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28、第 28 章

　　“小韵，你要不要去你那边的外婆家避避风头啊？”
　　何韵上着班接到了母亲电话，她妈已经年过五十了，她也已经快三十岁了，但她仍然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一样各种操心。虽然是“半路母女”，但她们的关系比寻常母女更亲一些。
　　“妈，我不去。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去了不是给她添麻烦么。”何韵打开一个文档，把手机开了免提，“你看出我的笔名啦？那你和爸爸也说一声，让他也不要担心。这周末我回家来看你们。”
　　“你爸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是来了，肯定会被他锁起来一个月不能去上班。”
　　何母在电话那头夸张的说法成功逗笑了何韵。
　　“爸爸很善解人意的，你别这样说他。”
　　“听到没有，小韵说我善解人意。你不好这样血口喷人的，我才不会把她关起来呢……”
　　她的父母总是这样，经常拌嘴，却越吵越恩爱。电话那头的争论还在继续，何韵没有挂，她喜欢眼下这种触手可及的家庭温暖，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实地活着。

　　雍城进入盛夏，何韵的雍城重大案件专栏也进入尾声。
　　俞济舟已死，苟寻也无法复生，失窃的蓝林珠宝成为了曾经存在过的亚特兰蒂斯，彻底沉入真相的深海，没有一丝踪迹了。
　　好在，市里领导并没有因此怪罪下来，市局以嫌疑人畏罪自杀草草结案并封存卷宗，饶是何韵找了陈恩好几次都看不到最终的卷宗。
　　余念琛没有发出去的信息一语成谶，接下来整整足有半个月时间，何韵的确是再没找过他——因为她正忙着收拾行李出差。

　　时间又过去一周，何韵早就把自己用笔名“可音”写的新闻抛之脑后。这一周她正常上下班，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也就把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先放到了一边。
　　这日，李沫一脸兴奋的表情把何韵悄悄喊到了小办公室。
　　“何韵，来了一个好活儿。这次我和台长申请了，还派你去。”李沫摸了摸头顶，那上面的头发似乎长出了一些，让他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台里给你配了一台灵眸，你带上。”
　　“就我自己？”
　　“就你。下周雍城有个文化展，部门派不出人手。”
　　李沫压低了声音继续：“市府办的领导特地点了你的名，你必须得去。”
　　李沫原本想亲自上阵的，奈何上面认准了何韵，面对上级领导的指示，他不好插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假装好意告诉何韵。
　　“可我摄像技术一般……”
　　何韵说的是实话，她擅长写文字，对于摄像她最多只会说哪里能拍，哪里不要拍，镜头多了也用不上的。
　　“新媒体么，短视频是陪衬，重要的是文字。现在电视也没什么人看了，上面还考虑砍掉雍城新闻呢。这点你就别担心了，还是以新闻事实为主，做好你的文字活儿。”
　　何韵点点头，这才有空问：“什么活儿？”
　　“出差，去隔壁荣城菘蓝镇水仙乡做个慈善专题。”
　　“哈？”
　　何韵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后来，在李沫的详细解释下，何韵才了解这件事的始末：因为俞济舟身死，他的过去他的家庭又被一些花边小报翻了出来，在各种网站上流转着。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是他为了儿子小宝铤而走险的一些内容。何韵在李沫的手机上看了一篇公众号，写这篇报道的人猜到了案件的大部分内幕并说了出来，文笔也跌宕起伏，写得跟犯罪小说差不多。只是，该作者在最后附上了自己的观点，认为锦绣集团不该捐助罪犯的家庭，若真要捐助就应该去帮助那些更困难学子。他在下面还附上了何韵的新闻链接，这让她有些尴尬。
　　对她来说，这不应该为新闻，而是称之为宣传。官大一级压死人，李沫都对市里的人兢兢战战的，何韵一个小兵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还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只不过她觉得犯罪就是犯罪，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罪不至连坐，不祸及家人，直接因为俞济舟的事情让小宝也没有生机未免太可怜了些。
　　何况……何韵的眼神黯了黯，俞济舟是带着珠宝的秘密死的，他用死为家人换来了生，不明白内情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的选择正确与否呢？
　　本着解决集团舆论的初衷，锦绣集团大笔一挥又出资300万捐到了雍城市妇联。恰好碰上雍城和荣城两地互相结对对口的山村，市宣传部大手一挥，爽快地拨了一小笔款项作为这次活动的宣传。
　　何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坐上了印有锦绣集团的商务小巴。小巴共有十来个座位，因为人少所以更显得宽敞。何韵背着双肩包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两个男人，正在侃大山。见到何韵，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眼睛亮了亮，首先停下话头自我介绍起来。
　　“美女记者啊，这次采访愉快了。美女，我叫许贝，专门拍照的。他是摄像汤达，我们是区台临时调来的。”
　　这时，带着眼镜的胖男人也腼腆地朝何韵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汤达。”
　　何韵在雍城新闻中心的通联名单上见过这两个名字，他们是最常朝市台送新闻的，想来也是区级台的佼佼者，可见这次锦绣集团和马江市长为了博得更好的名声也是煞费苦心了。
　　之后再没人上车。过了约莫刻钟，何韵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周万宁面带笑容地上了车：“这次要劳烦几位记者了。何记者，我们上次见过。这次也合作愉快。”
　　“周总好，又见面了。”
　　“几位记者，我们这次是五天四晚的行程，今天先到菘蓝镇落脚。明天一大早我们的物资车会和我们汇合，届时一起去水仙乡的希望小学。可能有两天要委屈大家住在乡民家里，到了最后一天我们返程的时候依然在菘蓝镇过渡一晚，早上回雍城。”
　　周万宁说完这些话就坐到了副驾驶，指挥司机可以出发了。

　　从雍城到水仙乡大概要坐七八个小时的车。因为离水仙乡最近的菘蓝镇至今没有开通高铁和飞机，索性锦绣集团就派了一辆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也省得到时候到了地方再找车。
　　车程很长，何韵为了方便工作也加入了许贝和汤达的聊天。闲聊中，何韵知道许贝平时也爱写社论发到网上，还有私人的公众号。
　　“你笔名叫什么？下次看到了我给你点赞。”
　　“王爷。”
　　“什么？”
　　“我的笔名叫王爷。”许贝说。
　　何韵脑海里闪过模糊的记忆。
　　“那篇《罪犯的家人该不该受助？》是你写的？”
　　许贝得意地扬了扬眉：“低调低调，区区十万加的阅读量而已。”
　　“可惜我们平台小，没有你这样的机会。市局的人根本不鸟我们，哪怕就在我们阳平区。不然我可以把新闻做得更出彩。”
　　许贝不无遗憾地说。
　　何韵笑笑没说话，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有点才能就黄婆买瓜，不明真相却夸夸其谈，把平台的优势当作自己的，不可深交。她假装打了个哈欠，礼貌地和两人中止了谈话，从包里拿出了耳机和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