾气大着呢，慢一点都不行。”小伙子抱怨着，何禾无所谓的听着，心想反正不会是我。

　　“呵呵，看不出罗总还会发火啊。”李佳佳笑着说道。

　　“发火？哎哟，你不知道，他的脸往下一沉，我都要发抖，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可是骂的你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有水平。”小伙子摇着头，连何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禾姐，你别笑啊，你们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这两天我们部门是人人自危啊。”小伙子哀叫不已。

　　“呵呵。”李佳佳和何禾都捂嘴笑了起来，何禾绝对想不到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何禾出了地铁站，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抬头看着天，黑黝黝的一片，大颗的雨点夹杂着风直灌下来，看来一时是停不下来了，她站在出口处，门口站满了被大雨留下的人们。

　　罗征今天没有应酬，早早回到家，家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温暖灯光肆意照在何云的脸上，父亲则安静的坐在饭桌前看着书，他喜欢坐在那里，随时可以看见在厨房忙忙碌碌的何云。

　　何云从厨房出来，“老罗，下雨了。”

　　“嗯，下雨？”罗瑞明从书中抬起头，伸着脖子朝厨房的窗外望去。

　　罗征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立即被风吹进来的雨打湿了脸，他赶紧关上窗户，朝车库的方向走去，“爸，阿姨，我到地铁站看看。”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罗征已经下到车库了，他发动车子，打开车库的大门，脚猛地踩住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何禾静静的站在出口处，等候的人群里不时有人被家人接走了，她不想打电话回去求助，期盼着雨早些停下，可是雨势仿佛没有减弱的蓄势，越发大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子的前端被飘过的雨打湿了，呆呆的想着心事，脚的前面出现了一双漆黑的皮鞋，何禾抬起头，罗征沉着脸看着她，“你就不知道打个电话，你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我以为雨会小，就没打。”何禾被他的脸色吓到，嘴里嘟嘟哝哝着。

　　“走了，回去。”罗征拽着她，心里甭提多气了，下了车到处找她，当看见她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悬着的心才放下。

　　“我的车怎么办？”何禾跟着罗征一路小跑，前面的罗征猛地停下，“你就别提你那破车了。”何禾一下没刹住撞进了他的怀里，冰冷的空气中他的怀是那样的炙热。

　　罗征的心情大大提升，声音小了一些，“明天再说吧，雨太大了，阿姨在等你回家。”何禾点点头。

　　罗征撑起一把伞，揽着何禾的肩头，“快跑。”两人顶着一把伞，快步朝站外罗征的车子跑去，进了车厢，两人还是不同程度的被淋湿了一些。

　　“哈求！”

　　何禾刚坐好就捂住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擤着鼻子，“对不起。”

　　罗征赶紧把车上的暖气打开，又从置物箱里拿出一盒纸巾，抽了几张递给何禾，何禾接了过来擤着鼻子，罗征抽了几张在她身上擦拭着，“冷吗，一会儿就好了。”

　　何禾只顾着擦着鼻子，没在意罗征的动作，等她停下的时候，脸一下绯云四起，罗征拿着纸巾正擦着她胸前的水滴，她连忙用手胡乱的挡着，嘴里不停说着，“我自己来。”

　　起初罗征只是想让她快点暖和起来，被她这样一挡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连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靠近了过去，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巴掌的距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何禾的嘴唇就在眼前。

　　罗征抬眼对上何禾低垂的黑眸，她屏着气一动不动了，罗征慢慢地撤回身子，干咳了两下才发动车子，何禾转过头看着窗外，黑洞洞的车窗反射出自己的脸。

　　十分钟的路程对两人来说都是煎熬，压抑的空气让何禾感到呼吸困难，他方才触碰自己的感觉，何禾悲哀的察觉自己一点都不讨厌，甚至在他放开自己之后，她还有些许的失望。

　　罗征看着雨刷来回摆动的挡风玻璃，他知道那双唇的滋味，青涩里带着香甜，软软糯糯，像棉花糖。第一次吻她是在告白的一分钟之后，罗征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像白马王子降临在何禾空白一片的少女时代。

　　那时的何禾是个胖姑娘，其实是有些婴儿肥，没有何云一半的美丽，就是爱笑，喜欢说话，好像只要一醒来可以说到晚上睡着，罗征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些话。

　　那个夏季的暑假，何禾缠着他绊着他，后来他烦了他厌了，因为他要回美国继续学业，因为女友来找他了，更因为他违背了最初的起意爱上了她，爱上了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爱上的胖丫头，他害怕了，于是他逃了。

　　逃之前，为了证明自己的自始至终，他撕碎了何禾的梦，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无牵挂的回美国，就可以忘了小丫头，但那样的结束不在他的计划里。

　　何禾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留在了他的梦中，一再的提醒他，她存在过，那样真实的存在过，梦中她笑着，小嘴不停的对自己说着，还有就是她倒在地板上的样子。

　　车进了车库，何禾下了车，两人很快到了客厅，何云正张望着，看见何禾没有淋湿，松下肩膀，“冷吧？”

　　“雨太大了，出来的时候沾上了一些。”罗征跟在后面说着。

　　“去把衣服换换。”罗瑞明说道。

　　“阿姨，煮些姜汤吧，何禾好像受凉了。”罗征对何云说道。

　　“受凉了？”何云赶紧上前摸摸女儿的手，果然冰凉，她埋怨起来，“让你多穿点儿，冬天了，明天帽子围巾手套都带好。”

　　“没什么，妈，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哈欠！”喷嚏毫不客气的给了何禾一个难看，何云撇撇嘴，“去换衣服，最好冲个热水澡，我去煮姜汤。”

　　何禾呶呶嘴，瞟了罗征一眼，怪他多事，“快去。”罗征无声的用嘴型说着，看见何禾嘟着嘴走向房间，罗征笑了。

　　何禾很快就出来了，穿着家居服，套着毛衣外套，何云端来一碗姜汤到她面前，“快喝，发发汗，别感冒了。”

　　“好辣。”何禾喝了一口，苦着脸喊道。

　　“不辣，我尝过了，放了好多红糖的。”何云在一边监工，看见何禾皱着眉还是喝完了一大碗，心满意足的拿着空碗走了。

　　“嘶嘶。”何禾吸着气，看到对面的罗征眉开眼笑。

　　何禾瞪着他，突然朝厨房里的何云喊了起来，“妈，刚才罗征咳嗽来着，大概也受凉了，你给他一碗吧。”

　　何云在里面应了一声，何禾得意的瞥了一眼罗征，罗征好整无暇的笑着，何云端了一碗出来，“来了，你怎么也不说呢，老罗啊，你也来喝一碗吧，我煮的多，天冷了，都预防一下。”

　　何禾扑哧一声笑出声，用手捂住嘴，露出一双美眸看着端着姜汤的罗征。

　　罗征端起姜汤，眼睛没离开对面的何禾，一口气喝完了，放下碗的时候挑了一下眉毛，故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何禾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