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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面之缘 ...

  •   当初选定房子的时候,我们也犹豫过一阵子,村口附近居民多,生活相对便利,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决定住在稍微远离居民聚集区一些的地方。
      这件事说起来,我是对不起闷油瓶和胖子的。汪家的事平息以后,我晚上一直犯梦魇。那段时间只要我醒着,闷油瓶就绝对不会睡,整宿整宿地陪我熬。我去看过医生,说是睡眠障碍,精神压力太大引起的,给我配了安眠药。我自己知道吃这个没用了,我已吃过太多安眠类药物,普通的安眠药起不了大作用。我想着索性白天补觉,他们两个怕住得离人近,白天打扰我休息,就一起签了这栋房子。

      我们三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硬要算对不起对方的事,大概三天三夜都盘不清楚,所以我们从来不说“谢谢”,有些东西你要是都表达出来,味道就不对了。
      我们的房子在一个小山坡上,从村口往里走,路过一片小树林,再顺着青苔石阶而上就能看到小院子。这一片后面的几间房子都被我们收来做农家乐了,整片除了我们就只剩下邻居大妈一户。
      我听到呼救声的时候,下意识去看邻居大妈家,一般这种时候她已经会骂骂咧咧地跑出来,问是谁那么吵,但一看大门紧闭,我就知道她又去找村长媳妇打麻将了。
      我站起来,在屋檐下张望,隐约可见三四个人影,还有一个特别高,他们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朝着这里挥手。
      天还在下雨,他们这样暴露在雨里,浑身肯定湿透,我转身去屋里随便拿了几把伞,冲进雨里。

      后来我时常想,假如那天我和胖子他们去了镇上,或者邻居大妈没去打麻将,是她先跑出去的,事情的发展会不会有一些不同。但是现在说这些马后炮没什么用,我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在平淡的一天做了很小的一个决定,此后都变成了我人生最重要的节点,这些节点恰好连接在一起,让我遇见了一些人,做了一些事。
      我撑着伞走近他们,看到他们一行四个人,一男三女,全都穿着冲锋衣,一副驴友团的打扮。男孩子背着一个姑娘,他身边一个小姑娘见到我,眼里满是急切,抓着我的手腕说:“我姐姐受伤了,请你帮帮我们吧!”
      背人的男孩也说:“她的腿动不了,麻烦您借地让我们休息一下,钱我们会出。”
      他后面还站着个女孩,脸色惨白,早就被冻得嘴唇发紫。我塞了一把伞到她手里,又丢了一把给那小姑娘,把自己的伞举高,勉强盖住另外两人,低声催促道:“先进屋吧。”

      这雨绵绵不断,我帮他们举个伞,左边肩膀就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我的皮肤上很不舒服,我的肩膀受过旧伤,下雨天就酸痛,再淋个雨,晚上怕是又要犯病。我走得飞快,连带着所有人都半走半跑地往屋里冲。屋里比外面暖和不少,迈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几个人身上的水全都淌到地上,门口湿了一大块,但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把几人领到后面的客房,对他们说:“浴室里有毛巾,你们先擦一擦,免得感冒。”
      临关门的时候我多看了一眼,他们的登山背包放在地板上,颜色发深,水迹沿着地砖的缝隙慢慢蔓延开。一般的登山包都有防水功能,包都能湿到这种程度,那极有可能是意外落水,连人带包摔下去的,腿伤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下水的时候受的伤。
      这些想法都是自动在我脑海里跳出来的,我早就养成了见人识人的习惯,我并不是说百分百要把这个人看透,而是我对于他的大概,心里会有所判断,而后和他的交谈过程中,如果有些疑点,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绷紧,提醒我哪里不太对。

      看来这十年真的改变了我很多东西,在我没意识到之前,我给他们的标签已经贴在了这几个陌生人身上。
      我收起思绪,先到自己房里换了干净衣服,然后开始在抽屉里翻起来,看看有什么衣服可以给他们穿。男孩子不成问题,我看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随便拿件穿上就完事,问题是那几个姑娘家。我完全放弃翻隔壁房间的衣柜,就胖子那大背心,里面大概可以装两个半小姑娘。
      虽然我总和村长开玩笑,但真实情况是我们三个大男人,一个已经快没有那种欲望,因为岁数到了;剩余两个自我消化。我们这户别说寡妇了,其实连个母蚊子都莫得,只有几十只金贵的母鸡,还是问邻居大妈买的。

      找到最后,我自己都烦了,就拿了几件基础款。反正现在的小姑娘好像都很喜欢这种宽松到不需要穿裤子的上衣,还管这个叫“oversize风”。我拿着几件衣服,又从客厅里顺了药箱,才往客房走去。等我敲开房门,他们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两个女孩子在用浴室里的吹风机吹干头发。
      那个腿伤的女孩正躺在床上,他们可能怕弄湿床单,在她身下垫了两层毛巾。我径直走过去察看她的伤情,那个男孩子看到我手里的药箱,马上会意我要干什么,也就让开了位置。这姑娘右侧脚踝崴了,肿起老大一个包,咋一看很唬人。但我毕竟摸爬滚打那么些年,哪怕以前是不会的,十几年摔也摔出门道来了,当下手一摸,便知道她的骨头没事,只是伤到了筋。

      我问男孩:“什么时候弄的?”
      “今天早上。”

      我没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道:“我们刚到,她们就吵着去溪水那里拍合照,没想到石头太滑了,如游没站稳,我们去拉她一块儿全下去了。”我猜如游就是那个腿伤的女孩。
      村屋外确实有一条小溪,风景挺美,城市人来了肯定会拍照。虽管它叫溪,但也并不像城市里所理解的小溪流,它还是比较宽的,这条溪流途径我们的房子直通到后山去。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还真是从上游滚到下游来的啊。这几天下雨,水流挺急,看样子他们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点点头,安慰了几句,说:“衣服记得换,家里拿不出合适的裤子,凑合下吧。”我又指了指药箱:“这个放你们这里,有需要也可以用。”
      话应刚落,躺在床上的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之前她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昏睡过去,这会可能温度升高又转醒过来,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刚泛红又马上变得煞白,我立马站起来:“我先拿点冰块给她敷一下。”

      “那个,”男孩叫住我:“真的谢谢您,不知您贵姓?”
      我说:“我姓吴,随便称呼都行。”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您好生面熟,总觉得哪里见过,说不定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我心道这是在和我套近乎吗?这种话术我可见得太多了,帮你们没事,但住我的农家乐,想赊账不可能,打折也不行。
      我也非常和蔼地报以微笑,感觉自己像个冲业绩的客户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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