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
监视体征表发出警告的嗡鸣，剧烈摇摆的指针伴随着戛然而止的示警笛，落回水平的归零区。
短匕失焦的瞳孔涣散开来，席卡抬掌合上人形的双眼，随着他的抬手，短匕脖上代表临时契约的莫比乌斯环与其解除人型后的本体一同碎裂开来。
断匕的碎片静静地躺在解剖台。无言，无声。
席卡低垂的眼睫微颤，他垂下眼放好解剖刀，脱去手套，双手缓缓地合掌，随之一握即离。
这是祈愿已逝之人能够平静安宁的祝礼手势，“瑟利芬的祝福”。
洛缪大地上的主流信仰是创世女神瑟利芬，相传原本的洛缪是被遗弃的疮痍之地，生命无法在这留下丝毫踪迹。而目睹这般光景的神祇瑟利芬，为洛缪合掌祈祷，流下珍贵的泪水。
“希望这片大地焕发生机与爱”，随着话音落下的六滴泪水便成就了现在分别占据洛缪的六个国家。其中的第一滴泪便是费路兰蒂。
流逝的时间没有磨灭女神信徒的敬仰之心，殉教者的脚步自古城瑟利芬出发，踏出费路兰蒂，走遍整个斯诺兰大陆。
特里诺斯对光注视着掌中的试剂瓶，澄澈的维生液中静静浸泡着一枚分离出来的、纺锤状的肉核。
与擅长遗忘的人类相反，人形的记忆悠长久远。截至目前，哪怕是对人形专科的生物学者，也未能完全破译他们能够遗传部分回忆的生物密码。
余光注意到席卡的动作，特里诺斯把玩试管的修长手指蓦然一止。
他顿了片刻便把装有记忆体的试管递予席卡，在试管离手的那刻，特里诺斯低声道：“抱歉。”
席卡轻笑一声，半是调侃地接话：
“是为我信仰女神大人，还是为我曾经姓奥菲斯？”
“这只是我伪善的行为罢了，殿下没必要介意。”席卡摇头笑道，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倒不如说真不习惯——这辈子能听到殿下道歉的机会屈指可数，我现在感觉特别折寿。”
“早在我决定跟你踏上同一艘船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负罪感啊，内疚感啊之类的，如果我会轻易地被这些东西压垮，当初就不会狡猾地把责任全部丢给弟弟，当个不靠谱的大哥了。”
席卡将试管放入特定的凹槽之中，输血的软管里脉血沸腾滚动着，被人工饲养在玻璃槽里的歌黛女妖感受到刺激醒来，她睁开妖紫的眼瞳，无神的瞳孔中陈列出所读取到的全部记忆。
“因此，我期望的只有一件事，殿下。”拥有罕见黑发的学者弯着眼眸勾唇，他伸手轻轻拨动女妖的骨爪，温柔地催促她翻找特定的记忆，“那便是，一切付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潮水般蔓延而来的记忆浸润了密闭的研究室。
逼仄巷道里特有的泥腥味钻入鼻腔，视野猛然被抬高，被掐住脖子的短匕艰难地半眯着眼。
视线颤抖模糊，唯有对方蓝得纯粹无情的眼瞳，清晰得直直烙印进他晕厥前最后的记忆里。
喉头幻涌上的窒息感让席卡猛地睁开眼，他轻咳一声后，用食指亲昵地点了点这匹女妖的人造骸骨，示意她先暂停。
“殿下，那个【器】不愧是你宁愿放弃竞争皇太子之位也要跟布兰迪殿下换取的东西。”席卡摊摊手，吊儿郎当地坐在实验台上轻翘着二郎腿，“简直物超所值。”
“即使是在非原型状态下，这把长刀也能有这种程度的攻击性……我越来越好奇那个【器】当初到底封存了些什么，只可惜资料丢失，负责她的研究员甚至已经没有活口了。”
席卡合拢手掌横在脖子前，眯起眼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遗憾的叹息。
他转头望向自家殿下，而回应他的只有特里诺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段记忆里没有那位迷糊小姐的脸，看来是先行离开了。”席卡不介意特里诺斯的沉默，继续他自言自语似的分析，“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如此粗心大意，这种东西怎么能够傻乎乎地带在身边呢……”
“这种程度的常识都没有，或许不是费路人。”结束了思考的特里诺斯出乎意料地接下这个话茬，“因缇丝靠近边境，邻国人趁着春贸期混进来是常态。”
席卡托腮笑眯眯地追问：“那么殿下，你要去找那位迷糊小姐——找这个危险物品的持有人吗？”
“暂时不用，现在没空管这个。”特里诺斯冷淡地别开视线，“我让费里德送到你研究室的那个捕笼，结果如何了？”
席卡：“还在对断面进行解析，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大概两天后。”
“在此之前，殿下，我得先说个坏消息。”棕眼的男人懒洋洋地把垂在胸前碍事的编发薅到肩后，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变得有些认真，“解析的结果大概不是很妙，因为目前检测不出人形使用脉血时特有的波动，从断面的形状来看……它更像是硬生生拧断的。”
“如果真的是单纯依靠蛮力破坏的，那这对人类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席卡顿了顿，随后低声将自己的推测说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才对，殿下，你明白我的意思。”
“要知道，运用在捕笼上的可是奥菲斯家从始到今，将近九百年所沉淀的炼金术。”
特里诺斯明白席卡的未尽之言，他不为所动地垂眼，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听不出情绪：“不过两种结果。”
“殿下，您说的倒是轻松啊……”听到这样的回答，席卡不由得失声苦笑。
眼前发色白金的青年比明明比他的胞弟还要年轻上几岁，行事作风却冷硬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席卡看着特里诺斯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弟弟：“要知道，其中一个结果严重到足够颠覆一切，哪怕是您也有可能——”
特里诺斯忽然望过来的红眸让席卡噤了声。
“刚才的记忆，我有个在意的地方。”
他说着，半掌的漆黑手套触向女妖的骸骨。
不同于面对席卡，被特里诺斯的触碰所惊醒的女妖瑟缩睁眼，她哆哆嗦嗦地从骸骨里伸出仿佛触须的独眼，滴溜溜地转动，努力调动方才读取的记忆。
被强行取出的记忆再次铺陈开来，黑发的人形青年在逆光时眼眸幽亮，他环状的瞳孔如兽类那般应敌时会轻微收缩。
短匕挣扎的动作使他收紧手掌，没有扣上纽扣的立领松动，烙印在人形锁骨下方的契约刻痕若隐若现。
荆棘围绕着三颗尖角的芒星形成一个半弧的刻钟，如同残缺不完整的圆。
“席卡。”
看到此处的特里诺斯瞳孔一缩，他微微皱眉，示意席卡注意这个刻痕：“你看这个。”
随着这声显然降温的呼唤，女妖猛地闭上眼，读取的记忆也随之中断。
同样把这个刺青看得清楚的席卡揉了揉眉头，呼出一口冷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殿下。”
“这个刻痕的样式，的确有些……回头我会解析确认。”
席卡迅速记录下纹样的形状，随后将封存有那枚记忆体的试管，像处理一个烫手山芋那般果断地丢进销毁箱中。
一向笑脸示人的学者终于难得真情实意地感到头疼，席卡抬手揉揉眉心，一向吊儿郎当的声线总算带上几分无奈的低沉：
“殿下……这下，就不得不寻找他的持有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