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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的故事 ...


  •   平窦默默扶正杯子,神色异常平淡,反倒显得我过分激动。我憋着一口气,面色不善地和他视线对峙,两人相视片刻,我越发等得不耐烦,心说这小子再不开口,管他背后有没有人,老子先把他打出屎,看他还敢不敢和我扮演哑剧。

      正当我准备真的要揪着平窦的领口角色扮演一次□□老大时,他才终于开口,语气非常认真:“吴邪,我知道你经历的事情有一些不可能用常理来解释,你对未知事物的接受能力比寻常人要强得多,但我认为我要说的东西依然可能超出你的认知范围。”

      我抱着双臂挑了下眉,用眼神告诉他有屁快放别整些没用的,他见我如此态度,叹了口气:“我承认对你了解颇深,我不仅知道你去过哪些墓,还知道这背后...”这时候他突然顿了顿,几个字掷地有声,像一把沉重的榔头敲在我的头顶:“关于长生的秘密。”我脑袋嗡地一声,不由倒退半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说什么?!”

      “所以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完我的事情,到那时你自然会明白我是谁,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死死地盯着我,正色道:“无论听到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所有的细节皆有迹可循,从最初的最初,我、闷油瓶还有胖子已深陷于看不见的风暴之中,然而在那个时刻我只是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听这位青年开始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平窦妈走得很急,只不过是单位例行的年检,怎么都没到能查出胃里面长了坏东西,癌细胞转移,三个月的命。医生的话委婉而残忍,胃癌初期没有症状,不太容易检查出来,发展到晚期只需要半年左右。此时正值热烈的盛夏,但平窦感到身体一阵发寒,胃里涌出来的恶心刺激着泪腺,瞬间模糊了面前医生的面孔,仿佛一层薄雾蒙在上面只余潦草的轮廓,他后面的窗外,树木枝叶的边缘稍微露出一点半青半黄的颜色来。

      等枯黄色成为窗外的主色调,母亲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妈走的那天,精神反常地很好,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到最后一丝血色都快散尽之时,她抓着平窦的手:“这些年你一直偷偷找他......院里老树底下有些东西得让你知道...”平窦一怔随即很快平静,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

      母亲却突然发力,连指尖都掐进了他的手背:“看完就地烧掉,切莫再深究了,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好好过以后的生活...”她一字一句地往外吐,眼见着是出气多进气少,话没说完便闭了眼,平窦终究没来得及回应母亲的遗愿。

      当天遗体被送去火化,平窦抱着骨灰盒推开家里的大铁门,明显感觉到外界冷意刺痛手指。他如梦初醒,方觉短暂的秋天不知不觉地过去,漫长的冬季即将到来,而这次的寒冷季节距离他爸失踪的那个冬天已经走过整十年。

      平窦爸刚失踪那会,他妈也曾度过一段以泪洗面的日子,但随着她收到丈夫的物件后,他爸的事在平家就变成了一件无法提起的大忌,平窦曾看见他妈把这些东西装进了一个铁盒,铁盒后来不知所踪,想必是母亲藏了起来,现如今因为母亲的去世,这个深埋在地底十年的容器终于重见天日。平窦吐出一口浊气,胡乱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打开了生锈的盖子。

      盒子并不大,除开为数不多的合影,里面多是父母的来往信件,纸张都已发黄,内容一般都为父亲写于母亲的日常生活,结尾大多报个平安。此处值得一提,在2011年平窦父母为何仍在使用最原始的通讯方式进行交流,主要原因是他父亲职业的特殊性。

      平窦爸名叫平永昌,是一名护林员,这个职业对普通人可能比较遥远,然而在中国某些森林辽阔的地区,这个职业不仅较常见,往往意味着绝对的稳定,特别像他爸这种能够在国家保护区工作的,也算一个国企编制,收入会更好些。

      护林员这个工作最难的地方在于需要忍受长久的孤独,深山老林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不仅是家人,与外界的交流都很困难,这也导致当发现他爸失踪时,他已在神农架那片漫无边际的森林里失踪了一周,警方在他工作的林场附近搜寻了三周,但那样大的森林里找到一人谈何容易,最终只能以失踪结案,而当时只有16岁的平窦,即便是想要继续做点实事寻找父亲的下落,也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当他有机会重新复盘整件事的时候,他将这每一封信都看得极其认真,补看的几十封,一般都是父亲写于母亲的日常生活,结局大多报个平安,内容并无稀奇之处。但接下来的内容让平窦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让他不要深究。渐渐地父亲开始提到一个叫做“它”的东西,在信中,他和母亲说道之所以称其为“它”是因为他也无法明确这到底是什么,比起具体的事物,“它”更像是一种感觉存在于林区中吸引着他到某个地方去。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护林员看管的林区和我们平时在旅游手册上看到的神农架风景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整个神农架横亘于长江、汉水之间,方圆几千公里,有些地方即便是他们护林人员都无法进入,那些禁区,里面到底蕴含着多少危险也并不是寻常人能够估计的。

      然而随着每日例行的巡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平窦爸开始不受控制地会往森林里越走越深。从第一封慢慢读到最后需要很长的时间,诡异的感觉被迫拉成一个渗透的过程,平窦能发现信件内容的重心逐渐从生活琐事转向了对“它”的纠结和迷茫,甚至钢笔字迹都变得混乱起来,到最后的那封已很难去辨别字迹,但平窦还能依稀看到父亲所写的内容,他明确表示自己要再入深山试图找到所谓的“它”。
      由于当时快递不如现在发达,他又因学业问题和母亲定居外城,母亲收到信件的时间一直处于滞后,因此也能够解释他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这时平窦已断定这个神秘的“它”是父亲失踪的关键,但信件能够提供的线索十分有限,他朝铁盒看去想要找找有没有其他的物品,只见所有的信件都被自己掏出来了,一本工作手册正静静地躺在最底下,也正是这本手册所记载的内容补全了他父亲的情况。
      某次平父为追凶野熊的足迹脱离了正常的巡查区域,在那之后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继续朝里面走的欲望,这种感觉类似于温水煮青蛙,当他有所警惕的时候,他每日通过的巡查路线已这个程度上发生了改变,甚至更离谱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个区域去的。书册以日划分,日期在持续地推进,平窦眼睁睁地看着左上角的记录坐标也随之愈发朝东南方向深入。

      其实切身体验与口头描述当然天差地别,但在我听到平窦说出“它”时,我就已经感觉到难以描述的恐怖,这种恐怖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对于这个代词有特殊的情绪。我明白平窦所说的“它”与我过去十几年听到的“它”大概率不是同一个东西,但正是看不透摸不着的东西往往才是最离奇恐怖的。
      对面的平窦脸色很白,我皱眉问道:“所以你爸是走到禁区里去了?”

      “对,我后来调查过,他去的地方已离负责的区域很远了,”平窦痛苦地低下头,闷声道:“而且他最后表现出来的内容...让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了。”

      据他描述,看到最后几页时,心里砰砰直跳,父亲的字迹混乱不堪,像一个个鬼画符,他极力辨别笔记,父亲提到他来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零碎的石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自己要找的“它”就在那里面,但天色已晚,强烈的恐惧感超越了一切其他的情绪令人退却,于是他决定之后再回到这里。之后的工作手册便被全页的“找到它”填满,写字人的力量极大,钢笔的笔锋穿透了纸张,无论怎样都无法想象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完成的。

      “东经109.9°,北纬31.26°,”说到这里平窦罕见地停顿了下,报出了一个坐标,我马上意识到那是什么,便听到他说:“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去了我爸失踪前最后记录的坐标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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