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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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咚——”
“下一站，相见欢车站 ”
“哈依账，想干饭赊账。”沈墨小声地重复。
M城的到站铃声的播报语调太魔性了，沈墨听了一路，也学了一路。
果不其然，下一秒，机械女声重复道：“哈依账～想干饭赊账 ～”
沈墨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很好，回家要讲述的M城新鲜事又多了一笔。
上一笔新鲜事是沈墨刚才发现对面坐的男人手臂上纹着的不是寻常的闭眼，而是“睁眼”关公像。
观音闭眼不救世，关公睁眼要杀人。
凶的很！
沈墨不自觉地挪着身子，远一点，再远一点点。
回想初中聚会结束后半个月左右，九零（2）毕业班的家长们就陆陆续续接到了班主任曾老师的电话。
要说曾老师负责，那是真的负责。
听说出中考成绩那天下午，曾老师夫妇一人往电脑挨个输入准考证号，一人拿通讯录查号拨电话。
分工合作一下午，话费烧了不少，耳朵手机也滚烫。
有个别同学住在偏僻山里，曾老师甚至托人把信息传进去——保证让留守老人第一时间收到乖孙中考成绩通知。
个别“受害者”事后回忆道：“还查什么成绩呀！我早就知道考不上什么高中，行李都打包好跑出去打工了。
中途接到我爷爷电话——喜报！乖孙你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外加体育共10门功课加起来考不到两百五！全市没有一所高中敢录取！你爷爷的！这他娘的像话吗？！”
……
墨爸接到电话时，刚刚好在会客厅喝茶。
电话一响，讲没几句，墨爸匆忙找来纸笔写下数字，周围人就安静下来了。
满分800，沈墨考了765。
非常好记的一串数字，曾老师打电话的手都有点抖。
不但是这所乡镇初中创校以来的最高分，有几门单科成绩甚至是县级第一。
除此之外，梁景源、梁颜、蓝仕清从750到730不等，全部高过M城中学录取分数线！
陆桂柔的成绩虽比‘M中’的录取分数线低2分，但就填报的‘X中’来说，却绰绰有余！
十名之内的梁冰和银琳等人的分数对比之下不够惊艳，却也在正常发挥范围内。
满打满算，这一届考到市里高中去的学生人数，终于可以用两只手来算了！
横幅打起来！
喜报贴出来！！
教育资金投进来！！！
教学条件好起来！！！！
我们还能再教五十年！！！！！
毕业班老师们几乎喜极而泣——第二天就叫拆迁队，把初三整栋教学楼推掉了！
其实一早就有推倒重建的规划，如今资金扶持到位，成绩也到位，这陈旧破败的教学楼，推得更是理直气壮，势如破竹。
带着雀跃与憧憬，沈墨的暑假过得格外惬意。
这份惬意一直维持到八月底。
M城中学，不上课，先军训。
毛遂自荐当队长的女生能歌善舞、多才多艺，这就算了。军训动作格外标准，下训后面对严厉的教官能侃侃而谈，这也算了。一问中考成绩789……
同样是排列组合765的沈墨，惬意直接烟消云散了。
表演一个当场自闭。
本来过去一整个暑假，沈澄宇没有回来过，沈墨就有点失落。
又有点赌气。
来到憧憬已久的“M中”，鸵鸟心态作祟，也没敢打听是否有沈澄宇的消息。
军训第一天，环视全班，没有熟悉的面孔。
这里虽然是山外没有山，周围却都是“人外有人”的人。
自闭的沈墨借着采买生活用品的时间，坐上环城6号公交，在M城打转。
正值下班高峰期。
播报完“下一站 相见欢车站”后，途径几所中学和车站的环城6路公交车上，乘客还在推挤。
隔着人群听到过道对面坐着的那个大哥已经骂了一路了。
司机一边不耐烦地嚷嚷“往后去往后去”，一边忙不停地启动了车辆。
沈墨想着还有两站就到校了，提前站起来给后面被挤进来的老阿婆算了。
沈墨不想站起来也不行，那位老阿婆就是冲着沈墨挤过来的。
沈墨穿着带有显眼M中标志的浅蓝白边校服，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甚至还挂着进出校牌。
自信心不久前遭受打击，清澈的双眸带上了点忧郁色彩，眉眼如画，淡墨无痕，抬眼望去就是一个涉世未深，可轻易拿捏的怯懦新生模样。
沈墨刚起身，老阿婆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拽住沈墨的上臂，张口就说：“谢谢谢谢果然还是年轻人好心啊M中的学生就是有礼貌……”
前边司机一个刹车，在惯性下，沈墨一个趔趄，差点带着老阿婆一起飞出去。
老阿婆：“啊你……”
沈墨：“……”
看来久座确实容易眩晕。
沈墨耳朵嗡嗡的，老阿婆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
不过沈墨并没有听清。
一旁那个手臂深褐粗壮，纹着睁眼关公的大哥粗声粗气地拽开老阿婆的手：“骂人家学生干嘛？来来来，我的给你给你给你”
一口气说的太顺畅，沈墨听得心惊胆颤，生怕他顺嘴来一句“给你给你都给你，你个老不死的”。
沈墨几秒钟缓过来，连忙站定，给老阿婆让出座来：“不好意思啊。给您。”
老阿婆慌忙赖到了沈墨的位置，笑眯眯坐下又开始夸：“果然还是年轻人好心啊M中的学生……”
沈墨都怀疑她每天都在说这句。
那老大哥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瞟她。
沈墨很是上道，又对他说：“谢谢您啊谢谢。”
大哥朝沈墨一瞪伸手一挥：“嗐！小事，小屁孩你他妈跟我客气啥！”
脸上却是欢欣愉悦的。
沈墨：“……”
我哪敢说话呀。
沈墨几乎是一鞠躬一后退地，和后面上来的人一起站在了拥挤的过道上。
和沈墨并排站着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士，右手小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左手耷拉在拉环上，一副被上班榨干气血的肾虚模样，随着车的颠簸，站着都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和沈墨挨到一起。
虽然这副模样看起来比纹身大哥斯文太多了，但沈墨真的很怕他一个晕倒栽自己身上。
沈墨抱着后门下车键的扶手栏杆，才堪堪稳定住身形，就听到头顶喇叭播报声又不间断地响起：
“叮叮叮～咚——”
“相见欢车站，到了。下一站，M城中学”
“想干饭赊账，豆类～哈依账～M赏中核～”
语音播报两遍，6路公交乘客上上下下，纹身大哥刚站起来就被旁边等着的人抢走了座位。
“睁眼关公同志”皱着眉，啧一声，头也不回地挤下了车。
沈墨目送他下车，余光看到车门前又上来几个人。
大家自觉向后挤挤，戴眼镜的男士朝沈墨这边挪了挪位置，站在了沈墨身后，被推搡着，一个不稳，身体又轻撞了沈墨一下。
沈墨不喜欢别人站在身后，但此时转身面对面更尴尬，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刚拉开一点点距离，戴眼镜的男士不知怎的，也跟着挪了挪……
上车走在前面的是牵着孩子的妇女，后面跟着两个男生。
车厢里有一部分乘客的眼光越过妇女儿童，短暂地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下。
忙碌一天后的归家途中，看到有几个亮眼的路人，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走在前面的男生身高约摸有一米八，身材匀称，帅得张扬，前额碎发稍长。一件白底加藏青条纹上衣，外面是黑色风衣，斜敞着的拉链将一串品牌英文单词劈开了两边，走路姿势也有点懒散。
只见黑色风衣的男生双手插兜一个侧身，不紧不慢地向后走。
只是当下环境容不得他巡视工作般的踱步，身后男生推了他一把，熟稔中带着不客气的力度。
沈墨注意到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带着黑色棉口罩，漏出的皮肤更白一些。
那人估计得有186cm，一件风格肆意，估计价格也挺任性的涂鸦风薄外套，但里面又乖乖穿着和沈墨同样的浅蓝白边校服。
两种风格在他身上居然碰撞地格外和谐，一本正经地叛逆，让沈墨莫名有种熟悉感。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某个能带班造反打群架的学霸。
噗通、噗通、噗通……
只是想到他的名字，只是想到有重逢的可能，心跳就提前应和着微颤起来。
这个距离刚好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将黑色棉口罩撑起好看的弧度，微微皱着眉，一双眼睛带了些无奈和懊恼的情绪。
可能是打量地过于明显，沈墨扫过去的视线，和他的眼神短暂交汇了。
男生明显愣了一下，脚步忽然急切，差点把前面哥们绊倒掀翻。
引起众人一场小抱怨。
‘一直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女流氓也是流氓。’
沈墨默念着这句话，移开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经过车道时，有人站起来给刚上来的妇女儿童让座，一站一换需要空出空间间隙，他们刚刚好顺着人流往后门方向走。
离沈墨所站的位置更近了。
司机大叔头也不回地嚷着“往后走往后走”，车门一关，起步。
车辆又轻微颠簸了一下，沈墨想：不会又靠过来吧……
这个霎时念头还没闪完，身旁戴眼镜男士果不其然又“倒”了过来，沈墨甚至感觉他特意贴在背后停留多几秒，紧接着明显的蹭蹭。
沈墨突然懂了。
警铃大响，身体条件反射的抵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想起自己先前还觉得他看起来斯文、体虚、有安全感，甚至前几次靠过来还会下意识地担心他栽倒。
什么被上班榨干气血的肾虚男……
有的男人身体已经死了，但他的吉尔还活着。
某种噩梦般冰凉粘腻的毒蛇缠身感自脊柱顺延而上，沈墨惊恐地僵住了身体，止不住轻微的发颤。
儿时死死尘封的梦魇碎片再次浮现……
下车！
马上下车！！
沈墨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心脏要跳出来似的，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连大声喝止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不上身后那人此时的眼神是不是紧盯着自己，只想去按下车铃。
抬头却看到——
竖杆扶手上，下车铃的位置，被那人故意牢牢握住了。
眼镜男几乎是以合抱的姿势，拦住了沈墨的去路。
“嘶啊～妹妹～哥哥大不大？”粘腻猥琐的话语轻不可闻，落在耳畔却似平地惊雷。
是消遣？还是惯犯？
沈墨根本无暇顾及。
下不去怎么办？下不去怎么办？！——大不了拼了！
念头一起天地宽。
沈墨使劲攥紧了拳头，大腿都在发抖。
如果再靠过来，这一拳打下去，吉尔锤爆！
身后人群攒动，沈墨立刻转过身，准备直面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那人得意的神情突然僵住了，面色泛青，一脸吃了苍蝇的怪异表情往前猛躲，甚至差点跳起来扑向沈墨……
沈墨来不及诧异，只能使劲往旁边闪躲。
只见方才慵懒混不吝的黑色风衣男带着邪里邪气的笑容，随着人群拥挤车辆颠簸，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猥琐眼镜男身后。
然后有样学样地，用抓住扶手做掩护，贴了上去……
沈墨人都看傻了。
霎时，手腕温热，沈墨来不及反应，从竖杆和猥琐眼镜男之间被拉了出去，紧接着被紧紧护在身侧。
方才那个戴着口罩的男生，不知何时突破人墙，来到了沈墨身旁。
终于有乘客好奇地向这边张望打量。
但显然，双方都不太想过度声张，引人注意。
沈墨终于知道猥琐的眼镜男为什么会脸色大变了。
对面那个黑色风衣的男生，此时紧紧“贴”在眼镜男身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人群的掩护之下：
“哥哥～我和哥哥比，谁更大？”
……
眼镜男几乎是要疯了，顾不上骂人，摸着竖杆想去按下车铃。
这边带着口罩的男生，一手护着沈墨，一手挡在下车铃一侧，近在咫尺，却偏不给他按。
与之配合，对面男生最后非常之故意且隔应地抓了一把眼镜猥琐男的屁股。
力道之妙，估计能让眼镜猥琐男午夜梦回惊醒还要骂一句：他有病吧！
沈墨被戴着口罩的男生紧紧拉住手腕，挡在身侧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不会太好。
在现有空间和条件下，破口大骂大打出手并不安全。
喊停公交扭送报案，在大家伙麻木疲倦下也不现实。
幸好，有天降正义。
“不好意思”，戴着口罩的男生语气冷冷，完全听不出抱歉的语气。
对惊恐的猥琐男说道，“下一站，是我们学校了。”
想来我们的地盘吗？
对面黑色风衣的男生怪笑着松开钳制，变态般补刀：“跟我们下车玩玩？”
下来就打断你的狗腿。
眼镜男忙不迭地摇头，低着脑袋蒙头就往人群挤，朝远离“小变态”的车头方向跑。
“叮叮叮，咚——M城中学，到了。下一站，缤纷天地。”
“没事了。”戴口罩的男生侧过脸低声安慰道。
沈墨忙讨好般地点头，轻轻拍了拍他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掌。
沈墨试着往外抽动自己的手。
男生一愣，随即抓得更紧了：“先走。”
直接牵着沈墨下了车。
黑色风衣男生：“呔！逆子！等我！”
紧跟其后挤下了车。
像是预料到沈墨将会脑补一段‘刚出虎口又进狼窝’的大戏自己吓自己，一下车在路边站定，男生连忙单手摘下口罩，轻微俯下身语气急切甚至带了点委屈：
“沈小墨，是我。”
眼前的男生面容熟悉，音色陌生却格外好听。
像在夜里，清冷圆月映照下平静而深沉的海，海风吹动波涛起起伏伏，远舟突破塞壬的歌声，朝着熟悉的方向，缓缓归来。
“才两年……你……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吗QAQ”
男生着急自证，朝着沈墨屈膝半蹲下来，比划着自己转学前的身高高度：“小墨是我，我是澄宇啊！”
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3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