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27、第 27 章

　　何韵的身世是老陈说漏嘴，余念琛才知道的。他没发出去那条信息，又被兄长请了假，于是就仗着老陈的好脾气在他办公室拍桌子。
　　“你这可是假公济私啊陈局。”余念琛一字一顿地说，“陈局”那两个字他说得尤为咬牙切齿。
　　陈恩却只是捧着茶缸嘿嘿地笑，不辩驳也不解释。等到余念琛自觉无趣了才慢悠悠地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管人家小何那么多做什么？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做事有分寸。她能这样写，那肯定也是得到了我的许可。”
　　陈恩看了余念琛好几眼，看到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余念琛觉得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就像小时候做了坏事被抓包。
　　陈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韵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可惜你们余家家大业大，特别是你那个哥哥，外边乱得很，我不能看着她跳进余家这个火坑。”
　　“老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余念琛觉得陈恩在指桑骂槐。何韵父母健在，事业也算小有成就，整日跟打了鸡血似的朝市局跑，一点看不起可怜的样子。
　　陈恩见余念琛一副茫然的表情，得意地笑了，压低了声音说：“小韵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然不会告诉你们外人这种事了。”

　　何韵是被收养的。
　　根据陈恩的说法，何韵在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家庭遭到了了变故——身为刑警的父亲在一次行动中殉职，何韵痴情的母亲直接就在看到遗体的当天殉了情。
　　怕被歹徒打击报复，何韵的亲属们也没人要收养她的。最后还是陈恩见不得同僚的遗孤沦落到去孤儿院的地步，厚着脸皮找到了市公安局家属院的一户刚刚搬来的人家——外地人，对于雍城本地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本身也没有什么仇家，这是陈恩调查过得。陈恩拜托不会生养的夫妻俩收养了何韵，自己也常常拿出一些津贴来补贴养孩子的费用。那对夫妻一直都无所出，所以对何韵视若己出，倒也让她的童年过得有滋有味。
　　已经小学的孩子已经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心里面多少有对亲戚的怨恨，当然也会有对养父母的感激，所以何韵本来也不姓何，这是为了感谢那对夫妻的养育之恩特地改的。
　　余念琛听完陈恩的阐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正义感爆棚这种事，也会遗传。
　　“小子，有本事你跟我到那个房间去，对着小韵她爸的遗像去发誓你对她没意思，日后也不会纠缠她。”
　　余锦明恰到时机的电话救了他，余念琛落荒而逃。

　　回忆结束，余念琛跟随余锦明进了别墅。
　　不出意料，余父余庆恒对余念琛的到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面对余锦明就热切了许多。
　　“锦明来了，那可以叫厨房开饭了。”
　　每次的家宴都会吃得余念琛浑身不自在。他的父亲和他的兄长总是会聊上许多生意场上的事，他不但不敢兴趣，听到以后连五星级大厨做的菜都觉得不香了。偏偏这两人毫无察觉，讲到兴起还要随口问他两句，让余念琛味同嚼蜡。
　　“听说你最近和欧洲一所顶级的化学研究院合作了？”
　　“爸的消息灵通。才刚签好合同，具体项目还在研究当中。”
　　“虽然没想把老爷子留下的摊子铺太大，但也不要砸了余家这块招牌。做事仔细点，别让人抓住什么不该做的。”
　　“爸放心，锦绣集团是奉公守法的好企业。”
　　余锦明话音刚落，余念琛吐出一块鸡骨头开口道：“哥，城郊那个废工厂你有空管管。”
　　余锦明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嚼了咽了，才点点头。
　　余念琛又补了一句。
　　“前几天我们局在那边发现死人，还是一个有案底的小混混。”
　　余庆恒夹菜的手收了回去。
　　“小念，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怪吓人的。”余母许琳拍了拍胸口。
　　“妈，那我不说了。”
　　“锦明，念琛说的是真的？”
　　“这我不太清楚，爸我打个电话给老周……”
　　“不用打了。”余庆恒难得动怒，桌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锦明，我千叮咛万嘱咐，锦绣集团的形象最要紧。怎么还有这种事发生。”
　　“这应该是一个意外。”余锦明毫不在意，“合作商那边是外资，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我们长久的合作……媒体那边，我会找人去处理的。目前社会面舆论不大，您大可以放心。”
　　余庆恒冷哼了一声，才终于又开始吃起饭来。
　　“倒是小念。”余锦明笑着说，“写这个新闻的记者似乎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家要有喜事了。”
　　余父还没表态，余母脸上就露出喜色。
　　“真的吗小念，你有女朋友了？”
　　在婚嫁方面，她的两个儿子都令她头疼。大儿子本身就优秀，又有锦绣集团的加持，女朋友太多，一直定不下来，总让她担心是不是会抱上来路不明的孙子。她中年才生的小儿子过了青春期以后不叛逆了，仿佛就和女性绝了缘，一路从警校到警局都是光棍，又让她常常担心要是到时候小儿媳妇是个男的该怎么办？
　　“这职业算不得好。玩玩可以，结婚我不同意。”
　　余父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和她没什么，再说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小念，还有看不上你的人？”许琳的惊呼差一点撕破余家的房顶，“哪家的姑娘还会看不上你？她什么来头？”
　　“妈，别听余锦明瞎说。你要抱孙子还是指望余锦明好，我看他马上要和全国的女演员都传一遍绯闻了。”
　　余念琛很少会直呼余锦明大名，余锦明听到也不生气，微微一笑端起一盅汤喝起来。他这个弟弟心眼子不多，虽然长了一张糊弄人的风流脸，实际上和女孩子早恋也不过就是拉拉手，压压马路，什么都不敢做。长大了也是如此，嘴上说着得理不饶人的话，做出来的行为却是又笨拙又暖人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女记者有了好感却不自知。
　　余锦明没有点破，对于何韵起的那一点好奇心思因为余念琛的反应又浓烈了一些。
　　一顿家宴吃得吵吵闹闹，等到结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余念琛被许琳要求在家过夜，他没有拒绝。余锦明也顺势留了下来。
　　等到余念琛从许琳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他看到余锦明亦步亦趋跟着余庆恒进了书房，仿佛就在等他出来的这一时刻。他自嘲地笑了笑，进房间将门反锁住。
　　有时候，余念琛羡慕他母亲的天真。原生家庭优渥，婚后有丈夫的呵护，让她长期处在真空的象牙塔中不谙世事。她丝毫意识不到她儿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有一种隐晦的敌意从这个家的阴暗角落滋生出来。成年的动物尚且具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何况是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
　　许琳手上握着锦绣集团三分之一的股份，还有他外祖家的一些资产，如果她要全部给哪个儿子，余庆恒作为丈夫也是无法说“不”的。这都是协议上写明的。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所有的爱恨情仇就写在几张薄薄的纸上，盖上章就不能变了。
　　余锦明怕是母亲偏心于他，所以才会全力寻求父亲的支持。余念琛这样想，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从他九岁那年，他们从老家回来开始，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