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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楼者与审问 ...


  •   “所以和死者分别后,你就直接回家了是吗?”
      “是的。”
      “能说一下到家的具体时间吗?”
      “嗯……恐怕有点困难,我没有看时间的习惯。但我想应该挺晚了,因为那时候街上除了24小时便利店已经没什么店开门了。”

      “……能简单描述一下你和死者认识的经过吗?”
      “认识的经过?这个上次不就问过……好吧。”
      “三个月前,我们公司和熊田先生所在的朗岩会社有项目上的合作,作为项目的参与人之一,我参加了商务交流的酒会,并且在席间认识了熊田先生,后面时不时会有工作上的接触。”

      “所以是工作伙伴的关系?”
      “算是吧。”

      “九月二十四日晚上,他单独邀请你共进晚餐也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我们确实在吃饭的时候商讨了一些后续合作上的细节。”

      “对于死者酒后坠楼,你有什么看法?”
      “很让人惋惜。作为合作对象来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除此以外呢?”
      “还能有什么?”

      监控器里的女人面容秀美,身穿茶色半袖长裙,浅栗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审问过程中,她说话始终不紧不慢,逻辑清晰,低垂眉眼,态度柔顺,却一点多余的信息也没有吐露。

      作为一桩命案的嫌疑人来说,她显得过于镇定自若,甚至有些游刃有余了。

      目暮警官头疼地从监控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坐在旁边的卷发男子:“松田,你怎么看?”
      松田阵平趴在椅背上,用圆珠笔戳了戳桌上的纸,那上面写着受审女子——户北和加子的资料。

      “我怎么看?死者坠亡的大楼门口的监控显示那段时间离开的除了餐厅员工只有她,而餐厅人员又都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这个女人既是和他最后接触的人,也有说不明白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可疑。突破点只能在她身上找——对吧?”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对,你说的没错。可是现场搜查那边毫无所获。而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审了,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审问的家伙都是一些笨蛋,怎么可能问出来些什么啊。”

      看到松田阵平坐没坐相的样子,目暮警官就来气,更不想去细究他话里那股嘲讽的味道了。
      他思考了一会,指示道:“松田,换你进去审讯。”
      “是。”松田阵平手插着裤兜,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去接替审讯室里那个“笨蛋”。

      “松田。”在他走出房门前,目暮警官喊住了他,语气郑重,“我知道你从□□处理班调过来是为了那件事,但在搜查一课的这段时间,请你认真对待手里的案子。”

      松田阵平懒洋洋抓着手里的一把资料朝他挥了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审讯室里,户北和加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记录的女警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她礼貌地道谢。
      纸杯放到嘴边吹了吹,还没来得及喝,她就看见一位没见过的刑警从外面进来,坐在了审问的位置上。她把咖啡放回桌子。

      “那个……户北和加子小姐?”
      “是。”

      面上戴着墨镜的男人拿着文件看了两眼就丢回桌上,向后松松垮垮靠在椅背上。
      “从监控来看,你离开酒店的时间在熊田先生坠楼之后,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应该会发出很大声响吧,啪——的一下这样。你有听到吗?”

      “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在室内吧。”
      语气依然很淡然。
      松田阵平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也是,他掉到了大楼背面,不然你一出正大门就能看到了,哪里会在地上呆了两个小时才被人发现报警呢。”

      户北和加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审问继续进行。
      “十点三十就离开餐厅,却在十点四十二才出现在电梯的监控里,为什么?”
      “我去了一下洗手间。顺带一提,洗手间是在餐厅外面。”

      “死者呢?”
      “在那之前我们就分别了,我出来以后没看见他,大概是先行离开了。”
      “但他没有,而是出现在毫不相干的天台上。说起来,他掉到地上的时候被旁边商铺的监控拍到了,是十点四十三分,很相近的时间,不是很巧吗?”
      “......”

      松田阵平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跳跃性地换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上。
      “户北小姐你平时喝酒吗?”
      “……偶尔。”

      “那是容易醉的类型吗?一般能喝多少杯?”

      这都什么问题啊?
      一旁记录的女警忍不住对松田阵平投以怪异的目光。

      户北和加子却以对待和前面问题一样的平淡态度回答道:“应该不算。啤酒的话可以喝三罐左右。”

      “这样啊。”松田阵平点点头,“九月二十四号晚上你大概喝了多少呢?”

      “唔,一杯半左右的红酒。”
      “熊田先生呢?”
      “没怎么注意,不过他经常喝得挺多的。”
      “经常?”
      “……就我们见面那几次而言的经常。”

      “你知道为什么本来在7层餐厅就餐的熊田先生会去到10层的天台吗?”
      “不知道。”
      “猜想也可以啊,说说看。”
      “我没有揣度别人想法的兴趣。”

      松田阵平撞上了几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不生气,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询问。
      “你说你和死者只是合作关系?”
      “是。”

      “户北小姐你今年25岁。虽然我很讨厌社会里以资历论职位的那一套,但就现实来看,这样的年龄的你恐怕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吧,为什么熊田先生却选择和你进行商谈呢?”

      “确实,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不是我。
      但是研发组的组长是我的老师,他年事已高,倾向于把精力全部投注在研究上,加上这个项目我从头跟进到尾,了解比较多。因此,对外合作磋商的工作大部分由我负责。”

      “在非工作日,订了米其林餐厅的单独双人包厢,一边享用晚餐一边谈合作?”松田阵平想起了最近出现在熊田寿树信用卡流水账上的珠宝购买记录。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户北和加子看着对面警官脸上无法穿透视线的墨镜:“你在暗示什么吗,警官?”
      她身体前倾,腰身倾斜出一段柔和的弧度:“你是觉得我是嫌疑犯吗?”

      监控室里有人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这种紧绷的氛围里,户北和加子又恢复了刚刚的坐姿,那种直白而难以捉摸的神情从她脸上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果你觉得我和熊田先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请直说,并且这样我杀害他的动机是什么?同样,如果你怀疑我有杀人嫌疑,请拿出证据来,而不是在这里打哑迷。”

      “我配合你们的调查问话,没有请律师过来陪同是因为我相信警方能找出真相,而不是希望把我自己送上法庭。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记住这一点。”
      “我没有杀害熊田寿树。”

      *
      “完全没有头绪啊!”
      旁观了审讯过程的警员沮丧地抓乱头发,趴在办公桌上。

      一个小时前审问结束后,户北和加子已经离开警视厅,他们没有理由和证据再把她留在这里面了。

      “难道她真的不是犯人?熊田真是酒后失足坠楼的?”
      有人忍不住提出来,立刻被其他人反驳。

      “怎么可能?”
      反驳的人敲了敲白饭上列出来的线索网。
      “先不说死者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台上,就说他身上那些明显不是撞击引起的伤痕,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坠楼啊。”

      有警察忍不住啧啧称奇:“法医组那些人可真厉害,摔成那样了都能检查出坠楼前的击打伤。”
      “击打伤就更奇怪了,户北和加子身高一米六七,体形算纤瘦型的,也没有练习搏击之类的经历,怎么可能打得过熊田寿树那样一个大男人啊。”

      “她不是搞研究的吗?会不会是用了什么药物趁死者不注意下在食物或酒里,然后把他弄晕过去啊?”
      还有人提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但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前辈狠狠敲了一下脑壳:“笨蛋!你有没有好好看卷宗啊!尸体检测报告里可有提到死者体内没有药物残留。”

      对方不服输地揉揉脑袋,小声辩解道:“所以我才说会不会是什么新开发,检测不出来的药物。”
      “先不说户北和加子从事的不是药物研发,而是……”说话的刑警看了眼资料,“新型粒子涂层材料研究,他们俩离开餐厅时可是有不止一个服务员作证说当时熊田寿树清醒得很啊。”

      听完了会议室里一众人的争论,目暮十三叹了口气:“松田,你有什么看法?”

      “……”
      “松田?”
      “……”
      目暮警官脑门爆出井字,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想睡觉回家睡去,在警局里睡是觉得这里的椅子睡起来更舒服吗?”

      将报纸盖在脸上仰靠在椅子上睡觉的男人动了动,声音从报纸下面闷闷地传出来:“不,虽然说起来很伤您的心,但还是家里的床比较和我的心意。”

      会议室里其他警官看着目暮警官的脸色,大气不敢多喘一下。
      目暮警官不停地深呼吸,勉勉强强保持着冷静说:“你能对案件多上点心,我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熊田那个案子吗?”松田阵平终于伸出一只手把报纸从脸上揭下来,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慢慢说道,“真要我说的话,我也感觉那个女人说谎了,不,不至于是说谎,更像是隐瞒了什么。”
      “为什么?”目暮警官问他。

      “啊……怎么说呢?随便打个比方吧,”松田阵平抓了抓一头卷发,“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一起去用餐,而且女士是搭乘男方的车来的,在双方都喝了酒的情况下,男方是会让女方自己回去还是主动送她回去以表绅士风度呢?”

      “当时都已经快十一点了,这样的深夜时间,正常社交常识都不应该让一位女士一个人走路坐电车回去吧?更何况以熊田寿树的实力,就算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个司机来又不是不可以。但户北和加子却说他们出了餐厅的门就分开了,就像熊田寿树没提过这件事一样,总感觉有点奇怪啊。”

      所有人若有所思。
      目暮警官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是——
      他凝视着松田阵平:“松田,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因为这只是我的感觉啊,刑警又不是能只靠感觉和怀疑抓人的职业,最终破案还是要靠证据。”

      “没有证据,说这些有什么用?”

      *
      “……没有证据啊。”
      松田阵平将没点燃的烟从口中拿下,低头看着地上的木制地板。

      这是九月二十四日户北和加子和熊田寿树聚会的那家餐厅铺设的棕褐色实木地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案发现场的这栋大楼里。

      今天目暮警官又在警局里就他的消极怠工态度发表恨铁不成钢的长篇大论,他实在懒得再听上司的啰嗦,索性随便找了个调查现场的理由开车出来在街上乱晃。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晃到了案发的大楼。又不知道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就停车走了进来。

      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大厅里空无一人。是店主看了他的警官证后放他进来的。
      松田阵平走到柜台前,酒柜的菱形空格里放着一瓶瓶红酒,玻璃高脚杯倒挂在上方,折射出霓虹般迷幻的七彩光线,他轻轻用指背敲了一下最前面那个,带动起一阵风铃一样的脆响。

      他又踱步到一个落地窗户前的双人桌上,这在一个半圆形高台上。黑色石质桌面上摆着两套餐具,刀叉盘子一应俱全,餐巾细致地被叠好放在一侧。桌子正中放着一个素色花瓶,细细的瓶身中插着一枝粉色月季。

      这里是那天死者和户北和加子用餐的位置。
      熊田寿树当晚包了场,餐厅只招待了他们一桌客人。
      结果却意外帮警方减少了排查的工作。最后嫌疑人选只剩了他的女伴一个人。

      从餐厅的正门转弯出去是一个方形小空间,除了两架电梯就是一个安全通道入口。这座大楼前六层相通,是一个购物中心。从七层开始往上有单独的专属电梯才能抵达。
      也就是说,这两架电梯上除了B1和1层,只有7,8,9的按键。而八层九层的休闲会所这两天刚转手正在装修。

      其中一架的监控在当晚拍到了熊田寿树与户北和加子一同乘坐电梯上楼,以及后来户北和加子单独一人离开的场景。
      松田阵平从安全通道来到十层的天台。

      他绕过黄黑色的封条,拧开铁门,却发现门把手上锈迹斑斑。走进门,迎面是开阔的水泥地。
      和下面繁华的购物中心与典致的西餐厅相比,这里显得过于朴素了。环绕着天台的是齐腰的水泥墙,上面向外延伸出一段平台。

      熊田寿树的一只皮鞋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
      这与天台上的其他痕迹一起证明了死者是从这里坠楼的。

      松田阵平走到天台的另外一边,他探身向外望去,发现是隔壁有一栋大楼,比这栋矮了一头,大概相隔五米左右。
      死者坠楼落地的场景就是那栋大楼一楼的一家商铺外置的摄像头拍到的。

      他绕着天台走了一圈,忽然仰头叹了口气:“真是的,我为什么查起来了......”

      这件事跟他才没有关系。户北和加子是或者不是凶手,他也不在乎。

      明明只是为了那桩案子才调来搜查一课的。

      在那之前,除了等待,其他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多管就好了。

      松田阵平突然感觉喉咙有点痒。
      他拿出刚刚没抽的烟,取出打火机点燃,只吸了一口,捻灭烟头后放到烟盒里收好,往楼下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坠楼者与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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