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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零七年6月1日,午后晴热,天高云淡,整块玻璃蓝静置苍穹,林深群山默,荒野草木低。河水漫岸,急吹北风,天气好的有点不像话。

      沈墨爷爷趁着这好天气加固门窗

      ——有经验的老人会神秘兮兮地告诉你,我预测这两天大台风要来了。

      而墨爸会说:“他看天气预告的。”

      父子俩年初开始就不太对付,归根结底是爷爷认为儿子背叛了过去的回忆,使得一家分离,选择乔迁新居。

      早在90年代末,墨爸便未雨绸缪与十余家交涉,自家原有的面积加上后来置换的,现已有四百多平米的合适地段,这两年拿出一部分搭建了新居。

      新房子宽敞舒适,添置了许多周围人家还没见过的家用电器,冰箱空调洗衣机,微波炉烤箱净水器,墨妈表示很满意。

      而沈墨爷爷甚是生气——大半辈子不参与是非,偏安一隅,老屋竹兰环绕,悠然雅居,还临近河道方便灌溉,瓜果蔬菜都很有机。

      而新房子位处高地段,种菜栽花要接水管,还专门挑了个人多聚集的地方安家,人情世故,左邻右舍,想想就头大。

      于是爷爷便喊着“新房再好,我也不去”的口号,声称他们夫妇俩人要坚守老房子,伴着回忆老去。

      奶奶:你要坚守就坚守,拉着我干啥?

      最后妥协到全家每天午饭在新房子一起吃,晚上老人家爱住哪就住哪去。

      新房子有给老人预留的房间,而沈墨每周末也会去爷爷的老屋那边,看在金鹰卡通播的《神奇宝贝》,音量正常就好,不会影响奶奶在木雕床上休息,爷爷在竹藤沙发椅上午睡。

      这年的儿童节是周五,沈墨午饭一过戴上帽子就匆匆上学去。

      在过去的大半个中午里,教学楼顶拉上了五颜六色的彩旗,小红灯笼与金丝带高高挂起。

      老师拎着大袋子一进教室就发糖,沈墨手里发到的小果冻图案是一只‘喜羊羊’。

      “喏,你喜欢的。”沈澄宇大方地把他的‘懒羊羊’放进了沈墨的手里:“懒羊羊,命最大,狼堡的锅是他的第二个家~”

      沈墨把喜羊羊交换给沈澄宇:“喜羊羊,真奇妙,左蹦~右跳~翻跟斗~电灯泡!”

      而平时温柔的前桌桂柔,此时气得面目全非,罪魁祸首是沈啟。

      因为沈啟说:“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最爱的‘美羊羊’在我这里!”

      然后当面一口吞掉……

      还贱兮兮地来一句:“看到这糖纸没?丢了也不给你~”

      沈澄宇和沈墨实在是看不过去,一人一手给他吃了暴栗。

      自由活动不用上课过得就是欢喜,礼堂操场空地摆满道具都是用来玩游戏,丢圈圈套玩具、磁性钓鱼、猜谜语、盲人击鼓、筷夹乒乓球还有绕口令,加上平时玩的五花八门的游戏。老师们拿着糖果礼品守在旁边,赢了的排着队去领取奖品。

      晚上回到新家沈墨还是很亢奋,明天是周末,且没有作业,打开央视频道看起了《天上掉下个猪八戒》。

      于是,沈墨在吃饭时突发奇想问起了家长绕不开的议题之——我是怎么来的?

      墨爸是个学医的,拥有自己的科学操守:“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在骂我是猪八戒?”沈墨已经八岁了,不再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孩了。

      “好吧,是你非要问的。”墨爸无奈道,“你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墨妈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把肚子破开,把孩子抱出来,然后缝回去。”

      沈墨被吓得直皱眉头,温柔地摸摸妈妈的肚皮:“所以……我是从这里出来的?”

      “不是。”墨妈掀开衣服,露出光洁的皮肤,“没想到吧?你是爸爸生的。”

      沈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

      迟疑地走到爸爸跟前,颤抖地拉着他的衬衫衣角不敢掀开。

      沈墨隐隐约约觉得,一旦打开,有什么东西就会不一样了。

      墨爸与墨妈对视了一眼,前者勉为其难地掀开衣服……

      一条像蜈蚣一样的术后疤痕,赫然就在墨爸肚皮上。

      沈墨当晚,边哭边想,边想边哭:“我还不如妈妈走了的沈建呢!我是小怪物,我居然……是个爸爸生的孩子啊!”

      孩子震惊了,吓哭了,世界观崩塌了。

      当夜台风登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狂风骤雨。沈墨觉得,一定是自己离奇的身世引来了上天发怒,王母娘娘拔下发簪划出的银河倾倒了下来,才造成这场洪灾。

      起初,在大家伙夜不能寐,搬东西上楼防浸水的时候,爷爷还是不愿撤离,依旧坚守在临溪老房子,气定神闲地泡茶喝。

      气得墨爸抬起他的茶几就走,沈墨抱着茶叶罐在前面跑,这才让爷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次水灾真的太大了,都没办法好好喝茶了!”

      终于,爷爷态度180度大转弯出现在新家,住了几天后连声赞道:“这真是福祉宝地!千金难买的新居!”。

      雨击芭蕉,水涌河道,疾风骤雨席卷而来,浑浊的黄泥水漫过矮桥,也漫过了河岸附近的一排排老房子。洪水带来了淤积的泥沙,也带走了没来得及搬走的木箱子。

      就是在这场洪水后,沈墨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病故的小叔叔。爷爷把他的照片遗物锁进箱子里,原以为坚守在老屋,孩子肉身离得再远,灵魂也有归处。

      同村有个贫困鳏夫,平日性格怪异,不怕毒蛇洪水,没收水中家具,别人敢来讨还,叫那木头说话,家具开口他就还,其他废话就免谈。

      那天正好捞起这个木箱,打开认得旧衣旧币照片几张,亲自扛到沈墨家着人查看,清点完毕原封不动送还。

      爷爷浊泪两行想给予钱财深谢,那人摆手谢绝,道:“平日里就老哥你看得起我,不吝给我倒上清茶一盏。”

      也是在这个夏季,沈墨全班在风声雨声里,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二年级,踩着泥泞的学子路,怨声载道地迎来了一个暑期。

      洪水过后没有人下河去摸虾捡石螺了,就连钓起来的鱼也开始遭人嫌弃,撑竹排的人说水已经变“毒”了,浸泡久了皮肤会发痒。

      先是上河段建起了造纸厂,又听说隔壁镇修建了大医院,一传来对养殖户有补贴的消息,又不少人动了建养殖场的心思。河水越来越毒,部分人的兜里倒是越来越鼓。

      这个假期的主题是重建,马路道路两边绿化灌木换了一批,还加了防护拦,路边的屋檐下也通上了灯,一到傍晚六点钟,南方大水蚁就在灯下开会。

      在太阳最毒的七月,开始呼吁捐资立芳名碑,一齐修筑水泥路。也修了呼声最高,大家出钱最积极的学子路段,顺带着还把学校外围墙粉刷翻修,高高的墙顶边边被镶嵌上了青色和透明的碎玻璃渣。

      9月,新学期,校门口杂草坪上的野草们骂骂咧咧迎来了新的一批来踩它们的小朋友。

      沈墨全班应到34人,实到33人,坐在了三年级教室里——直到二年级的语文老师孟澜,哭笑不得地,把还坐在二年级原座位上的沈胜提溜着送进了三年级。

      34人,齐。

      一年一度,仿佛变成了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哎,干脆我们到四年级的时候先别去新教室,就在原来的教室门口蹲沈胜算了~”沈啟笑着朝大伙儿建议道。

      三年级老师没强制要求男女同桌,即使之前男女同桌相处得也很不错,但新学年一到,大家还是不太好意思,又男男女女地分开坐。

      同桌沈澄宇点点头,然后隔着一个过道拍拍沈墨的手:“一起去逮沈胜吗?四年级的时候。”

      沈澄宇,一大早变成了沈啟的同桌。

      沈啟拉走了沈澄宇,自然地,沈墨就拉走了陆桂柔。

      沈墨笑着伸手拍回去:“好哇~逮几年啊?”

      沈澄宇又拍回来:“逮到他会自己去新教室呗~”

      沈啟也凑过来:“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初中、高中、大学。”他仔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感觉要好多年,那个时候我们都变成大人了吧!”

      “是啊。”桂柔担忧地来一句:“听说越读,学校就越大,沈胜可能更难找到教室在哪了。”

      “初中学校是在镇中心,我放学看他们都骑自行车回家。”沈墨愁死了,“沈胜的脚好像骑不了车。”

      沈澄宇连忙把气氛往回拉:“自行车可以载人嘛!我们班这么多人,轮着载。”

      新学期的座位只进行了微调,班主任是个很佛系的男老师,姓钟,带金丝眼镜,教语文。

      感觉小学的班主任都是语文老师。

      三年级像小学生的一个过渡期,开学第一天就被告知多了两件事——一是学英语,二是扫公地。

      公地就是公共区域,除了教室和办公室,这个学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三至六年级学生每天早晨的清扫范围。

      一组七人,按名单分配。

      沈墨运气不好,和沈建、桂柔、佳淇、沈敏、书源、耿明七个倒霉蛋,一起分到了周一。

      周一啊……

      在M城,‘常绿阔叶’加上‘落叶阔叶’就等于‘遍地的落叶’,再经过周六日两天的堆积,加上一点点的暴晒与轻风,妥妥的大礼包。

      其他组的人都喜欢边扫边凑一起讲话,地有没有扫干净不知道,闲言碎语倒是扫了一簸箕又一簸箕。

      但沈墨这组比较特别。

      沈墨古井无波没有好奇心,桂柔平时都很少开口,沈建自从父母离异后便愈发地沉默寡言,剩下的两男两女默契组成一队,说同学家长老师、讲动画新闻八卦、顺便期待一番2008。

      话多了干的活就少了,剩下的三个闷葫芦干得苦哈哈。

      某周一,佳淇四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吐槽生涯,这次佳淇吐槽的对象是她妈妈。

      说她妈妈好像有点重男轻女,什么都是弟弟还小,东西要让给弟弟。同伴沈敏似乎也有共同话题,俩人一言一语越说越气,一致怀疑说自己不是亲生的。

      书源和耿明不敢说话,身为男孩不想参与这类话题,只能着急忙慌,在一旁瞎出主意:“可以试着滴血认亲,一碗水、一根针,指尖扎一下而已!”

      沈墨一旁听着,觉得他们离谱的不行。

      作为同学这时候应该给佳淇和沈敏一点点安慰与鼓励。

      于是沈墨走上前去,突然抱了抱佳淇和沈敏:“我也不是我妈生的,这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地,全场皆寂。

      沈墨不懂,为何突然之间,连单亲的沈建都满眼怜悯地望着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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